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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柏树坑
柏树坑是父亲的老家
柏树坑现在没有一棵柏树
柏树在多年以前
就被孝心砍伐
做了上上一代人的棺材
埋在地下
今天我从千里之外
回来看你
穿过瘦削的玉米林
穿过纷繁的苹果花
用灵魂抚摸
一棵棵悲哀的柏树桩
在这阳面迎风的贫瘠山坡
我们用心灵交谈对峙
你这伸入地下粗糙的手
润泽了故乡的民俗
也喂养了千里之外的乡愁
让我瘦弱而贫血的灵魂
泪花闪烁久久感动
2、吊石坝
吊石坝是母亲血脉里的一条根
吊石坝是生我养我的摇篮
吊石坝在遥远的城市被长久回忆
生动着我的童年和一些
彩色的梦幻
吊石坝如今依然
雄踞着满坡的巨石
以一种滚滚而下的姿势
被时间和历史
永远凝固在陡峭的高坡
逝去的祖先啊
生命如斯
灵魂如斯
你们悬挂于头顶厚重的思想
正流淌着无声的启示
3、外祖母的房子
外祖母啊
我已经好多年没来看您
您简朴的土屋
依然被一扇沉重的石门关闭
在您荒凉的屋顶和周围
长满了蓬勃的蒿草
我已感到
每棵草尖都闪烁您昏黄的眼睛
正用慈祥的目光
打量我这位陌生的熟人
两个世界之间用不着语言
深切的思念穿透厚重的门
我分明看到
您许多年前就失明的双目
又神采奕奕泪光闪闪
我分明感到
您枯瘦如柴的双手
从岁月的纵深缓缓伸过来
轻轻摸娑一层层往事
和昔日顽皮的我
外祖母啊
请接受我一柱血浸的信香
请接受我深切的叩首
在贫困岁月最痛楚的部分
您顾惜儿孙们的举动
已被我冲洗放大成乡情浓浓的照片
悬挂于心头最显眼的位置
抚摸着刻在你门上
我斑驳的名字我看到
童年的雪一直下到这个夏天
这个夏天炽热的阳光
一直斜射到遥远的童年
4、给母亲送水
炎热的七月
阳光撕开土地一道道伤口
我行走在炽热之上
手提古朴的陶罐
靠近那块开始挂缨的玉米地
第一次为母亲送水
居住在遥远的小城
我们
早忘记了玉米生动的面容
今日回来才看见
单薄瘦削的玉米枝叶卷曲
被一场干旱逼进母亲的叹息
看到这些情景
我想走进玉米林
走进炙烤的中心
双脚却被母亲的关怀
严厉地凝固在垅头的树荫
遥远地看着母亲举起陶罐
用草帽拨开烈日
然后俯下身子锄草
让苍老的身躯
成为一片带雨的云
5、乡情
通往乡亲的问候
一路上没有防盗门
甚至木板门也不上锁
只有一只不咬人的小花狗
迎上来摇着尾巴
嗅嗅你的脚跟
乡亲们把回家的人
都看作自己的亲戚
用尖嘴的陶罐盛满
土法酿制的玉米酒
煨在乡俗耀眼的火边
然后在农事的光芒里
就着二十四个节气
挚着地奉劝你
斟饮乡间浓浓的深情
乡亲们偶尔也问一问
城里的高楼和景致
在啧啧声里睁大了眼睛
便使劲用烟斗敲打鞋底
与他们交谈
与他们喝酒
一些温暖的火苗
在心中开出灿烂的花朵
让我暂时忘记
单元楼房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