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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杜飞气得对着小偷使劲的挥了挥拳头,怒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我有人证!”转身对围观的人群中喊道:“大婶,丢钱包的那位大婶,你来了没有?要是来了的话,请你出面做个证!”
“来了,来了。”人群中走出一位穿着已经洗得绒兜兜地泛了灰白色的深蓝布罩袍的中年大婶。
陆轻萍注意到小偷看到这位大婶的出现,脸上那一刹那出现了慌乱之色,旋即想到了什么似的,那点慌乱很快就消逝不见了,神情如常。
那位大婶站出来之后,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你们中的哪人偷的我钱包,我没看见人。”指着杜飞说:“是你喊破之后我才知道钱包丢了的,然后我就看见你指着这位小伙子说他是小偷,跟着这位小伙子就跑了,你和你的伙伴就追了出来。”
杜飞没想到将人喊出来之后竟然是这么个情况,一下子怔住了。何书桓赶忙说道:“大婶,你好好想想,想想当时的情况,当时你也不是也喊‘抓小偷’着嘛,怎么会不知道小偷是谁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中年大婶神色坚定的摇着头说道:“我之所以喊抓小偷,那不是钱包丢了嘛,我的钱袋被我用线绑在腰带上,是不可能自己掉落的,只能是由小偷剪了去,所以我才那么喊的。”
“笨蛋!蠢货!”密斯脱唐看到何书桓和杜飞锲而不舍的劝说大婶,想让她站出来指认小偷,忍不住低声咒骂道。
“啊?”陆轻萍听到她的咒骂声,转过头,没有说话,只是以目光询问她为什么骂人。
密斯脱唐凑到陆轻萍的耳边小声说道:“你看到那个小偷的吗帽子没有,那上面有帮会的标志,这个大婶显然是认得的,她怎么可能冒着得罪一个帮会的危险出来指正小偷?她要是说了,届时这两个蠢货拍拍屁/股走了,届时倒霉的可就是她了,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她的家人。再说,因为偷东西,就算被送到警察局,也关不了多久,何况这个小偷背后还有帮会罩着。这两个家伙就算见义勇为,也要搞清楚状况好不好,什么都不知道,就瞎出头,将来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密斯脱唐这么一说,陆轻萍在看那位大婶,见和何书桓杜飞说话的那位大婶只是关心她的钱包,对指认谁是小偷一事,则避之不及。看着那位大婶的衣着,陆轻萍知道她的家境应该很是贫困,如果不是因为舍不得被偷走的钱,恐怕未必愿意站出来。
因为那位大婶,只想着拿回钱包走人,其他的不想过问也不想追究。就在何书桓和杜飞费劲唇舌也劝说不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旁的小偷说话了。“既然这位大婶说不知道小偷是谁,你们一直还在那里说个不停做什么?你说小偷是我,我说小偷是你们,争论不休,好像谁也无从分辨似的。其实这事非常简单,只要搜身,从谁的身上搜出钱包不就证明谁就是小偷的吗?”
“好,就这么办!”因为大婶说她不清楚谁是小偷,所以围观的很多人打量他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起来,杜飞心中窝火,听了小偷这话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何书桓看到小偷的神情,心中掠过一个不好的预感,正想着劝说一番,但是行动力超快的杜飞已经开口请围观的人推举一人帮忙搜身了。
很快,一位得到大家心服的掌柜被推了出来,他最先搜身的对象是小偷,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小偷的衣角、裤脚、鞋袜……从上到下,什么也没摸出来。摸到杜飞身上的时候,才摸到他的衣兜,就从里面摸出一个用布缝的钱袋来。
看着从自己身上摸出来的钱袋,杜飞不敢置信,吃吃艾艾的说道:“这,这,这怎么可能在我的衣兜了搜出来?”对上围观人群鄙夷的目光和嘘声,他伸手拉着何书桓的手,“书桓,你相信我的是不是,我不是小偷!”此时,看到小偷得意洋洋的模样,何书桓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杜飞中计了。只是他是什么时候将钱包塞到杜飞的口袋里的呢?
不等何书桓说话,小偷在一旁说道:“哼,贼喊捉贼,这会你无话可说了吧?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警察局说清楚?”
“对,应该送去警察局!”围观的人看到刚才还大义凛然,指认小偷的人竟然是贼,觉得受到了蒙蔽,跟着附和道,蜂拥上来,要将两人抓住,扭送到警察局。
何书桓将杜飞拉到身后,他挡在杜飞前面,拿出记者证给大家看,“诸位,诸位,我和杜飞是《申报》的记着,我们绝不可能是小偷……”
“是《申报》的记者和是不是小偷有什么联系?”密斯脱唐语带不屑的插言到:“这年头,外面装成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内里男盗女娼的人还少吗?就因为你们是记者,所以就不可能偷东西了?这是什么逻辑?”
“就是嘛!“本来在何书桓抬出记者的身份后,大家对他和杜飞的态度有了改变,但是让密斯脱唐这么一说,大家一想,有道理,谁说记者就不能是小偷了?
本来见局面有所改变,如今又恢复当初,何书桓正在着急的时候,那位大婶站了出来,拿着掌柜的递给她的钱袋说:“好了,我的钱已经拿回来了,剩下的事情我也不想追究了。”说完转身离开。
大家本来看的就是热闹,见本主都不追究,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正义感,想着把何书桓和杜飞送往警察局,再说,其中有那聪明的,也看出了事有蹊跷,,因此就算有那多话的,被那聪明的一拽,也就不说什么了。
那小偷见状,对着何书桓和杜飞啐了一口,说道:“便宜你们了,你俩给我等着!”丢下这么一句话溜之大吉。
何书桓和杜飞弄得灰头土脸,见人们散去,他俩也正要离开的时候,被密斯脱唐叫住:“你们俩给我站住!你俩将这条街弄得一塌糊涂就想离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不管你俩是为了什么,但是你们撞翻了好多摊子是事实,难道不需要赔偿吗?”将她烫红的胳膊伸到两人眼前,“因为你们撞翻了摊子,烫到了我,就算不赔偿的话,难道不该和我说一声道歉吗?”
虽然围观的人散了,但是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不远处,听到密斯脱唐向何书桓和杜飞索要赔偿,其中也有损失的赶紧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道。
“就是,年轻人,我们都是小本生意,一天天的苦哈哈的就是赚那么点辛苦钱,你们砸了我们的摊子,让我们怎么做生意?”
“赔钱!赔钱!”
“你刚才说你们是《申报》的记者吗,要是不赔钱,我们找你们报社去!找你们主编去!”
……
因为有密斯脱唐出头,本来想着选择息事宁人的这些摊贩聚在一起,有了勇气向何书桓和杜飞索要赔偿了。何书桓和杜飞砸了人家的摊子是事实,如今人家向他们索取赔偿,应当应份,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不得不苦着脸掏钱出来。
将小吃街的摊贩赔偿完毕,何书桓和杜飞又跟着密斯脱唐去了医馆,为她掏医药费。在治疗完她的烫伤之后,两人又向密斯脱唐赔礼道歉,密斯脱唐这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56章
何书桓和杜飞送密斯脱唐进医馆看完烫伤之后,又说了一大篇子的赔礼道歉话,然后就如同大赦一般,飞也一般的离开。密斯脱唐还有话想和两人说呢,没想到只是一个转身,人就没影了,她气得使劲跺了一下脚,嚷嚷道:“至于的吗,好像我就跟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我这还有话没说呢!”
可是差不多就是洪水猛兽了呗!以前何书桓和杜飞“伸张正义”的时候,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人和事,他们未必能及时善后。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平民百姓面对生活“忍”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要诀,所以他们对何书桓和杜飞造成的破坏只能是敢怒不敢言,默默地自己承担损失。他们心中当然想要索取赔偿,但是却不敢自己开口,总是巴望着别人先出头,然后自己跟在后面。这种习惯,哪怕到后世,依然根深蒂固的存在。
今天,密斯脱唐就担当了领头者这一角色,以至于何书桓和杜飞在名誉上和钱财上都损失惨重。如果没有密斯脱唐,借助《申报》记者的身份和两人的口才,说不定两人真的能洗刷“小偷”的身份。至于经济上,更是不用提了,不说密斯脱唐的医药费,单赔偿小吃街摊贩的钱就把他们身上的钱掏空了,虽然每家数额不算高,但是架不住基数大呀。陆轻萍可是看到何书桓最后可是把手表押到医馆那里,用来作密斯脱唐的医药费了。
陆轻萍打量了密斯脱唐身上油迹斑斑的衣服,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他们应该是害怕你让他们赔偿衣裳,所以赶紧逃之夭夭,今天他们的损失恐怕不小,连小吃街的赔偿加上你的医药费,已经差不多让他们口袋空空了。你的衣裳,可不比这笔钱少多少,他们恐怕掏不出来了,所以自然要赶快跑了。”
密斯脱唐听了之后,皱了皱鼻子,语带不满的说道:“本来我并没打算让他们赔偿衣裳呀,要是有这个意思的话,我早说了,既然当时没提,那么自然之后也不会提起了。真小家子气,孔夫子还说什么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两个大男人,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不如我这个女的呢,哼!”
陆轻萍笑笑不语,好在密斯脱唐本来就是自说自话,也没想着她接话。密斯脱唐看了一□上从肩膀到腰际被污的衣服,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起身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我们先去服装店里买件衣服把我身上的这件换下来,我身上这件除了油污之外还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根本不能穿了。等我换完衣服后,你陪我去《申报》报社一趟。”
“去哪做什么?”陆轻萍不解的问道:“烫伤的医药费他们不是已经付了嘛,你又不打算让他们赔偿衣裳钱,还找他们做什么?”狐疑的打量了密斯脱唐一眼,“你不会是对他们之中的哪个感兴趣吧?”何书桓和杜飞的外貌都不差,算得上仪表堂堂的,所以她对他们中的某个有意思也不无可能。
“你开什么玩笑?”密斯脱唐白了陆轻萍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眼光还不至于那么差吧?是,那两个家伙是长得不错,可是那又怎样?比他们长得好的我又不是没见过,找丈夫又不是看一张脸。就冲他们今天的行为,就不合格!”
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密斯脱唐打开,露出里面的银制女式十字架项链给陆轻萍看,说道:“这是我在咱们吃东西的那个小摊捡到的,应该是那个叫何书桓的掉落的,看样子应该是准备送人的。本来刚才我是想还给他的,谁知道他们跑的那么快,没等我把话说出来,就跑了,而且出门之后就不见踪影了。这东西怎么也得十几块钱,谁知道这东西他要送给哪个?他一个做记者的,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少?今天又赔付了那么多钱出去,恐怕他也未必有钱再买一份了。再说,既然我捡到了,自然要拾金不昧,要物归原主了。”
“是,是,你高风亮节,我自愧不如。”陆轻萍因为怀疑密斯脱唐对何书桓和杜飞有意而惹恼了密斯脱唐,因此后面忙不迭的拍密斯脱唐的马屁。伸手搭上密斯脱唐的肩膀,在密斯脱唐身后,一面推着她往前走,一面说:“我们现在赶紧去给你买衣服,然后去《申报》报社还东西。”
密斯脱唐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们去《申报》报社,不仅是还东西,还要他俩赔偿我衣服钱。本来我是不想让他们赔的,不过就冲刚才他们的态度,这钱我要定了。他们是能跑,可是却忘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申报》报社就在戳着,当我们是瞎子,找不着呀!跑什么跑!”
见密斯脱唐一日三变,改了主意,陆轻萍如同哄小孩子一般笑道:“好,好,都依你,我们杀到他们大本营去!不过我们现在先去买衣服要紧。”
两人进了服装店,很快就挑好了衣服,密斯脱唐把身上穿的那件换了下来。位于汉口路的报业街离两人所在的南京路并不远,这里聚集这上海数十家新闻出版机构。《申报》的五层报馆大楼是一栋带有新古典主义装饰风格的欧式建筑,是报业街最显著的建筑。
陆轻萍和密斯脱唐向一楼的接待人员打听到何书桓和杜飞在二楼编辑室办公后,表明身份,上了楼。来到二楼编辑室门口,看着里面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密斯脱唐给陆轻萍打了个手势,低声说道:“密斯脱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陆轻萍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密斯脱唐进去,靠墙站立。因为门是大开着的,虽然陆轻萍并没有进去,但是里面人来人往的,走过来走过去的工作人员少不了对站在门口的她瞄上一眼。
陆尓豪因为一篇访问稿的问题从主任的办公室走出来,正要回到座位上,路过门口的时候,见门口站着人,下意识的扫了一眼,一下子认出陆轻萍,脸色变了一下,以为陆轻萍是来报馆找他的。
“小王,你帮我把这篇稿子放到我办公桌上。”陆尓豪叫住了身边走过的同事,将手里的访问稿交给对方,然后大步流星的向门口走去。来到门口,他一把拉住陆轻萍向外走去,“跟我来!”来到楼梯间,才把手松开。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陆尓豪压低了声音,气急败坏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正在上班?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已经打扰了我的正常工作。有什么事,等到我下班之后再说也不迟!”
陆轻萍正拿着小镜子整理头发,被陆尓豪这么猝不及防的拉着往外走,吓了她一大跳,差一点尖叫出声,待到看清是陆尓豪,这才把到了嘴边的尖叫声咽了回去。跟着陆尓豪来到楼梯间,面对他的质问,陆轻萍不答,只是揉着刚才被他握住的手腕,也不知道陆尓豪使了多大的劲,手腕都青了。
陆尓豪看着低头揉着手腕不出声的陆轻萍一眼,叹了一口气,伸手掏兜,掏了半天,将身上下上的衣兜都掏遍,将掏出的钱递到陆轻萍跟前,“诺,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大约有个二三十块,你先拿去用,回头不够了,你再来找我。”见陆轻萍不说话,也不伸手,他拉起陆轻萍的手,把钱塞到陆轻萍的手里,又说道:“最近爸爸心情不好,爸爸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如以前,所以等有时间了,我再安排爸爸和你见面。”
陆轻萍抬头飞快了看了陆尓豪一眼,陆振华心情不好,身体不如以前,和有没有时间见她,又有什么逻辑性的关系?虽然陆轻萍不知道陆尓豪安的是什么心,但是他摆明了是不想陆振华和她见面,所以才拿这种可笑的借口糊弄她。这是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还是傻子来糊弄了?
陆轻萍猜对了,陆尓豪确实不想她和陆振华见面。因为一旦陆振华和陆轻萍见面了,以陆振华的个性,一定会把陆轻萍领回家来不可。虽然王雪琴是陆振华的第九个老婆,但是自从王雪琴将傅文佩和依萍以及李副官一家赶出去之后,福煦路那里只住了陆振华和王雪琴的几个儿女。自此他们一家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眼中,是和乐的一家,王雪琴就是陆振华的老婆。
虽然现在社会上对嫡庶不如旧社会那么讲究,但是小老婆生的总是不那么好听,因此对这个结果,陆尓豪喜闻乐见。在朋友和同事面前,他也刻意的模糊母亲的身份,久而久之,他已经被自己催眠。他不想这个情况被人打破,但是陆轻萍一旦入住进去,王雪琴的身份就再也隐瞒不住,所以他不希望陆轻萍和陆振华见面,但是他不介意接济陆轻萍一二,就当花钱保平静,何况,陆轻萍到底也是陆振华的女儿,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和她之间,又没有像依萍那样,弄得那么僵,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饿死不管。
上次郊游之后,他们一帮人在饭馆吃饭遇到陆轻萍,如萍这才告诉他,说轻萍来到上海了,当时因为有何书桓和杜飞两个外人在场,所以陆尓豪没有细问。事后,他从如萍口中得知了详细情况,并被告知母亲也知道了轻萍的存在,并且母亲还猜测轻萍手里有不少钱,而且轻萍来上海,对自家可能不怀好意,所以她俩没有把轻萍来到上海的消息告诉父亲。
不告诉陆振华,陆尓豪是赞同的,但是对王雪琴觉得轻萍手里有钱,对此,陆尓豪嗤之以鼻。冷梅和轻萍在东北大宅的生活状况,陆尓豪还是清楚的。她们母女俩龟缩在陆家大宅最偏僻的地方,几乎可以说是宅子里的诸位夫人人人都能上去踩上一脚,就算陆振华逃离东北的时候,留下不少财物,就她们母女俩的地位,那些人又会分给她们多少?虽然王雪琴是个厉害的,但是陆尓豪不得不说,陆家大宅里留下的那几位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冷梅和陆轻萍人单势弱,怎么可能争得过他们?
作为一名记者,陆尓豪对东北的情况要比王雪琴和如萍知道的多的多。处于扶桑国统治下的东北百姓生活极其不易,而且想从东北到上海,这一路绝对是花钱而又危险的旅程。轻萍来上海,就算她曾经有钱,恐怕为了能来上海,也早都花费掉了,不然她一个弱女子,如果身上有钱,早就半道被人害了,哪里还能平安抵达上海?
想到每次依萍来要生活费的时候王雪琴如同割肉一般的态度,陆尓豪更倾向于,母亲不允许如萍告诉父亲,是因为她不想轻萍来分薄陆振华的资财。虽然,陆尓豪和母亲的目的不一样,但是殊途同归,最终结果一致,因此他也没有把轻萍在上海的这事告诉父亲。
至于说陆轻萍对自家不怀好意,陆尓豪更是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只有如萍傻傻的相信。他觉得这完全是王雪琴哄骗如萍,不让如萍把轻萍的存在告诉陆振华的手段。冷梅和轻萍在东北大宅被欺负的只能住在最偏僻、最冷清、最旮旯的地方,连反抗都不知道反抗。陆尓豪觉得这两个人的个性胆小如鼠、逆来顺受、软弱无能……比傅文佩还要包子,这样的性子,就算对自家怀有敌意,也只会躲起来,怨天尤人,根本对自家做不了什么。何况,陆尓豪没觉得自家有什么对不住轻萍的地方,轻萍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家怀有恶意?所以他不相信母亲的说辞。
只是虽然王雪琴、如萍和尓豪一致向陆振华隐瞒了轻萍的存在,但是陆尓豪不知道能隐瞒多久,他觉得轻萍早晚会找上门来。毕竟一个单身女孩子在上海讨生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何况轻萍身上又没有多少钱。只是自家自从来到上海之后,父亲就深入简出,母亲倒是经常出门,不过谁也不会喊她的名姓,顶多称她一声陆太太罢了,所以陆轻萍想要通过陆振华和王雪琴的姓名找到自家住址并不容易。
因此陆尓豪猜测陆轻萍应该会从他和如萍身上入手。如萍正是念大学的年纪,上海的大学虽然多,但是一一找过来还是能找到的,总比满上海茫然无绪的“大海捞针”要好得多。至于他这边,作为一名记者,《申报》上偶尔会登写他署名的稿件,他没有用笔名,而是直接用的“陆尓豪”本名,所以陆轻萍如果看到的话,找上门来也不足为奇。本来他更倾向于轻萍应该是第一时间找到如萍的圣约翰大学,但是他没想到轻萍会找到他这里来。
陆尓豪和陆轻萍在东北接触的机会并并不多,他这个做哥哥的对陆轻萍这个妹妹没什么感情,他能看在彼此身上流着同样父亲的血份上给轻萍钱,不让她饿死,他觉得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将陆轻萍领回家,让她破坏他们一家的生活,从而暴露王雪琴不过是父亲一名姨太太的身份,那是不可能的。陆尓豪也没心情和陆轻萍寒暄什么兄妹之情,他将钱塞到陆轻萍的手中,非常不客气的说道:“拿着这钱,你赶快走吧。我忙着呢,马上要回去工作。”
陆尓豪想着尽快打发陆轻萍离开,免得被人看见不好说。陆轻萍看着陆尓豪脸上不耐烦的神情,心思一转,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心中冷笑连连。她将陆尓豪给她的钱反塞了回去,冷冷的说道:“我不是向你要钱来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来的?”陆尓豪看着手里被陆轻萍塞回来的钱,神色复杂的说道:“如果你想见爸爸,我不是和你说了嘛,现在不可能,我回头会给你安排。”
陆轻萍对着陆尓豪冷笑了一声,就陆振华那个在家里说一不二,不容许别人反驳的性子,陆尓豪想当家作主还早了点。“为什么不可能?难道我就不是陆振华的女儿,我想见他为什么要听你的安排?哼,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做得了他的主了?”
就是因为做不了陆振华的主,陆尓豪才不想陆轻萍和陆振华见面的,他心情烦躁的在楼梯间里踱着步子,转头对陆轻萍说道:“你想见爸爸,为的是什么?别告诉我你想和他续什么父女温情,当年,在东北,我也没看到你们两个之间有多少父女情分,你最终的目的还不是为了要钱!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拿着我给你的钱离开?如果你要是嫌少的话,我不是和你说了嘛,以后我还会给你。如果你想要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劝你早早打消这个念头,你不知道,就连当年和我们一起来上海的佩姨和依萍都搬出去住了,而且她们每个月从爸爸那里拿的生活费还不如我给你的钱多。现在这世道,你一个单身女孩子住在外面,如果身上带着一大笔钱,太不安全了,还不如这样细水长流的好。”
陆轻萍听懂了陆尓豪的潜台词,比起傅文佩和依萍来,冷梅和她在陆振华的地位不知道轻了多少,如今连她俩都没住在陆家,何况她?陆轻萍知道她不能对陆尓豪要求太高,毕竟两个人虽然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是并没有什么情分,何况,在王雪琴的教育下,陆尓豪只怕只把她生的如萍、梦萍和尔杰当作了手足,其他的都是外人。只是陆轻萍毕竟是千里迢迢从东北到上海奔过来的,不管怎么说陆振华都是轻萍的父亲,他竟然拦着不让他们父女相见,不管他说得多么冠冕堂皇,都掩盖不了他真实而又自私的内心。
陆轻萍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炯炯的看着陆尓豪,说道:“陆尓豪,我和陆振华之间有没有父女情分不是你说的算的,至于我想不想见他,也不是你能做主的。如果我想见他,你真当你能拦得住,我能找到这里来,难道我会找不到陆家的住处?”
“你别给我乱扣罪名,我没有拦着你,不让你和父亲见面。”陆尓豪赶忙辩解:“我只是说现在时机不对,等我安排。”他当然知道,陆轻萍既然找到了他工作的地方,就能打听到陆家的住址,如果她要找上门去,是拦不住的。所以陆尓豪决定这会先将陆轻萍哄住了,然后回去和王雪琴商量一下,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陆尓豪用商量的语气对轻萍说道:“轻萍,父亲最近身体不好,医生给他检查过后,叮嘱他保持心情平稳,最好情绪上不能有太大的波动。我想你也不想看到父亲生病吧,所以请你等一等,等我把你来上海这事慢慢的告诉父亲,然后在安排你们见面……”
杜飞从照相间洗完相片出来,看到陆尓豪在楼梯间,赶忙走过来,对他说:“尓豪,你不好好上班,躲在这里做什么?主任刚才找你半天都没找到人,你还不快点过去,小心主任发脾气骂人!”
陆尓豪听到杜飞的声音,下意识的站在陆轻萍的前面,将她挡住,不让杜飞看见,嘴里答着:“哎,就来!”转头诱哄陆轻萍:“好了,你听到了,主任在叫我,我要上班去了。我刚才的话你应该听清楚了吧,我说给你安排就一定会给你安排,绝不是骗你。如果你发觉我骗了你,那个时候你再去直接和爸爸见面也不迟,左右也不差这么点什么时间,是不是?”
“是,你说的很对。”陆轻萍承认陆尓豪说的有道理。陆尓豪见她这么说,以为陆轻萍答应了下来,赶忙说道:“那就这么定了,等我的安排。”说完就拉着站在楼梯口等他的杜飞回去上班去了。
虽然陆尓豪在杜飞过来说话的时候,将陆轻萍挡在了身后,并没有让杜飞看见陆轻萍的模样,但是杜飞还是看到了陆轻萍露在外面的衣角。他的好奇心重,被陆尓豪拉走的时候,掰着陆尓豪的肩膀,笑嘻嘻的问道:“尓豪,刚才被你藏在身后的女孩子是谁?是你的现任女朋友还是前任女朋友?她来找你干什么?”
“你瞎说什么!什么女朋友!现任前任的!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前一阵交的女朋友你又不是没见过,而且我们已经分开好长时间了,我现在单身,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尓豪对陆轻萍的身份避而不答,对杜飞将陆轻萍误认作他的女朋友很是气恼。
“对啊!”让陆尓豪这么一说,杜飞一下子想起来了,只是对陆尓豪否认陆轻萍不是他女朋友这话并不相信,以为是他的前几任。想到他和何书桓在大上海遇到的那个名为“白玫瑰”的歌女,杜飞扶了扶鼻子上的眼睛,打趣道:“尓豪,你真是有艳福,这女朋友是分了一个又来一个,而且个顶个的漂亮,我自认条件也不是很差,为什么就没人喜欢我呢,尓豪,你到底是怎么讨女孩子喜欢的,也教教我。”说笑间,杜飞和尓豪回到了编辑室,尓豪去了主任的办公室。
陆轻萍冷冷的看着陆尓豪的背影,心中慨叹,不愧是陆振华的儿子,和他一样冷血。真当自己不知道陆家的地址?其实她早就知道了。
作为以陆振华为天的傅文佩以陆振华的喜怒哀乐为自己的喜怒哀乐,她觉得陆振华一定会欣喜陆轻萍的到来,在和冷太太交好之后,她从冷太太那里得知陆轻萍来上海之后并没有和陆振华联系,特地找上她,将陆家的地址告诉她,并对她好一番劝说,希望她去见陆振华,不要和陆振华这个父亲生分了。
虽然陆轻萍对傅文佩的说辞不以为然,而且也没打算照她的话去作,但是陆家在福煦路的地址她还是记住了,只是一直没得空,也没想好该怎么办罢了。……
“嗨!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连我过来了,你都不知道?”密斯脱唐把首饰还给了何书桓,并且索取了衣服的赔偿后,在门口没有找到等她的陆轻萍,出来找人,看到陆轻萍站在楼梯间若有所思,伸手拍上她的肩膀。
“没什么。”回过神来的陆轻萍无意将她和陆尓豪见面的事情说给密斯脱唐听,转移话题:“事情办完了没?要是办完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嗯,办完了。”密斯脱唐以为陆轻萍出来,只因为等她等的不耐烦了,赶忙说道:“抱歉,让你等这么时间,你等着急了吧?中午因为那两个讨厌鬼,我们也没吃多少东西,这会我都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陆轻萍无意解释太多,和密斯脱唐拉着手,走出了《申报》报社大楼。
作者有话要说:王雪琴对傅文佩和依萍母女做的事情不地道,梦萍因为性格随了王雪琴,厌恶依萍,年纪有不算大,所以针对依萍,可以理解,至于如萍虚伪不虚伪,但是她至少知道母亲做的过分,所以对傅文佩和依萍表示出了善意。可是陆尓豪,那么大的人了,他已经在工作了,可是说步入社会了,对依萍没有同情,态度却还不如如萍,真不知道他的岁数是不是活狗肚子里去了?应该说他是个比较冷血的一个人了。
☆、第57章
走出《申报》报社大楼,陆轻萍和密斯脱唐左顾右盼,准备找车,看到一个身影躲躲闪闪的在大楼对面的大树背后躲藏着。密斯脱唐看了一眼,说道:“密斯脱陆,你看看那个躲在树后面的那个人是不是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个小偷?”
陆轻萍看了一眼,点点头:“嗯,好像就是他。不过他来这里做什么?”想到当时他离开的时候丢给何书桓和杜飞的狠话,“难道他还真的准备报复回去不成?”
“走,我们去看看。”密斯脱唐拉着陆轻萍朝小偷那边走了过去,陆轻萍惊诧她的胆大,正想劝阻的时候,密斯脱唐已经对着那个小偷喊起话来:“唉,叫你呢,对,叫得就是你,你别躲了!出来!”
那小偷听到密斯脱唐的喊声,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确定她叫得就是自己,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大摇大摆的走到密斯脱唐和陆轻萍的面前,很是奇怪的问道:“你叫我做什么?”像陆轻萍和密斯脱唐这样打扮,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女孩子一般不都是对他们这种人避之不及的嘛,根本不屑和他们接触,怎么这两个这么奇怪,兴致勃勃的把他叫到跟前,而且一点不怕他?
密斯脱唐笑道:“嗨,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刚进帮派没多久,还是你是假冒的?谁带你入门的,不然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钱你虽然没拿到手,但是脏水已经泼到别人的身上了,你也安然脱身,这事就算已经了了。你怎么不依不饶,找到人家的大本营来了?你还想怎么着呀?动脑子的话,估计你不是人家的对手,要是动手的话,对方可是有功夫在身的,而且就你这小身板,恐怕再来两个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不管怎么算,你都占不了便宜,你跑到这来做什么?”
那小偷只是一时意气,所以跑了过来看看,至于做什么,他还真没想好,因此被密斯脱唐给问住了。他恼羞成怒的说道:“你管我过来什么?你算老几,凭什么管我?”
密斯脱唐笑笑,说道:“我不算老几,我只是管整个上海帮会的几位头面人物称他们为叔叔罢了。哪怕我不是帮会中的人,但是教导教导你这只不懂规矩的小虾米还是可以的。我那些叔叔们,就要算知道了,只怕也不会说什么,说不定反而会夸奖我教导的好呢!”
听密斯脱唐这么说了之后,那小偷的眼睛闪了闪,那些头面人物,作为帮会最底层的他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亲密称呼了。他脸色憋红,气哼哼的哼了一声,但是到底不敢在密斯脱唐跟前造次了。
看了小偷的反应,密斯脱唐“切”了一声,说道:“真没趣!”拉着陆轻萍离开,“就这个胆子,还想找人家的后账?密斯脱陆,我们走吧,没意思。”
陆轻萍和密斯脱唐走了几步,她回头看到一眼,见那小偷并没有离开,她说道:“密斯脱唐,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和那个小偷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