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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读李璟的浣溪沙,第一次听说你--“丁香空结雨中愁”感觉中词意新雅而凄美,不过你留下的印象却很淡漠。对少不更事的我来说,那时的你,毕竟有些迷离,有些抽象。青春多梦时节,在戴望舒的雨巷里,朦胧中我看到了你--一个“结着愁怨的姑娘”“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哦,丁香,你是否和雨结有不解之缘呢?当我们初次邂逅于六朝金粉之地时,恰在江南“黄梅时节家家雨”中。
那年初夏,旅途中小住南京的几日里,正逢南国梅雨季节。窗外,终日天色阴郁,江雨迷蒙。整座城市看上去宛如一幅泼墨山水画,浓淡之间,渲染出江南水乡烟漠漠、雨霏霏;山影隐然、杨柳依稀的景象。人言情随景迁。去家千里,孤独旅人,连绵阴雨,寂寞驿馆--彼时彼地,我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淡淡的离情别绪来。仿佛那烟雨,笼罩了天地,笼罩了城市,也笼罩了离人的心境。
忽一日,有朋友邀我去“舍间”小聚。我喜出望外,如约而至。刚进庭院,顿觉芳香流溢,沁人心脾。探问馥郁之香何来,朋友指着院中三五丛明显经过一番精心修剪的灌木,答曰:丁香。哦,丁香?!我立时惊喜不已。这就是我心仪已久的丁香吗?这竟是我“‘梦’里寻她千百度”的丁香吗?
朋友告诉我,众芳之中,他最喜爱丁香。我何尝又不是如此呢?尽管往昔无缘谋面,可丁香早已是我的“梦中情人”了。当朋友得知我过去不识丁香时,颇为惊讶,笑曰:君自北方来,竟不知故乡事,不曾亲睹丁香芳容,岂不令人费解?丁香可是主产在东北、华北,是北方山地常见的一种乔木或灌木了。继而,朋友如数家珍般给我谈起了辽东丁香、垂丝丁香、紫丁香、蓝丁香、红丁香我于一旁既听得津津有味又同时为自己的寡闻鲜见而汗颜。
在我印象深处,丁香,应该生长在“江雨霏霏江草齐”的南国,应该舒放在“烟笼寒水月笼沙”的秦淮岸边。因为古往今来的诗人词家们,早已把丁香的风致和幽怨,溶入了江南雨浓重的情结里。谁会想到丁香原来和我是“同乡”呢?北方啊--北方的峰岭,北方的旷野,北方的大漠,北方的长河,总让人感到有些辽远与冷漠,有些雄浑与粗犷,有些深沉与凝重,的确缺少与丁香相宜的柔情与温馨啊
哦,丁香,同乡故亲的你和我,竟不期而遇在异地他乡。这是憾事,但也是幸事。毕竟,我终于见到了你!
近观丁香,紫色的小花儿密密匝匝缀满枝头,细细碎碎簇拥在一起。有羞羞答答含苞欲放的,有初沐雨露半闭半开的,有脉脉含情展萼吐蕊的。乍一看去,宛如花丛上系了一块紫色面纱。
静立在雨中的丁香,香艳温雅中、丰姿绰约里,也确有几分落寞与凄惘。许是出于怜爱之意吧,那细细的雨珠儿,真如挂在腮边的泪珠儿,一滴一滴,从纯净的花朵上,从清秀的枝叶上,缓缓滴下--滴得那样无奈,那样怅然,那样哀婉,那样叫人心疼与伤感。丁香啊,古时候离乱中孤身流落在吴越之地的你,可是在漂泊中思念起远方的故乡吗?我隐隐感觉到,此时的你,也和我一样,心底不禁漾起一股浓浓的乡愁来
江南的梅子黄时雨,下得那般细密,那般绵软,那般音缓韵长;点点滴滴,丝丝缕缕,淅淅沥沥,打湿了雨中的丁香,也打湿了雨中的我。谁说草木本无情?丁香啊,你流了太久太多的思乡泪哟。
丁香,你可听到北方的亲人在轻声呼唤你和我?
丁香,咱们明天一起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