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序曲

痴睿淡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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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其实春意用笔来记录是不讨好的,笨重如牛铎,当当地无法言清。

    (二)清明时节。总是有些雨丝。有些轻雾。

    (三)驱车在太行山间行走。是那种沙石坑洼的原始路面。是那种单马单骑的独行。远远观照它一定像一只船一样在山路上晃摇或舞蹈。车轮会甩开酥软或润湿了的泥土。或迸开几块碎石的清脆。绕过一个山坳又一个山坳,一低一昂地,向着春的方向

    (四)杏桃其实往往很俗气。哪儿都是。特别如果是在果园。它的力量在于一开园门那种憋爆了般的冲击,一下子倾扑过来,让你倒吸一口气上去,提半天吐不出来。但果园毕竟是果园,一排整饬的模特招展一样的霓裳,然后是那种大声喧闹般的盛开,马上就丧失了一种虚空之美。但野山杏,毕竟不同。一个姑娘,在自家山门前眺看远山路上来的客人,来了来了,却一扭腰身要走,长发瀑散成一个弧线伸向路陌,然后上面开始一朵一朵地开花,开得那个婀娜,开得那个羞涩啊,你的那个车肯定一转过弯儿来就惊叹地不敢向前了。

    最雅致的是梨花。一枝亭亭,洁白胜雪,更有几片新绿的叶片映衬,如水如月。在有寒意的风里,在润湿的雨中,她就像不为谁侧目的有所思无所思的丽人。来自文人画的深处,清凉远人,若远若近。

    (五)松鼠、松鼠。像音符一样在路上跳过,然后立在路边的灌木丛中忽碌着又圆又亮的眼睛向你张望,你也忽碌着眼睛向它看,想抢拍一张照片,它却一摇尾巴就没踪影了。

    山鸡、山鸡。笨笨的山鸡拖着长长的尾翎从车前“忒愣忒愣”飞过“咕咕”地叫着滑翔入谷底,吓着刹车也叫、心也咚咚跳。

    (六)山坡延展处站一个人,穿件破了口袋的绿军装,拄个铲,乱蓬蓬的头发像没长新草芽的坡地。路过时喊他:“放羊嘞?!”回:“不是。”“你在这儿整啥嘞?”“放牤子嘞。”汽车喇叭欢快地叫了一声。

    (七)油菜花的色调在北太行是用连翘来铺陈的。这正如崇拜的黄铜佛像改塑了金身。以太行纵千米、横八百里的山体丛林为画布,用西洋画法,蘸浓酽的颜料,用粗犷的画风,尽情、尽情、点染、点染。它们的弧线丛跃上了一堑又一堑,占领了一个又一个阳坡,整个山谷都听得见它们的欢呼声。

    (八)杨树的品种竟然很多。路边常见的或许是除了树干是直线、其余全是弧线的那种,最简洁的线条实际上创造一种最素净的美。白杨礼赞中所有枝条一律向上的白杨造形也很美,但在家乡并不多见。还有小叶杨,小区里面竟然有一棵,不是那种拍手掌的大叶子,而是碧绿细碎的小叶子,树头是苹果圆的。山间不知哪个沟壑底里就会冲上来一棵钻天杨,把不见阳光的恶劣当成自己成长的沃土。而我现在欣赏的是那带一层白灰透着青绿的树皮——在周遭被雨水润得黑乎乎的栎树桩中间,显得像是要唱歌的战士一样朝气蓬勃。这一个品种是哪种呢?——远远望去树皮竟像白桦,这时节刚刚吐絮,絮自然是杨花,这杨花却真是象花一样地猩红,像醉红的酒谷。乳白点酒红。在一个山村前我为它迷醉。

    (七)柳树走在峡谷底有水的溪边。三三两两地在说话。一个一个的都笼在山间岚气的氤氲中。有时阳光会从峡谷的哪个豁牙儿伸下手来,用手指轻轻地抚摸这些温柔而另类的嫩绿头发,或和着溪声秀几下钢琴指。

    (八)峡谷里面有一个水库。虽说是水库却并不显得太人工。因为那无非是在峡谷最窄处设一个拦河坝。自自然然地汪起了一谷碧水,山大哥用峡谷两边的大手温柔地把她掬起来,又在无限怜惜地看着。蓝得像冰,像琉璃,像玉,像梦,像诗。见到她死得心都有,又想得好好活着。

    (九)山的顶峰是有座摩崖古寺的,供着如来佛祖。因山险路远,人迹罕至,却佛名远播。我驱车带着两边两个母亲,作为一个春游,来到这里,山顶是日云雾缭绕,楼阁若隐若现,佛香沁脾,钟磬悠扬。我让母亲把这个春游当成这个春天的开始。而我把对两边父母的祈愿、对天下所有父母的美好祈愿当成自己这个春天的开始。

    2013年4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