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飘香

崔长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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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夏时节,当你走进豫南小山村的时候,不难发现那些缀满枝头、朴实无华的洋槐花。

    在熏风徜徉的绿野山乡,洋槐树是一种极为寻常的树木,简直就如猪马牛羊、鸡鸭猫狗一般,家家户户都要“养”上几棵。房前屋后、院里墙外、池畔塘边、道旁路侧、山坡田头一树又一树的洋槐花,盛开在流烟滴翠的苍山茂林之间。在“人间四月芳菲尽”的日子里,小家碧玉一样的洋槐花,或浓或淡地妆点着雨后田园和人家院落。真的,可人的春色,在这里,依旧缱绻流连。

    走近细看,一嘟噜又一嘟噜的洋槐花,从枝桠间轻轻垂下。袋状的花瓣,粉里透黄、含香带雨。有些像芰荷的尖尖角,有些像婴儿的小拳头,还有一些又像初三夜的月芽或古代的战刀。有恣肆地展萼吐蕊的,有羞怯地半开半闭的,有不解风情地芳心犹抱的。在蜜蜂的嘤嘤声中,还有几瓣静静地飘落的。此时此刻,驻足凝望,还真能让人顿生一种怜香惜玉的情怀,同时也有一种香消玉殒的伤感。

    入夜,洋槐花细细弱弱的甜香,在清新的空气里浅浅淡淡地弥漫开来。推开一扇小窗,轻轻合上双眼,从鼻孔里缓缓吸入一缕净流的晚风,你或许会感受到一个字的真正含义——醉,严格地说,是“微醺”若遇三五之夜,说不定你还会看到满庭斑驳的月光和远远近近、蓊蓊郁郁的树影。我曾经在这样的夜晚独上西楼,于一人天地仰俯之间,我感到,心情,是空阔而安宁的,恍若远离红尘,只身畅游于云天之外;五脏六腑,是温润而透亮的,仿佛独坐花间,挽袖执觞与明月共饮;人,彻底与天地融合在一起。我不免有时从另一个角度上,去感悟“天人合一”的理念。也许,源于此种别样的经历吧。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正是我的孩提时代。那时的山村,真可谓是穷乡僻壤。如果让今天的孩子们去理解“食不裹腹”“青黄不接”“吃糠腌菜”之类的词语,根本不会有我这一代人的切肤之感。从春到夏,我吃过几乎各种各样的野菜、榆钱、洋槐花,然而,在我脑海中留下最为深刻印象的,当数洋槐花。

    春夏之交,当洋槐花在晴暖的日子里款款而至的时候,忍不住饥饿的人们,便会从树上折下许多带花儿的幼枝,然后摘下晶莹肥嫩的花嘟噜,接着一筐一筐地淘洗干净。凉至半干时,拌上家里仅存的白面,开始入锅蒸食。拌面这一个环节也是很讲究的,如果白面太少,蒸出来的洋槐花就过于松散,缺少一种黏性,口感有点涩涩的,而且还会留有一股新鲜植物特有的“青气”;如果白面过多,吃起来就像面团子,缺少洋槐花的馨香。吃的时候最好再捣一点红辣椒、大蒜或者嫩香椿,然后洒在蒸好的洋槐花上,搅拌几下。这样吃来,你会感觉到别有一番风味。怪不得古人有云:秀色可餐!意吁戏,诚哉斯言!

    洋槐花还可以不拌面,蒸好之后晒干,然后用桐树叶或玉米叶包裹起来,悬挂于房梁上或者屋檐下。夏天吃捞面时,把洋槐花和鸡蛋、葱花等炒在一起,然后浇上一点点芝麻油,就成为一盘少见的佳品干菜!那味道,足以令人“三月不知肉味”但是,那年月,一年能得几回“吃”啊!

    在那一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洋槐花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的野味和“绿色食品”她,可以“舍弃贫弱之躯”救人于水火。现在想来,在千娇百媚的众芳之中,艳压群芳者不少,但像洋槐花那样既能赏心悦目,又能采之可食、不惜殒命去“解民于倒悬”者,该有几何啊?!

    由此,我的洋槐花情结,至今依然不能释怀。

    每到洋槐花绽蕊的季节,我就会回想起一连串的往事来。那一丝淡淡的清香,久久萦绕在我的心间,胸臆,便在起伏跌宕中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