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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贺姓的店主会不会就是贺宏宇?”祁向君推测,“贺家的惨案,和我们找到的假石头、帝王绿肯定有关系。否则我叔叔不会特意将一份剪报塑封留下。”
“看这些东西,可以得出大概的结论。”黎希颖说,“梅东元和祁雪明当年揣着四万元的现金,来到中缅边境。他们原来的计划是去缅甸赌石,但资金太少,真的去了连缴税都不够,于是和很多人一样,他们把目标转向国内。
“贺宏宇刚从缅甸赌石归来。按年纪推算他当时也有五十出头,有了二十多年的经验,赌涨的机会就很大了。我想是他在缅甸赌到了帝王绿,但因为怕出意外没有大肆声张。贺宏宇将帝王绿和其他石料一起运回国内,打算加工之后大赚一笔。同时,和很多商人一样,他带回一些砖头料,稍加改动后放在店里,打着赌石的旗号坑了两个北方来的年轻人。”
“四万元打了水漂,梅东元和祁雪明都接受不了。”雷涛说,“赌石按老规矩没有诈骗一说。打眼怪自己能力不济,只能忍了。可是梅东元那种人不会老实地遵照习俗,容忍别人狠宰自己一刀。他发现上当必定是怒不可遏。赔掉了所有本钱的祁雪明也是怒火中烧。”
两个人当时都是三十四五岁,年轻气盛,不难想象倾家荡产的失败使他们失去了理智后会发生什么。两人深夜去了贺家,或许原来只是想逼迫贺宏宇还钱却遭到拒绝甚至奚落,于是痛下狠手。之后为了逃避法律制裁,他们烧了房子,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贺宏宇放在家中的帝王绿。
因为没人知道祁雪明和梅东元与贺宏宇的恩怨,大火毁灭了几乎所有的犯罪证据,以当时边陲地区警方的技术水平,案子很快以意外结案。事到如今已经很难揣测祁雪明留下这些证据真正的动机是什么,或者他自己都没想到过多少年后它们会重见天日,揭开这段尘封的残暴往事。
“我可以派人将这些物证送到瑞丽。”秦思伟说,“虽然有了新的证据,但重新调查二十几年前的案子难度很大。”
“不管怎样,还是请他们试一试吧。”祁向君已经没有了刚才赏玉时的兴奋。因为早有心理准备,他对祁雪明是杀人凶手这个推论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难掩心中的悲凉。
警方开始清理现场,院子里的枯叶和尘土被忽来的劲风卷起,哗啦啦地响成一片。站在回廊之中,雷涛想起几日前的深夜,窗子里透出的柔和灯光。如果梅东元知道他千方百计想得到的东西其实一直在自己家中会作何感想?蓝筱如果知悉她不计后果在找寻的证据和自己的床头只有一步之遥,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如果……他突然觉得这个词很沉重,勾起无限的思绪却只能徒增遗憾和悔恨。一片黄叶撞上他的肩头,雷涛抓住它,用力一攥,张开手任由齑粉随风而去,一种尘埃落定却更加怅惘的感觉压在心头。
尾声
深夜里的一场中雨将城市的街道冲刷得一尘不染,带走了空气里漂浮的颗粒物,送来清新明媚的早晨。
“怎么样,不错吧?”滕一鸣用软布又擦了擦祁向君差人送来的翡翠摆件,后退几步满心欢喜地端详着。“老祁真是够意思,给我开了个好价钱。”
“你们倒是成了知己。”雷涛坐在柜台边,拿着手机,飞快地按着屏幕。
“朋友多了路好走。”滕一鸣心满意足地坐下,探头偷看,“哟,聊天呢。什么时候认识的网友?是个姑娘吧?”
“你就不能想点别的。”雷涛嗟叹,“你还记得我哥哥曾经在国际珠宝会展交易中心待过一段时间吧。他之前在国外失手受了伤,回国躲风头时混进了那里,给一位唐世新教授当助手。”
“我知道啊,他提过。”滕一鸣说,“不过唐教授早已去世了,记得新闻报道过,也是意外。不知道和雷凡的事有没有关系。”
“我也有此疑问。”雷涛给他看手机,“这个叫凌志远的人当年是唐教授的博士生,现在是助理研究员。正好老祁和他相熟,便介绍我们认识。”
“他认识你哥哥?”
“他肯定认识。但是我没透露身份,老祁也没说。我现在只是在群里和他闲聊,还没混熟,所以不是提我哥哥的时候。”
“你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也不是办法。”滕一鸣劝雷涛,“要么再去求求你那普、通、朋、友帮帮忙呗。”
“别阴阳怪气的!”
“我说错什么了?”滕一鸣歪着嘴傻乐。店门开了,他瞬间换上逢迎的笑。“哎哟喂,稀客啊。”他点头哈腰掸了掸柜台边很干净的座位,问黎希颖要不要喝茶。“我只有速溶咖啡,怕你不喜欢。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啊?”
“问他啊。”黎希颖看着雷涛,“找我什么事?还非得来这里谈。”
“想请你帮个忙。”雷涛从挎包里拿出一个裹成一团的手帕放在柜台上。滕一鸣好奇打开了手帕,看见重新用丝绦穿好的碧玺翡翠手串,露出暧昧的笑。
“你想见蓝筱吗?”黎希颖说,“我可以让秦思伟帮你安排。”
“不,只是想请你们把手串带给她。”雷涛说,“我还是不去的好。”
“为什么啊?”滕一鸣疑惑,“人家又不是大老虎,能吃了你?”
“不是那个意思。”雷涛嫌他满嘴没好话。
“你是怕她问起冉家的保险柜。”黎希颖把手串包好,“没猜错的话,偷走保险柜里证据的应该是你哥哥雷凡。”
“不是吧!”滕一鸣大惊。
“应该不会错。”雷涛黯然,“我哥哥和梅东元偶然结识,来往本不多。后来他帮梅东元一个大忙,两人迅速熟络起来。所谓‘大忙’他们都没具体说过,但我哥哥能帮他的无非就是我们的本行,时间也对得上。梅东元让蓝筱来问我,就是这个意思。”
“阴险的老东西。”滕一鸣怒骂,“真不要脸!”
“随他去吧。”雷涛苦笑,“希颖你不妨告诉蓝筱这件事。我不想为我哥哥做任何的辩解。我们从来就算不上什么好人,也不想装得那么辛苦。”
“其实你本来是想帮蓝筱脱身的。”黎希颖的笑意让雷涛不寒而栗。“你给我的那瓶水里下了药。”她看着他脸色的变化,“不过后来你趁我不注意——哦,应该说你以为我没有注意——把它和自己手里的那瓶水调换了。”
“啊?还有这事!”滕一鸣张口结舌,“雷涛你疯了吧!”
“你竟然发现了。”雷涛心中忐忑,“为什么当时不揭穿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改了主意。”黎希颖说,“不过既然你改了主意,我就没必要当场说破。”
“你曾经想带着她跑掉吗?”滕一鸣感到难以置信。
“不,我只是想帮她逃走。”雷涛摇头,“我不想再回到过去的生活。再说……”雷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两天,他一直在想自己对蓝筱究竟是同情多一些,还是好感多一些。他喜欢她简单清新的一面,经常想保护她不被伤害;他为她的遭遇愤愤不平,不忍见她身陷囹圄。但是,雷涛清楚这与爱情毫无关系。他感激她的信任和眷注,但不得不承认无法回报这份感情。因为雷涛明白自己对蓝筱的关心远比不上对另一个人的在意,但不是你的就不要想太多,于是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你为什么放弃了呢?”滕一鸣紧追不放。
“因为我意识到我帮不了她。”雷涛感喟,“就算能带她离开四合院又如何?警方已经掌握了证据,她后半辈子都将活在逃亡的阴影里,每天都提心在口,看见警车甚至保安就一身汗。我认真地想过,还是不希望蓝筱落到那步田地。”
“我也不希望有那一天。”黎希颖说,“所以从没打算喝你给我的水。”
“我看你是怕蓝筱跑了,你家秦思伟没法交差吧。”
“没关系啊。”黎希颖转了转手上的玉镯,眼含秋波,“就算你真带她跑了,我可以每天揍滕爷一顿,看你能躲着忍到几时。”
“哎嘿!”滕一鸣做出盛怒的样子,“他不地道你想拿我出气!做人得讲理啊!丧心病狂这个词肯定是为你创造的。”
“你盯紧了你的合伙人,别让他惹事上身就好啦。”黎希颖笑得轻快。
“那你赶紧把他的腿打折了吧。”滕一鸣露出猥琐的表情,“这样他才能消停,也免得我跟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