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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媚有些险恶地一笑,“反正我不喜欢天龙座。朔月不朔月的,我倒无所谓。”
夏商周眉毛微微上挑,“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的英文名字叫medea吧。”伍媚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朝夏商周摆摆手,她发动汽车,消失在了夜色里。
夏商周却忍不住皱眉凝望着她汽车消失的方向。
美狄亚,那个希腊传说中酷烈的魔女。她的丈夫伊阿宋在她的帮助下取得了金羊毛,成了盖世英雄,而天龙座的原身便是看守金羊毛的毒龙。或许当初美狄亚选择不帮伊阿宋盗取金羊毛,便不会有后面的悲剧了吧。为了伊阿宋,她背叛了自己的父亲,杀死了自己的弟弟,逃离了自己的祖国。可是最后这个男人却准备另娶柯林斯公主——一片痴心付水流后她先是用毒衣毒杀丈夫的新欢,继而杀死自己的两个亲生孩儿,最后乘太阳神的华车一去不归,留下一无所有的伊阿宋……这样的惨烈,让夏商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沈宅内。沈陆嘉送晏经纬父女离开后,被母亲陆若薷差人叫进了房。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月白色的落地灯,陆若薷坐在轮椅上,半张脸在灯下,是润泽的青白色,半张脸在灯外,是暗沉的灰青色,仿佛带着一张诡异的面具。她身后的博山香炉里,苏合香正徐徐喷吐着烟气。
沈陆嘉垂手站立在母亲的轮椅之前,默然不语。
陆若薷右手抚摸着左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开了口,“你爷爷年纪大了,身体眼见着是一天不如一天。我是个半废人,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外公虽然还在位,但是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也不想求娘家什么。”
沈陆嘉安静地听着,但是心头却破天荒地泛起一股烦躁之意,苏合香的香烟像一张网,缓慢却稳妥地将他缚住。
陆若薷话锋一转:“晏修明倒不像现在社会上那些个做张做致、乔模乔样的丫头,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沈陆嘉心头的烦恶更甚,他陡然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只小虫,而树脂就要将他一点一点地吞噬,直到无法动弹。“母亲,我现在还不想考虑个人的事情。”
这个儿子一直是乖觉懂事的,这样明目张胆地违逆她的意志还是第一次,陆若薷登时大怒:“你以为我会看得上晏修明那个妈,你以为我想和那种货色结亲?真是笑话,沈家是什么身份?陆家又是什么身份!要不是你那位好父亲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我们母子,沈家也不会失势成现在这样!区区一个市宣传部长,还未必能随随便便进我们家的门!”
“母亲。”沈陆嘉语气痛楚:“现在是晟时的上升期,我只是不想被儿女私情绊住手脚而已。”
陆若薷这才放缓了口气,她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我早就告诉过你,永远不要相信女人,更不要陷入爱情。在感情里,不是你的真心被别人的负心所伤,就是你的负心伤了别人的真心。人心莫测,你自以为的真爱,在别人那里,或许只是一盘荤菜。枕边人合上眼眸,在那个由她自由主宰的精神世界里,你就这么有把握自己还是她的爱么?你只要把晏修明当做一件物什就可以了,每个月送她两件珠宝四束玫瑰几套好衣裳,管保她死心塌地,谁叫你去真爱上她?”
沈陆嘉不觉蹙眉,“母亲,既然不喜欢她,又何必耽误人家。”
“喜欢?”陆若薷玩味一般地重复了一遍,死死盯住儿子,一字一顿道:“你这般推三阻四,莫非是有喜欢的人了?”
烟雾里依稀有一双凉浸浸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睇着他,沈陆嘉睫毛微垂,“没有。”
“没有最好,我也不想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坏了我们母子间的和气。我累了,其余话不用再说了,明天你就抽空和晏修明吃个饭,记住,其他不要紧,但是千万不要碰她,万一粘上了,那就成狗皮膏药了。”陆若薷不忘指点儿子。
沈陆嘉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半晌,他才郑重开了腔,“母亲,这种事我做不来。”
“你说什么?”陆若薷阴沉沉地问道,未等儿子答话,她一把抽出身侧霁红大花瓶里插着的鸡毛掸子就劈头盖脸向沈陆嘉身上招呼过去。
沈陆嘉不躲不让,任由鸡毛掸子抽在身上。
陆若薷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是上臂可以说使足了力气,一时间卧室内噼啪响个不停,好几根黄褐色的鸡毛都飘落下来。
“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不人不鬼,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爸爸是个混蛋,把我变成了一个笑话,连你那个货腰娘的二婶也敢挖苦我!”陆若薷状若疯癫,她一把扔开鸡毛掸子,将空荡荡的裤管粗暴地卷上去,“看看我的腿!我这样苟延残喘,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现在翅膀拐硬了,就不听话了?”
那哪里能叫人腿,只是一段恐怖的肉桩,肉桩尽头因为安装假肢的缘故,还有一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看上去狰狞而恶心。沈陆嘉不忍卒看,别开了眼睛。
陆若薷古怪地一笑,“嫌恶心吗?你摸摸看,这肉跟死的一样,软的、重的……”她一面说,一面当真去拽儿子的手往残余的断腿上贴。
沈陆嘉眼睛都红了,他扑通一下跪下来,低垂的头是一个绝望的弧度,“母亲,儿子求您别这样了,儿子求您了……”
陆若薷奇迹般地安静下来,审慎地看了一会儿跪着的儿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便签纸,“这上面是晏修明的手机号码。”
沈陆嘉沉默地接过来,起了身。
“您早点休息。”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这间阴暗的常年飘着各种古怪香烟的卧室。
门外张妈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沈陆嘉,“太太心里头也苦,你别怨她。”她是陆若薷嫁进门时从陆家带来的佣人,自然对她格外上心些。
“我明白的。”沈陆嘉疲惫地一笑,“我回房了。”
沈陆嘉的卧室在三楼最南首。素来爱洁的他并没有急着洗澡,而是坐在卷着云头的花梨床上,呆呆地看着张妈先前帮他拿上来的那瓶白雪香槟和两只笛形香槟杯。他的手撑在床上,仿佛不这样就支撑不住身体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陆嘉才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被冰凉的黄藤席子印出了一道道痕迹。他有些恍惚地看了一会儿掌上的印痕,这才将手里的笛形杯和床头柜上那只空空如也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干杯。”低低地说了一声,沈陆嘉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沈总太可怜了,摸头,亲爹争取早点让你和伍美人比翼双飞。。。
沈总他娘已经变态了,残疾+幽居+守活寡+本身性格问题。。。
☆、20漂亮朋友
“岑特助,市里有什么比较适合邀请女士吃饭的餐厅?要安静、人少、隐秘一点的。”沈陆嘉停下手里的工作,问助理。
被报表数据折腾得头晕眼花的岑彦顿时像安装了金霸王的电动兔子,热切地抬脸看向大老板:“沈总,是年轻女士吗?”
沈陆嘉“嗯”了一声。
岑彦的八卦之心立刻满血复活,沈总你一定是请伍总监吧,终于开窍了啊,等到沈总你解决了人生大事,应该也是可以放我去谈恋爱的吧,想到这里,岑彦几乎要两泪纵横。
“柳湖路上有一家法国餐厅,叫敦刻尔克,我觉得那里很不错。”岑彦心想伍总监是法国留洋回来的,去那儿吃饭一定会让伍总监觉得我们沈总善解人意的。
“那你帮我在那里订一下位置,时间是晚上六点半。顺便再帮我查一下从公司到敦刻尔克餐厅最近的路线。”
“好的,我这就办。”
外间的薛心璐看着自己的师兄春风得意地出了总裁办,然后走了两步又折回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小师妹,银监会这个月会对即将到期的房地产信托逐个进行风险排查,我们晟时也会在排查之列,你把那份《蔺川金融市场暨房地产信托评估报告》送一份给公关部的伍总监,过些天恐怕要和督察组一起吃个便饭。请她做好准备。”
薛心璐不迭地点头,话说她早就对新来的伍总监神往不已了,可惜她的工作都在大老板的眼皮之下,从来不敢随意串门溜号什么的,所以一直无缘得见。拿了文件夹她便乐颠颠地往公关部走去。
伍媚自然是有独立办公室的,屈指叩了两下门,薛心璐扬声道:“伍总监,我是总裁办的薛心璐,岑特助让我给您送文件来了。”
办公室内伍媚心叫不好,薛心璐不就是上次她冒称阮沅给签名的那个姑娘吗?无意间扯了个谎,哪知道现世报没多久就来了。虽说秘书是个人微言轻的职位,但是毕竟处在可以上达天听的位置上,轻易得罪不起。
快步去开了门,伍媚笑得温柔亲切,“薛秘书,快请进。”
果不其然,薛心璐一脸迷惑地看着她,“阮主编?”
伍媚一脸“悔恨”地拉住她的手,“薛秘书,对不起,上次是怕被拦在外面,无法完成采访任务,我才冒称阮主编的。”
“没事儿。没事儿。”嘴上这样说着,薛心璐心底还是有几分不快。亏她还把签名的笔记本当观音相一般贡在家里,就差每天三炷香了,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冒牌货。
伍媚哪里会看不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的心思,她笑眯眯地说道,“薛秘书不忙的话就在我这儿坐一会儿,刚巧阮主编约了我晚上吃饭,待会儿等她来了让她给你好好签个名。”
这下薛心璐立马两眼放光,身体不觉朝沙发里陷了几分。
“真的吗?阮主编要过来?伍总监你和阮主编关系很好的样子,好羡慕啊。”薛心璐眼睛里红心直冒,“伍总监你快帮我看一下我今天的搭配怎么样,能不能入阮主编的眼?”
伍媚后槽牙都痒了,她是学传播学的,太了解时尚杂志的运作模式,在她看来,时尚杂志的编辑们和古代卖大力丸的没什么两样,至于那些将时尚杂志里自以为是的穿搭配色奉为金科玉律的男男女女则是一群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的蠢货。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虚与委蛇道:“薛秘书今天的小黑裙搭配白色腰链很有赫本风呢。”
薛心璐却顿时觉得遇到了知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搭配心得。
伍媚在心底咆哮:薛秘书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肌白雪肤女,请着玄之又玄衣”,像你这种偏黄肤色真的不适合一身黑啊。
“我去一趟洗手间。”伍媚决意攥着手机尿遁。
洗手间内,伍媚给阮沅打了个电话。
“我知道你从美国回来了,不许说我不在国内。现在请阮大主编半小时内赶到晟时大厦十三层1315号办公室,我等你江湖救急。”
阮沅简直要抓狂,“我在审稿子啊拜托,出什么事了?你该不会强了晟时的老总被人家扣住了吧?”
“别扯淡。”伍媚翻了个白眼,“我欺骗了你的脑残粉,现在为了补偿她你得露下金身。”
“fuckyou!招摇撞骗这种事你也干!”阮沅几乎要破口大骂。
伍媚轻蔑地一笑:“操/我?你满足不了我的,我喜欢带把儿的。”
“如果你这会儿在我跟前,我现在一定将你就地正法。”阮沅咬牙切齿。
伍媚懒洋洋地笑笑,“那你先去问你家秦不动借用一下某个部位吧。晚上请你吃饭——敦刻尔克餐厅。”说完便挂了电话。
阮沅手里的笔啪的一下断了,娘的腿,敦刻尔克是阮家的产业好不好,在我家餐厅请我吃饭,真以为我不敢收你的钱么。
助理哆哆嗦嗦地退了一步,主编居然还是怪力少女,好可怕。
“修改意见我晚上发给你。”阮沅抓起手袋,戴上巨大的蛤蟆镜,怒气冲冲地出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助理怯怯地从窗户往楼下看去,阮主编果然开着那辆霸气无比的白色奔驰g55轰隆轰隆上路了。
到了晟时,前台小姐刚要开口要预约,就看这个带着墨镜的女人几个箭步就闪身进了电梯。
好矫健……前台小姐目瞪口呆。
出了电梯,阮沅快步向公关部走去。临进门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伍媚怎么会在这儿,她不该是在外国语学院讲课吗现在?
伍媚早已经倚门而立,看见阮沅,登时亲亲热热地上前搂住她的胳膊,将她拖进办公室内,向沙发上的薛心璐介绍道:“阮大主编,这就是你的忠实粉丝薛心璐小姐。”
阮沅依旧戴着墨镜,淡淡地朝薛心璐伸出手去,“薛小姐,你好。”
薛心璐受宠若惊地看着眼前高瘦的女人:利落的短发,巴掌大的小脸,穿着一件无袖的深松绿的连身裤,修长的脖子上戴着赤金的项圈以及累累坠坠的绿松石项链,脚上是一双孔雀绿的鱼嘴高跟鞋。□在外的手臂是漂亮耀眼的蜜色。
偶像整个人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又带着一种异域风情的美。薛心璐脸颊发烫,颤巍巍地握住阮沅的手,几乎舍不得撒手,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偶像的手并不似她想象中那般细腻柔滑,反而在指腹处生着一些薄茧。
阮沅浓黑的眉毛微蹙,薛心璐立刻松开了手。
伍媚已经拿出一本《郎色》,笑眯眯地翻到主编寄语部分,又递过去一支笔帽已经拧开的水笔。
阮沅无声地接过笔,低头在脆疏的铜版纸上潇洒地签上“祝薛心璐小姐青春永驻。阮沅。”
薛心璐却从微微下滑的镜架处隐约看见阮主编长了一双不太像亚洲人的深邃而凹陷的眼睛。正在愣神间,阮沅已经合上书页,递给了她。
千恩万谢地双手接过来,薛心璐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岗快四十五分钟了。道了谢便赶紧小跑着回了办公室。
岑彦看见她,不客气地弹了她脑门一下,压低声音道:“幸好今天沈总佳人有约,没时间和你计较,不然仔细你的皮。”
薛心璐这才紧张起来:“师兄,沈总发现我溜号了?”
“嗯,我跟他说你拉肚子,去厕所了。”
薛心璐简直欲哭无泪,师兄你不能这样坏人家的形象的好不好…
伍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起了薛心璐送来的那份报告。阮沅倚在办公桌边沿,不耐烦地敲打着桌子,“你怎么跑到晟时来了?”
伍媚眉梢微扬,笑得风情万种:“你能从热血的战地记者转行成如今的时尚女魔头,我就不能由穷教书的转行成公关女郎?”
阮沅扶了扶墨镜的镜腿,冷哼一声:“你少来,我敢打赌你这会儿满肚子坏水肯定正翻着泡泡呢。走吧,你答应请我吃饭的。”
伍媚无所谓地耸耸肩,拿起包,和阮沅一起下了楼。
去停车场拿车时,伍媚地看了一眼阮沅的奔驰g55,鄙夷道:“这么夯的车,也只有你好意思开出来。”
阮沅恶声恶气地说道:“不敢当,我的车再夯也比你的二/奶车强,真是奶味十足啊。”
“你瞧你你那奔驰车标,活脱脱就一丁/字裤。”伍媚反唇相讥。
“我没见过那玩意儿,还真不知道是长那个样。看来你比较有经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