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雨怜红

楚之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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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进酒?为往事赋得二首

    楚楚甜颜若梦霖

    桃雨呢喃映心经。

    婉纤百啭断桥湄

    许许心事付瑶琴。

    那年今夜秫酒温

    兰舟依依饯诗心。

    凤衔笺语低声问

    酒冷空蒙何处行?

    在繁星满空的生命蔚蓝中,那绝对是我所邂逅的永不会凋谢的美丽。倏地想起,芳馨依然。融融的、暖暖的温馨,涓涓细流,沁润入心——那也定是冰雪般的美丽,冰雪般的聪慧、冰雪般的濡染

    我所遇到过、认识过有才的女子不少,但真正能称得上是才女的,屈指可数!我所说的才女,与容貌无关,而是那种既有才华的表现,也才思敏捷,当然,最重要的是具备才情的内涵,让人不得不久久品味。我所说的才女,并非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习惯“为赋新词强说愁”、满脑子忧伤一肚子哀怨、眼里心里除了爱情和男人而别无它物的“花痴”而是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去懂生存、重生命、爱生活,能以独特的视角、敏锐的思绪解读具体的世事与人性,能以出尘之心为入世之情她,必然有一种传统的温和与古典的美丽。她的心灵世界是独一无二的,她的文字与思索,也必定是朵朵含苞或已然绽放的奇葩异彩。

    她和她,就是这样的才女。一位叫楚楚,一位是王甜。

    楚楚,福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常务理事,福建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福建省文联台港文学选刊编辑、主编助理,散文天地(双月刊)常务副主编,文学创作二级。著有散文小品集行走的风景(配画),随笔集轻轻踏在我的梦上,散文集生命转弯的地方、淡墨轻衫、人间有味是清欢,散文诗集给梦一把梯子等。冰心、谢冕、余秋雨、舒婷、郭风等文坛大家对楚楚皆褒识有嘉。

    与楚楚并非直面的交往。2001年元旦后不久,我在北京向福建的她寄去一篇散文许多年,读一个故事(发表在散文天地2001年第2期),后来有了书信往来。但,她给我的印象并不肤浅——对于她,更多的是在文字中的辨识与感知。

    楚楚书写的字迹圆润且有力度,这和她本人喜欢文字、喜欢文学创作、兴趣于禅道有关。楚楚比我长整整十岁,在我心目中,她既是值得敬重的师尊,也是可近的友人。

    楚楚的父亲也曾是一位军人,一位让人敬仰的老将军。从小她自然无形地接受到一种严谨而又单纯的环境熏陶。这并不影响她的文字——楚楚可敬可爱之处,正是她自由无束、烂漫多姿的斐然才情。无论是散文还是散文诗,读她的文字,会很容易感染于一种轻巧曼妙、如诗如画的氛围之中。楚楚的文字给我的印象是:富有灵性,翩然若舞,每一个字都似细细琢磨过、用温润的泉水淘洗过;诗意与禅意融熔一体,神韵皆佳。读她的文字,似聆听中国古典的筝鸣琴咏,又似班得瑞演绎的自然之音;品味她的文字,心境若瞬间栽种下了千百朵花儿,花影斓珊只闻得馨香四溢楚楚的文笔细腻、纤巧而多有韵致,温馨、典雅且也洒脱,仿佛见她着一身印满天书的粗布衣裙(她最喜欢的时装),那清若白莲的风姿

    在轻轻踏在我的梦上,楚楚以这样款款的细语写着:

    哪是一个夏天长得不能再长的下午,想不起自已在唐朝还是在宋代,在魂断蓝桥的布景中,失足于神经疲惫的深坑。

    有个声音在穿越我宽松的襟带之后,又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喊我的名字。

    一个古怪精怪的字住在一间书里,据说认出它便能找到通往潜意识的途径,但我睁大的双眸没有焦点。

    又有人对我暗授机宜,夏天渡过去就是仙界,穿上纱衣便将欲仙欲去。

    但我却如何也走不出这步,只好选择飞,一直飞到自已看不见自已的时刻,突然踩空了一格楼梯,碰巧醒在错误的黄昏,所谓仙界,还在夕阳的那一边,而我不曾去,除了梦在无梦的梦中,拉破了一张白床单以外,仍无所逃于于地之间。

    梦幻不易把握,有梦幻把握我。

    一个梦,被楚楚这样写出来,感叹不仅仅是美一个字能代替得了。文字洗练而又轻盈,让人读得不由得也去履足追随那飘逸的梦境了

    在写武夷山时,楚楚引用了清源唯信禅师的话:

    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参禅时,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悟禅之后,见山又是山,见水又是水。

    因此,她在文中如是写道:

    我看武夷:不入诗不入画,它——入心。一入心,便把我的心淘空了。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地方,会没有道理地让人渴望到胸口发疼发紧的程度。但武夷于我,仿佛挥之不去的一种期盼,不很强烈去是永不死心。说话做事,心底总悬着这样的一座山,这样的一株九月九的茱萸。因为我知道,它是我前生早就预约的风景。有山盟在,迟早是要践约的。

    可知道“期盼”在生命中是多么甜美的一刻,有一个可盼的人、一处可盼的地方,最重要的,犹有一颗能盼的心。唉,分明就在身边,却总是不能成行。迟迟不能相见也许正是一种最神圣、最凝重的盟约?武夷纵然不老,我却会老的。老嫩之间,看山的眼、恋山的情、品山的心便是神情悬隔了。便信了穆罕默德的话:呼山不来,我去就山

    这便是楚楚那一枚亦如莲核般的禅心。读她的文字,感觉有点林清弦,也有点余光中的味道。也许,正是楚楚与台港文学打交道多年的些许痕迹吧。但,我宁可相信,楚楚不会因为外在的它物而受到影响,楚楚就是楚楚。

    在山中,泪,不叫作泪,而叫云雾。

    相思,便也不叫相思,叫烟雨。

    但,关于你的这一笔,我无论如何也无法云淡风轻地润成山岚雾霭。

    在流香涧涤尽了庸脂俗粉,尘泥俗垢,我才敢来看你。“插花临水一奇峰,玉骨冰肌处女容”你的美,千古的骚人墨客、风流才子已是说到了尽头,但涉及你的爱情悲剧,却没有人忍心提起,甚至艄公、甚至樵夫。人们只把它写在书里,让读到的人痛一痛心,合上书也便淡忘了(梦仙)

    如此纤巧曼妙的点染,如此款款软步的游思,也只能有楚楚了!

    最喜欢读的还是那本诗情画意的行走的风景。在这集子中,楚楚动用的是她敏捷的才思与纤巧细腻的文字:

    所谓雪,即梦的前生。

    所谓天涯,即踏雪无痕的地方。

    步履如雪淹来,除了以小小的温柔阻拦,我那么无力。让我悄悄地移进你,让我的唇任性成多边形,只为对你说一句一辈子只能说一次的话。让我化作一只温驯的绵羊,蜷伏在你的脚边,渴望在你怀中渺小,在渺小中要你给我安全的肯定——以小小的温柔阻挡

    一个“移”字,用得是那样的巧妙,那样的柔情,也那样的深刻。这样的女人,怎能不让人去疼惜?那样的心境怎能让人不去呵护?

    如果望不到你,这扇窗,用来做什么?

    临行你将我托付斜阳照料,每当起风的午后,它就窃了树的背影,覆我一袭蜡染的长裙。我遂挽长发成髻,斜簪一支金步摇,古典给谁看?相守的时光是一组曼妙的编钟,让我无你时,盘膝而坐,一一敲响

    在这阙蜡染午后,楚楚的心灵之笔,慢拢温润的语言将一种情绪渲染到极致。那份闲情,那份逸志,那份通通透透的如浴后般的清新、那婉婉转转的古典般的飘逸,让人也不由得去想一种午后,一种午后的此情可待

    呵,又是那样的深秋,被楚楚的红袖拂拭得如此纯净而无杂念:

    也许采薇——在诗经

    也许画眉——在汉宫

    再也许,就是从钗头凤里,以温柔的节奏,款款伸过来的那一只——红酥手?

    错、错、错!莫、莫、莫!秋天是薄得只有一层的季节,一猜就破。

    宋人刚刚写下“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墨迹未干,秋露便成霜了,总让人惦着风霜中那一只也许的手。

    楚楚如此文字,也如此品茶,味道一种淡雅的人生。最是痴迷和欣赏的还是这篇喝了三分、品了三分、思了也三分,余下一分空蒙的“楚楚茶道”:

    我要几瓣落花为香茗。

    我要一朵百合做杯盏

    我要唐诗里那只红泥小炭炉

    我要入深山拾一裙松针燃火

    再钓一壶人迹未至幽谷中的──晨露

    还要三分易安的婉约、三分稼轩的豪放、三分老庄的淡泊、一段放浪于形骸之外的板桥心情,凑成十分的惬意之后,且来品茶。

    碧螺春于淡泊中有幽远的神韵。

    荔枝红汁浓如血,是红尘中的凡思。

    茉莉香片只能是十六岁少女初恋的芳醇。

    乌龙茶以色泽美傲同侪,金黄里带点蜜绿,是其他茶所不及的。

    普洱茶纯粹是粤港茶楼的情调,人情味浓,又不喧闹恣肆。

    铁观音自有它的历史感,好像绕了一大圈时空之后才入人腹中,是一种在沧桑中冶炼过的从容风味。

    明前毛尖最言情,先是清香温热,继而粘口滑润,最后缠绵于心。骤然入口,仿如伸进一个香软而温润的小舌尖,让人有销魂的迷惘

    中国人不叫“茶道”叫“茶艺”因而使饮茶成为中国的一种大众文化,可以人不辨品类、不溯渊源、不论技巧。

    私下以为喝茶的境界可分六个层次:

    最坏的饮茶是车水马龙、众声喧哗、道人短长;

    其次是九嘴十舌、喋喋不休、废话连篇;

    末好的是五言八句、高谈阔论、言不及义;

    较好的是两语三言、大音稀声、茶逢知己;

    最好的是两人相对、不置一词、心有灵犀;

    最佳境界是遁入冷肃的冬夜,坐在自己影子的边缘,一小碍在手,独自品茗,有一口或者无一口,想什么或者不想什么,等待着或者不等待着,悠然自得,渐渐就超越了时空。或香茗一盅,单邀庄子;或清茶两盏,请来东坡,清论高谈。茶至三泡,已是三人对坐,劳冰心传译,和泰戈尔聊一聊吉檀迦利和园丁集。

    倏忽四更,谈兴犹浓,若枕边尚有一本苦茶随笔未曾掩卷,则周作人就是谈笑风声的密友。这时才算接近了陆羽的茶经、黄儒的品茶要录、宋徽宗的大观茶论中”致情达和“的境界,才算是初初领略了茶中雅趣,也便有了八分茶意了。再点一枝香,茶禅一味,清一清尘污俗垢的心,暂去尘世之念,暂了虚妄之心,暂生出尘之想,进入神思所能触摸的最阳刚与最阴柔的空间。而手中的那杯茶早已饮尽,空杯在握,还能感觉到茶在杯中的热度,丝丝缕缕渗入心底。茶香、檀香、心香糅成一片,而人已浮在香气之上,这时候超越了”雅趣“的境界已是醉茶了。觉得世上万物无不可以饮:山可以饮、风可以饮、夜色可以饮、心情可以饮,万物是茶叶、感觉是水、境界是茶香。

    ——人间有味是清欢

    这就是楚楚,一个女人,一个才气盈盈、些许禅意的女人,一个将文字编织得变化万千、如锦似霞的骨子里古色古香的女人,一个才情深执、读尽水月、望断天涯又颇有内涵和魅力的可人楚楚!

    喝渠江水长大的王甜,是我的老乡。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毕业那年作为被嘉奖的优秀国防生参军人伍,现服役于成都军区。

    认识她却是在2000年冬天,北京文学在北京苹果园召开的一次文学作品颁奖典礼及笔会上。那年,她还是中尉,一身马裤尼女式冬军装,雪白的高领毛衣,衬映着那张和她名字一样甜甜的脸,那双大而明润的眼睛也含着笑。初次与她交谈,就感觉到了一种纯澈且有深度的朴朴文风、一种学生气的执着和对世事人情的独特思考王甜从小就爱好文学,又有一个富有文化氛围的家庭,尤其是从事考古工作的父亲对她的熏陶不可忽视。认识她的人都会一致认为:王甜文学思维活跃,文学视角独特。王甜曾言:”早有宗师说过(当然,这位宗师我没有查证过究竟是谁),一代有一代之文学,虽然我也很愿意跨越时空界限在文海畅游,可惜我还不是文字的纵横家,为着自身阅历的关系,还是从切近的地方捕捉题材”事实上,她也是这样做的,在她的两个中篇小说(罗北与姜藤、传呼,均获过全国大奖)中,所描写的主人公也都与她是同时代出生的人,表现出这个时代的典型环境和典型性格。这就是虽从文学,但很务实的王甜。

    王甜就读于川师大时,主攻的是“文学批评”专业,尤其喜欢“比较文学”这可是文学专业中比较“偏”也比较头疼的专业。

    王甜也是一个灵气和才气十足的才女,与楚楚相比,王甜更象是一个象牙塔里一门心思钻研学问的年青学者,有时也象一个调皮又倔强的可爱小丫头。

    那年,北京一别后,我们就通过书信和电话联系。回四川不久,她写信来说:

    这次获奖给了我信心,以前从不肯把未发表的作品给人看的我,也大大方方地拿出小说来给同事看。他们看了,什么话也没有——这种淡漠让我灰心,哪怕他们大骂我一通都行,至少表明拿我的心血当了一回事。可是沉默,让我感到自己写的东西一点价值都没有,激不起人家一点说话的欲望。只有一个同事,拿着打火机“啪”的打开,作势要烧我的稿子,反倒让我兴奋了半天,追问着“为什么它那么难看”他一句话也不说,走了。

    也许我没资格批评别人,我一定要要有资格让别人来批评我。

    读信时,还以为是一个寓言故事,一个小小说。知道后,我也有些为她鸣不平。但想想:她太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的作品了,这表明她不是太自信,希望得到鼓励。同时,她内心深处的自尊,也让她有另外一种动力,我看到了她的不弃的执着在回信中,我告诉她:无论好与坏,是与否,不必在乎别人的评价,你就是你,要自信!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本就不是同路人。另外,同一个办公室,不排除有羡慕和妒忌的人。没必要和他们计较,写自己的,不一定让别人去说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当时情形还历历在目,王甜怅然若失的样子、有些忧伤不快的表情、气恼得粉嘟嘟的小脸儿

    王甜深得崔道怡先生和解放军文艺高级编辑李亚等人欣赏,加之大学时的导师们长期以来的支持。在他们的扶持与鼓励下,王甜勤耕不辍,收获多多。短短几年,就曾在解放军文艺、北京文学、上海文学、文汇报、青年月刊、当代青年、百花园等发表作品多篇,其中星期天的长头发、年轻的时候被读者、青年文摘、作家文摘转载。1997年9月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戴安娜——永别了,英格兰的玫瑰(合作)一书。2001年1月中篇小说处女作罗北与姜藤获“第三届全国青年文学作品征文大赛”二等奖。中篇小说传呼发表于西南军事文学2001年第5期。

    01年夏天,她和父亲去庐山,途经江西南昌转车,在只有一个小时时间条件下(包括存包、吃饭等),用她的话来说“硬是十万火急地赶去看了滕王阁——我想大约只有学文的人才会如此固执。”当时,我禁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想:嗯,这点象我!

    那年,为了锻炼没有当过兵的这些国防生,她被分到了一个基层,好在在一个基层的小机关工作,负责干部部门的业务,搞搞统计、添添表什么的。只是住的房子在一个顶楼。成都平原经常阴雨连绵,偏偏她的屋子天花板有裂缝,有一天晚上没注意,被子全湿了。给我写信告诉我后,我即乐又担心起来。好在她还比较乐观,喜欢苦中作乐,说了句:屋漏偏逢连夜雨。还给自己取了个雅号——风雨楼主。呵呵,笑死我也!就是现在看到她当年写来的信上,她画的那些漫画,那些自我调侃的话,也想笑一个天真可爱的小才女,小丫头!

    看到我寄去的两张照片(一张是长城上照的,一张她也去过的位于北京芍药居“中国现化文学馆”前照的),她说,有趣!两者风格截然不同:长城上那一副“好汉”的模样,也许是登临了烽火台,塞外的风浩浩而过,激起了你豪放的想象;而在文学馆站在鲁迅像前,文弱甚至腼腆的形象使你看起来更象是一个彻底的书生气十足的“五四青年”呵呵,也只有她才会这样品评我了。

    当然,文学批评专业出身的王甜,更独到的是评文学作品。她曾经就是这样评价莫言那本檀香刑的:

    上次居然发现一本新书檀香刑,央视读书时间里介绍过,莫言的新作,据说当时出版商把广告故意打得挺吓人,什么“优雅的女士不宜观看”分明是作秀,再说我自忖也不算什么优雅女士,毫不忧郁地租了来。原来这莫言还是那副德性,非要弄些惨兮兮血淋淋的东西来展览——这简直是部旧中国刑罚史,什么手段折磨人就怎么来,要把人看得头皮紧绷胃肠翻腾才算数。到后来我几乎有了免疫力了,再令人发指的刑罚也坦然入目了。能写这种书的人也算是一奇人,但我认为他多少有些变态,或许和某些无故杀人的凶犯有相似之处(现在最可恶不是报复杀人狂,而是精神分裂型杀人狂),内心里的一种兽性本能没有得到发泄,转而用文字这种文明方式吧。这样分析作者似乎大大的不敬,他若听见,不知道该怎么对我用刑呢。

    檀香刑我是看过,象看现在一些有点恶心的恐怖片一样,确实有些惊悸,觉得有些残酷,不忍触目,一再坚持下才看完。不过莫言先生的才能和小说本身的史料性、思想性还是不能否认的。从王甜这段犀利得有些尖锐的品评中,我似乎可以看到,她心里的柔与刚,她的批评的表面和心里的善良,她拥有一个和大多数女人一样敏感的情触,和大多数才女一样敏锐的直觉和心境。当然,这样的文字里发达的是一家之言,还有些顽皮的味道,这也是她内心世界的再现

    王甜写小说、报告文学、散文,偶尔也写几句诗什么的。但她最擅长也是收获最多的还是她的小说。在年轻的时候,在短短不到2000字的文章里,完整地表现了八月发生的一个故事:一对准备结婚的年轻人,为以后孩子读清华或北大而发生了争执,她想他们的孩子以后念文科,上北大。而他却想儿子应该理工科强些,以后读清华。最后,两人都不肯相让,竟分道扬镳。很快,十年过去了。他与她相遇在一个黄昏的街口。平淡的问候,他有些嫉妒地问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她颇踌躇了一下,头低下去不去看他,他不是很清楚地听见了:“——叫清华。”

    故事就是这样。篇幅不长,象一般的短篇小说一样,简洁明快,概括性强。读后,却让人思考一些问题:从这一特定的故事中,思索一些共性的情感问题。这篇被读者等多家刊物转载的小说,的确是很成功的,有也很思想意义。在小说中,一些作者寓寄其中的话,让我再次领略到王甜的思想及性情的一面:

    天,真吵起来,自己也不敢相信居然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有那么多隔阂一层层挡在两个人中间——竟然差一点点就结婚了!这样陌生的两个人!不肯相让的仇人似的两个人!又有种庆幸的感觉:也许本来就不是诚心诚意要结婚的。那个令人一时冲昏头脑的八月的清晨,那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鸟鸣,还有曾让她一阵柔情四溢的剪影,使他激起保护欲的泪水,全都退到一片模糊中了,象那卷永远没有冲洗的结婚照的底子,影子倒是在,可惜不象是真的。

    不得不佩服王甜的语言驾驭能力,在这样短短的篇幅中,为我们演绎了一出跨越十年的爱,语言当然是经过推敲后的精练之作,思想也必然简洁了众多生活琐碎却纵横了情感之大脉。起于八月一个平凡,抓事凝情,自然得体而独到,这应该是这篇小说的成功所在。

    在王甜自己比较喜欢的传呼里,她运用了时间的“点阵”式描述法,结合一种意识流和移位换景式的笔法,把一个传呼下一个政府机关干部云龙的生活刻画独鲜活逼真。通过他的传呼信息导演出一幕幕各异的工作状态、感情世界和友情圈的人和事。在这篇小说里,王甜提炼出了富有代表性的生活场面和人物心态,反映出了现实生活中的具有鲜明特征和共性的感情纠葛、生活压力与诸多无奈小说人物刻画栩栩如生,尤其是一些心理描写,合情合理,入木三分:

    小梦的留言表明她已在某种程度上做出让步。也只是一点小小的让步而已。云龙不知怎的只觉得疲惫,一瞬间生出“要是没有女朋友该多好”的想法——当然,和往常一样,这种念头一生出来不过五分钟,又完全改变,庆幸自己到底有了一位较为可意的女朋友,日子糟得还不算太彻底。

    母亲住院的钱上哪去筹呢?处长的手机有人养,妈的医疗费可没人捐哪!他不能这巴结领导不顾妈吧?他在心里深处给自己和鲜处长的关系判了死刑,不过心一横,说到底也就是得罪一两个领导而已。虽然他也知道最好不要得罪领导,但既然无法避免,也就干脆一点。

    他在心里对自己狂喊:死吧死吧——

    他原本被感动着,可不知怎的又愤怒于她口气中对自己生活窘迫的形容。他想说:我在你想象中真有那么不堪?不至于吧?惴惴于心的,终究没有说,而是照着所有泛黄小说里罗列的范本一样,通俗地问候一句:怎么样,你这些年还好吧?

    现在回头再看看这篇小说,象是那以后多年出的电影手机一样,生活化、心里化特征很明显。所刻画的人物形象与反映的事情本质都很确切、到位。

    在她很小涉足的报告文学领域,我读到了王甜的另一种朴质和善良的情感世界。在反映成都军区测绘大队在高原作业的真实情况的那篇作点(解放军文艺2004年第1期)中,作者就以a1:激流布弄巴、a2:珠穆朗玛峰、b1:梦开始的地方、b2:第二十四等四个长长的篇幅进行了全面细致的记述,颇有王宗仁、刘亚洲等著名的军旅报告文学家的风范与技巧。

    在开篇她以洗练的笔这样写道:

    地图,对国家而言是疆域的概括,主权的象征;对军人而言是战略部署的依据,作战指挥的疆场;对平常百姓而言,则是认识外部世界的窗口。

    我们在地图上找到过无数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地方,可我今天才知道,还有一些地方,一些“点”你总也找不着,因为它们永远在——地图的背面。

    对于成都军区测绘大队的人来说,春天的气息总是稀薄寡淡的,来得仓促而突然。一个冬天的休养生息,都在冷冷的天气、热热的人气里泡着,泡着泡着,春天就到了。

    春天砸到测绘大队的营区里,是忙碌的信息,是告别的前奏。春天一到,外业队就要奔赴“前线”空气里充满紧张激烈的情绪,军人们带着赴汤蹈火的决心积极准备着,检查文件资料,购置各种用品,在饭桌前郑重其事地叮嘱老婆孩子他们令人羡慕地把家安置在成都晕座繁华的城市里,可是许多人从来也没见过蓉城的夏和秋。初春里就走,回来已经隆冬。一年里最好的时光都错过了,去看、今年,还有来年永远都在错过。

    凝重的笔触,让人一开始就觉得凝重而又些悲壮,当然,也为反映和揭示我们那些可敬可爱的军人,那些从事特殊职业长年在艰苦地域艰苦作业的战友们所拥有的精神力量与精神世界埋下了伏笔。

    经过一番激流中的遇险,一个仅23岁的随队的藏语翻译与其它三个一起被困在布弄巴激流中的大石头上,在毫无希望的等待中,他哭着报怨:我才23岁呵才23岁

    此时,在作者笔下是这样的描写一位老测绘员的心理世界的:

    才23岁,是不公平。张颖这么想着。可是他23岁的时候已经在当作业员了。第一次进藏他简直就不能呼吸似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炸开,痛得直想撞墙。他亲眼看见一位同伴系鞋带,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足足花了七八分钟。他们到原始森林里作点,几十天见不到一户人家,全程露宿,用砍刀辟出一条路来,头上的高大树木荫可蔽日,幽暗的光线中他们象一支舰队劈波斩浪昂然行驶在黑暗的海面上。在野兽出没,他们紧紧地把武器抓在手里;有蚂蟥毒蛇,他们便把全身都涂上刺鼻难闻的雄黄。那处到冰川作点,一只随行的牦牛受惊,驮着一箱干粮跑了,偏偏又遇上雪崩,十几个人传着一小袋压缩饼干,传了几圈也只咬了一小口。等到被解救出去,一个个大男人都不成人形了如果说到死,那也算是死过无数次了。这么想来,倒也不算不公平

    在这篇报告文学作品里,里面刻画的感人的情节太多太多。也都是用质朴的语言,生动的描写完成的。在这些语言文字里,我既看到了测绘官兵们超出常人的承受与磨难,感受到了他们坚韧不拔、勇敢顽强、事业第一的可歌可泣的高贵品质与纯朴的心灵世界。同时,也深深感受到王甜优秀而细腻的文才与善良又感性的情怀。

    两位才女都是“科班出身”对文学创作以及对文字的敏锐性和独特视角都胜过大多数人。在交往、欣赏的过程中,我也在学习和弥补自身的不足之处她们,是我今生邂逅的美丽,永难磨灭,每每忆起,音容如昨,还是那么生动,那么亲切

    时光荏苒,也许现在的楚楚更加沉敛如禅,才情却依然烁烁,如星月之辉,绽现于浩然尘世;当年的王甜,也许不再有那么多的牢骚,现在的她定更加老练沉着,收获也自然丰厚实沉。在这里,遥寄思念,也诚挚地祝福她们:尽情绽放自己,留处处美丽于世、于自己的人生!

    问安!我远方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