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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与不遇见真的仅仅是刹那芳华]
袁小灰终于在清早白茫茫的晨曦中突兀将希扬想起,然后她发觉,这一次,自己总算已经没有哭。
希扬,夕阳,袁小灰已经把所有与阳光有关联的词汇全体附加在了希扬的名字上,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着,自己念念不忘的希扬原来还在哦,还在。
袁小灰十六岁那年念高一,马尾随意绑着,刘海妥帖地粘附在前额。她买了冰淇淋晃荡在操场上时,那个叫希扬的男生就并着他的汗水跌入了自己的视线,袁小灰想,有时候遇见与不遇见真的仅仅是刹那芳华,就好像若不是她忽然就决定冒着烈日炎炎往小卖部解馋,那么希扬也就不会瞧见舔着冰淇淋傻傻笑着的自己,也断不会走过来对她说,认识一下吧,我叫希扬,211班。
袁小灰舔着冰淇淋点头,哦哦,211班,啊哦,我好像似乎大概你让我想一想我的班号是多少来着我好像是二楼西边第二个教室,不知道是多少班哦
希扬说,笨女生,你和我一个班的好不好?
袁小灰狠狠吸了一口冰淇淋才抬了头,哦?是嘛是嘛,那好的呀!
希扬以为她会说“以后你要多多照顾我哦”岂料袁小灰很慷慨地甩甩马尾,有事的话,你尽管找我好了!
[你肯定是个喜新厌旧的家伙]
希扬跟在蹦蹦跳跳的袁小灰身后进了教室,满以为她会发扬她大姐大的风格大干一番事业——开学不久的第一次挪座位仪式开始。
袁小灰将最后一口冰淇淋吞完,裹裹嘴唇,招呼道,那个,希扬吧?我的位子在七组第二个,麻烦你帮我转移到三组第五个哦,谢谢啦!
希扬努力瞪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袁小灰很识趣地说,我给你个自我表现的机会而已啦,不要害怕,呵呵,很轻的。
当然你看到袁小灰吐出的最后三个字就知道,轻才怪,桌斗里载的是除了袁小灰自己以外的三位死党的所有课本。当然,袁小灰自己的课本在书桌上,对的,表面。
袁小灰很高兴地嘟囔,希扬真是大好人啊大善良人,然后她提高分贝嚷嚷着,希扬,你过来啊,坐我后面吧!希扬就很机械地上下摆动着脑袋,再在觉醒之后无限后悔着落坐到了袁小灰正后方。
希扬在跟袁小灰闲扯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就基本摸熟这个小丫头的底细了,袁小灰在新班原来也就认识希扬一个人,天天自己上窜下跳地往返于教学楼与小卖部之间,买源源不断的冰淇淋,并且不断换新口味。希扬很无奈地撵她的鼻子,袁小灰啊,你肯定是个喜新厌旧的家伙!
袁小灰就停住了口里正渐渐软化的满满的柠檬味,她小小声地问,是真的吗?
希扬没有说话,他看到这个大大咧咧的女生眼里有忧伤穿越的痕迹,他很想问问,袁小灰,你在难过什么呢?可是话到嘴边徒然变做,傻丫头,逗你啦!
嗯,希扬想,也许这样比较不会让这个小丫头觉得沉重,他有了一种,想要保护这个女生的愿望。
[那你为什么不能看我一个人回去呢]
于是,在期中考过后,晚自习的全年级成绩表彰大会结束那晚,袁小灰捏着成绩表扑腾在马路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已经由于她的愤恨心境弃她而去——袁小灰气嘟嘟地不肯上车。
希扬喊她,傻丫头,又干什么啊,不回家了啊?
袁小灰看看希扬,甩甩头“对啊,不回家了!”再不甘地望望公车远走的方向叹气。希扬拽起她的胳膊,说你傻还真傻啊?走啦,回家!
袁小灰愣愣地,你送我?
废话,我不送你难道看你自己回去啊?
那你为什么不能看我一个人回去呢?袁小灰说出这句话就呆掉了,这个问题真是很白痴哦。
希扬没回答,拉着她快步往前走,袁小灰吐了吐舌头松着气,暗自庆幸着希扬没取笑自己,却听见他莫名低缓的音调,因为我喜欢袁小灰。
袁小灰那天一晚上都没睡好,翻来覆去思索着一些绝对无稽的问题。她反复温习着之前希扬说那八个汉字的模样,袁小灰感叹着汉字真是神奇啊,能用那么简短的句子表达一些浓重的感情。刚刚她转过脸的时候,看到希扬的侧影在路灯的辉映下闪着光圈,好漂亮,袁小灰起身摆开白纸,握着铅笔一划一划地捕捉着方才记忆里清晰无比的镜头。她画了一张又一张,却怎么都觉得希扬的模样只跃然心头,没办法像那些笔者形容画家们出神入化的词汇那样“跃然纸上”
袁小灰就这么拈着削掉了一大截的铅笔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她瞧见自己对站在夕阳下的希扬努力点头,面容青涩如同之前的路灯下自己微红的脸颊。
[不知道我们以后以后会不会是这样哦]
那之后袁小灰更加努力学习,她知道优秀的希扬也希望自己更加优秀。自习课,希扬拿笔戳戳袁小灰的马尾,她就转过头来。
丫头,你听过前段时间电台里点播的咖啡店么?jay的。
袁小灰摇摇头,她知道希扬也喜欢jay,之所以是“也”当然袁小灰自己也喜欢。但是她的确都不记得jay有过这么首歌啊。
希扬弹弹她额前的发,呵呵,没什么啦,只是听到的时候忽然想起你了,不知道我们以后以后会不会是这样哦。
希扬说这话时,袁小灰第一次觉察,原来如水的悲伤这个形容词也可以让希扬用。
放学袁小灰就跑到音像店淘cd,可是选遍了柜台上所有jay的碟片都不见有这三个字,无意瞥见陶喆cd上有这三个字,她猜测着是不是当地电台又播盗版碟了,毕竟陶喆和jay的曲风还是有些类似的。袁小灰犹豫着把cd拿了回去,插到播放器里听到的却是无关忧伤的词句:我想要天天说天天说,天天对你说我有多爱你。
袁小灰有些后悔,是不是买错了?她怯怯地抄了歌词拿去问希扬,得到的答案果真是,弄错。
只不过希扬没收了那张纸,还嬉皮笑脸地看着袁小灰,嘿嘿,你居然敢写情书,好啊,归我啦!
[那种沉重的难过扩散得疾速]
袁小灰于是一直没有看到那张希扬口中可以预示将来的歌碟,她才以为,一直以为将来就是希扬在身边一直陪伴。
直至高二期末的暑假,站在袁小灰身边两年了的希扬告诉她,为了高考,他要随父母转去外省继续念高三。
袁小灰看着眼前的希扬,不可抑制地哭出声来,她知道一旦身边的人走开,回来的就不一定还是原来的那一个,更何况,他们都还只是孩子。她拖住希扬的衣角,压着沙哑问他,一定吗?一定走?可不可以留下?
顿了顿她又补充,对不起,我不是想阻拦你的前程,希扬,对不起
希扬拉她过来搂在怀里,那天傍晚的树阴以及夕阳袁小灰记得无比清晰眩目,她第一次靠在这个自己最在乎的男生肩上肆无忌惮地哭泣,她明白,这或者就是仅有的一次了。希扬絮絮叨叨地在她耳边呢喃,丫头,你等我吧,你一定等我。我们b大见。
袁小灰在希扬上火车那天坐在空旷的教室里希扬的位子上听见遥不可及的汽笛声,她抓牢粉笔一下一下地列满希扬的名字,那种沉重的难过扩散得疾速。
袁小灰远远地听到希扬的声音萦萦绕绕,丫头,b大啊,一定要记得,那里有大片的栀子有大朵的云,还有各种口味的冰淇淋还有还有,我在等你,你的希扬在等你。
[如若是如此,结局又会不会不同]
袁小灰没考上b大。
她终于在看一本短篇小说集时寻到一个适合的四字词语:情缘错落。然后想到希扬,现在在b大里看栀子幽然绽放看春去春又来花谢花又开的希扬,袁小灰已经十九岁。她十九岁的生日是在放榜后的暑假,来电显示上她看见希扬在那个城市的号码,电话响了20多次,她一直守在旁边,落了一地泪,硬是忍着没接。终于,夕阳西下,铃声也止歇。
袁小灰哭了一整个暑假,那些日子她甚至把“山崩地裂”“玉石俱焚”这样的词汇搬到了日记本里。那样优秀的希扬,袁小灰终于在走进新大学门槛时重新买了柠檬味冰淇淋,并且坚持着像三年前那样狼狈地舔完。她声声祈愿,希扬一定要好好的,幸福健康平安。
如若,如若希扬得知放榜结果就回来,回来告诉她“丫头我不走了我一直陪你”;如若,如若袁小灰不是先行放弃如果她肯再等他;如若,如若希扬当初不走;如若,如若袁小灰可以再努力一点点提高成绩
亲爱,如若是如此,结局又会不会不同?
袁小灰在大二那年希扬生日那天窝在家里看电视,无端望见屏幕上当地电台正做点歌栏目,第三首播映时,是三个有着眼泪温度的宋体字:咖啡店。
袁小灰看到mtv的第一个画面,多么似曾相识,原来她在多久以前呢就是看过这个画面的,只是一直,不知道它的名字。是jay拍的mtv,却是陶喆的声音:那是多么纯真的年代,那是多么纯洁的相爱,我将永远记得那一段情,就算有一天我们变老,想起彼此还有这微笑,不管我多么想念着你,却知道再也无法回到那年纪。
[错过与不错过仍旧不过是刹那方华]
那首歌原来叫十七岁。
一瞬的恍惚,袁小灰忽然好想,好想拨个电话给希扬,祝福他生日快乐。她甚至有种错觉,这歌,总觉是他点给自己,用以祭奠这段年少的爱恋。只是歌里还在缓缓地唱:不再是十七岁的我和你,最好还是想念别再相见。
袁小灰翻开手机盖,寻到希扬的号码,那个瞬间她多么想念这个叫做希扬的男生厚实的肩,那里可以承载她漫天挥洒的眼泪,只是即刻,门被推开,进来的爸爸漾着一脸微笑,袁小灰终于吞下眼泪并用力按了“删除”键。
只是希扬不知道,这个裹柠檬味冰淇淋有恬淡笑容的女生第一次面对他那句“喜新厌旧”徒然悲伤的原因:袁小灰在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在喜欢希扬,并且固执地觉得这种喜欢会扩散一辈子。
而袁小灰更加不会知道,那天爸爸进门时微笑的原因,他看见女儿高中时的好友自楼下经过,并且亲切地喊他伯父。
彼时男生手中紧握着的彩屏手机微微闪着光“已拨记录”上有一行当地电台的电话号码,还有“草稿箱”里未曾发出的短信:袁小灰,我是多么多么地,想一辈子站在这里。
那是因为,希扬也没有考上b大。
有时候错过与不错过仍旧不过是刹那方华,希扬以为,他再也,再也给不了这个心爱的女生幸福。盖上手机转身的片刻,袁小灰咽掉眼泪的细碎声音灵犀递来,希扬仿佛看到了,有花瓣纷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