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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两人望眼欲穿,也不知道看了大门多少回,杜若兰这才扶着崔西的手慢慢走进了玉瑞堂,柳老夫人笑着叫曼青帮杜若兰看座,上茶。
“四弟妹,母亲真是牵挂你,非得要让你来了才肯说这事儿。”柳三夫人笑吟吟的看了杜若兰一眼:“若是我有这般得母亲疼爱便好了。”
“母亲,你总算可以把喜事说给我们听了罢?别一个人藏着掖着的,害得我们在旁边心急!”柳大夫人也在旁边帮着腔,催柳老夫人快说话。
杜若兰心里一愣:喜事?今日柳府有什么喜事?一想到昨晚柳元久带回的那条消息,她现在都还在心惊肉跳,却听到说有喜事,也关注起来。
柳老夫人看了看四个媳妇,特别朝杜若兰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幽云总督龚大人写信给我们柳府,到我们府里聘一位小姐回去做他嫡子的正妻,老爷叫我来问问你们的意见,看究竟选谁去和龚家结亲。”
柳老夫人将这事儿说得极为巧妙,那位龚公子是嫡子不假,可已经有了平妻,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若是说正妻,那一丝儿错处都捉不住,可不就是这样?
柳大夫人听了这话儿,激动得心里砰砰直跳,柳明艳自从被乔景铉拒婚以后便成了京城贵女圈里的笑话,自己也暗地里试探了好几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可竟然没有一家人透出口风儿想来求娶柳明艳的,总不至于让自己的艳儿嫁去那些小门小户罢?今儿得了这个信,可真是大喜事!幽云总督是正二品的官,家世相当,而且在云州并州那一块上头,他就是名符其实的土皇帝,自己的艳儿嫁过去可是掉进了福窝里,吃穿享受不尽啊!
回想到方才柳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杜若兰,她就心里愤愤不平,凭什么好事情都想着四房?四房的柳明媚还两个月才及笄,自己的艳儿去年便十五了,眨眼间就要挨到十六上头去了!若再不将亲事定下来,恐怕十七八岁还出不了阁,便成了老姑娘了!
想到此处,柳大夫人就笑着开口了:“老夫人,幽云总督乃是正二品的官儿,他嫡子娶妻,总不至于要嫁柳府的庶女过去罢?”
柳老夫人心里暗自高兴,这大儿媳真上路,自己稍微引导一下,她就跟着自己走了,抢着先排除掉二房三房的可能性,剩下就只有四房和她竞争了,但是自己也不能太快就松口,免得引起她的怀疑来——但是,怀疑又如何,自己说的一点都没错,幽云总督是给嫡子求娶正妻,只是自己没有说那嫡子还有平妻和贵妾而已。
看着柳老夫人不说话,柳大夫人有些着急:“母亲,若是我们选个庶女去和龚家结亲,人家会如何看待我们柳府?”
柳老夫人沉吟着说:“那倒也是。那就从艳丫头、媚丫头和珠丫头里边选一个罢。”想了一会子,又摇了摇头:“珠丫头是不成了,龚家说想要九月就迎亲呢,已经将聘礼都随信列好了,二十万两白银,明珠百斛。”
柳家四位夫人相互看了看,不由得惊叹了一声,二十万两白银,明珠百斛!这龚家可真是有钱,甩出来的聘礼竟然有这么多!柳大夫人心中十分欢喜,若是自家艳儿能嫁进龚家,也算是一桩大喜事了。
杜若兰虽然心中有些不舒服,龚家出再多的银子,她也不愿意将明媚嫁进龚家。可她见着柳老夫人的脸色,听着她说的这些话,心里也多多少少就知道了柳老夫人打的什么算盘。不禁暗暗赞叹了一声老夫人好手段,几句话就说得柳大夫人自己钻了她的圈套,急急忙忙的自己双手把柳明艳给送去给龚家做儿媳。
这柳府的小姐里边,无论是谁嫁去去江南她都不会关心,只要不是她的媚儿便成,杜若兰露出一丝微笑,既然柳老夫人在卖力唱戏,自己也该帮衬她唱上几句,这出戏方能更精彩些。
“母亲,我们家明媚是在云州长大的,也习惯了云州并州那边的生活,”杜若兰眼睛里透出点向往:“我倒是觉得若是明媚……”这句话还未说完,柳大夫人就已经急急忙忙打断了她的话:“四弟妹,你们家明媚虽说是云州长大,可这结亲,难道还指定了一定要在一处长大的不成?我们家艳儿三个嫡女里边年纪最大的,现儿明欣都要嫁了,她的亲事还没着落,已经被姐妹们笑话了。若是这次又选了明媚,那别人会如何看我的艳儿?难道明媚是柳府的孙女儿,我们家艳儿难道就不是柳府的孙女儿吗?老夫人何必这般偏心!”
说到伤心处,柳大夫人竟然拿着帕子呜呜咽咽起来:“我知道我们家老爷不是老夫人亲生的,必然没有四房那么亲近,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贴着心给老夫人捂了这么久,老夫人也该疼惜下罢!再说这亲疏远近虽有,可事情也该按着道理来不是?”
柳老夫人一脸为难的看着杜若兰道:“老四媳妇,我听着老大媳妇这话也对,媚丫头还小,等她及笄以后再慢慢帮她去访合适的也不迟,你也该体谅下老大媳妇的这一片慈母之心罢?”
听了这些话,柳大夫人似乎是大夏天吃了一碗冰糖杨梅般,舒畅得不行,听到柳老夫人能说这么讲理的话,这些年里可是头一遭!柳大夫人一包眼泪的望着杜若兰:“四弟妹,你们家明媚还小,你就体谅下我们家艳儿现在这处境,让让她姐姐罢!”
杜若兰见柳大夫人说得真切,也为难的说:“罢了罢了,这嫡出小姐里头原本也是明艳侄女年纪最大,该轮着她的。母亲,明年你可得帮着明媚好好物色着,媳妇记挂着荃儿,先回青莲院照顾他了。”
柳老夫人点点头道:“这个不用你说,到明年我自然省得,你赶紧回去罢!”
杜若兰站起身来,扶着崔西的手,没精打采的去了,柳大夫人看着她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充满了一种胜利者的喜悦。
六月里边正在紫藤萝盛开的时候,玉瑞堂院子边缘爬满了紫色的藤萝,柔风吹拂,那甜甜的香味就直扑扑的钻进了鼻孔,似乎有些甜得发腻,闻久了倒有些不甚舒服,就如现在柳老夫人看着柳大夫人笑得一脸甜蜜的,看久了也会觉得心里犯腻。
柳大夫人终于了却了压在心头的一桩大事,有说不出的痛快。艳儿自从被那乔景铉拒婚,又被玲珑郡主赶着宣扬出去以后,就很多天都闷闷不乐,素常她活泼好动,又喜和姐妹们斗气生事,可最近她性情大变,要么在玉瑞堂请安以后就回了自己院子,连头都不露出来一下,要么就带着丫鬟到外边去逛一整日才回来。
看着柳明艳这模样,柳大夫人心里也着急,可心病还需心药医,得尽快给她早到婆家,方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却没想今儿喜从天降,难怪起床时就听喜鹊在枝头叫个不停,原来是应在这件事情上边!
“老大媳妇,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便不多说了,龚家那边去封信,这一个月里头将三媒六礼全弄整齐了。”柳老夫人沉吟了一声:“我只怕龚家会派人来京城打听……”
柳大夫人听了连连点头:“母亲说的是,可不是这样?”
龚家若是派人来京城打听,得知了柳明艳被拒婚的事情,还不知道亲事会不会有变化呐,不如快刀斩乱麻将这事情搞定再说。
“龚家也是着急了些。”柳老夫人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色,只听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儿:“长子前年战死沙场,这次子到现在还没……唉,也难怪龚家心急,直催着要九月里头便成亲。”
“九月,这也委实急促了些。”柳大夫人想着很快便见不到柳明艳了,心中有几分不自在:“母亲,能不能让龚家推迟些日子?”
“这个怎么好去说?”柳老夫人抬头瞥了柳大夫人一眼:“你若是舍不得,那我便想想,看是媚丫头嫁过去,还是把慧丫头以记名嫡女的身份嫁过去。”
柳大夫人一怔,心中肉痛,权衡再三,咬咬牙道:“母亲,那便这样罢,还劳母亲操心了,媳妇代艳儿谢过。”
柳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舍不得,可究竟有些事儿还是不能舍不得,女儿大了总要出阁的,更何况那龚家指不定过几年便回京城了呢。”
“母亲说得对,可不是这样?”柳大夫人心中豁然开朗,正二品的总督,想要回京城,可不是一句话儿?有柳府帮腔,有龚家的财力,可真是易如反掌。想到此处,柳大夫人心中轻松,眉开眼笑的向柳老夫人告辞,扶着丫鬟的手去了明霞院。
明霞院里静悄悄的,院墙上满满垂下来的是一墙紫藤萝,一整面墙全是如瀑布般炫目的紫色,生命的气息在花朵之间流动着,仿佛把明霞院的热闹全占满了。屋子门口坐着一个小丫鬟,看见大夫人来了,赶紧起身行礼。
“小姐呢?”柳大夫人皱了皱眉头,这种宁静让她感觉到不舒服,素常来柳明艳院子里,她不是在训斥丫鬟就是在哭闹,今日进来觉得这般宁静,竟感觉到有些不适应。
“小姐……”丫鬟支支吾吾的,半天没有说出个名堂来,这让柳大夫人有些感觉不妙,三步两步跨进女儿的内室,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四个贴身大丫鬟一个也没见着。柳大夫人怒气冲冲的在明霞院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整个栖霞院静得吓人。
“小姐到底去了哪里?小姐不是说身子不舒服的?都闹了大半夜不肯歇息,怎么这会子倒没见着人影儿了?”柳大夫人恶狠狠的看着那个小丫鬟道:“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定把你的皮给扒了!”
那小丫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说:“小姐这些天神神秘秘的,我是小丫鬟,也近不了身子,只知道她派秋妈妈出去了好几次,今日却没去玉瑞堂请安,听着说是要去翰林院找五少爷,换了男装出去了。”
听到小丫鬟的话,柳大夫人面色发白,身子摇晃了两下,最终颓然的倒在椅子里边,手紧紧的捏住了桌子上那个茶壶的柄,恨不能加大力气把它捏碎坐。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她猛然转头对着身边月妈妈说:“暗地里多派些人手去把小姐找回来,千万记得要悄悄的,不能走漏了半点风声!”
云妈妈应着出去以后,柳大夫人心里慌乱不已,艳儿去翰林院做什么?找明卿有什么事情?可她若是真有什么事儿,平素有什么事情难道不会在家里说?一定要去翰林院?这肯定有鬼!柳大夫人越想越心虚,一颗心似乎已经悬在了空中,落不到实处,额头上竟然有汗珠子一颗颗渗了出来。
昨日晚上她这般吵闹,今日却又溜了出去,这里边究竟有什么古怪?柳大夫人扶着椅子站着,只觉得一双腿儿发软,这些日子是太放纵了她一些,疏于管教,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的无法无天起来。
若是……柳大夫人心中有些发虚,若是年轻不懂事,被人骗了……柳大夫人全身都湿透了,汗涔涔的一片,刚刚还在说她的亲事呢,若是她糊涂不晓事,自己跑了出去寻乐子将自己的清白葬送了,那可怎么办?
“夫人,您去歇着罢,若是小姐找回来了,我再去主院那边喊您。”小丫鬟看着柳大夫人那疲惫的模样,怯生生的挪了过来,递过一块手帕子。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柳大夫人接了过来,在额头上边擦了擦,看着面前这个小丫鬟,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瓜子脸儿,肤色粉嫩,看着倒也清秀喜人。
“回夫人话,奴婢叫小喜。”那小丫鬟看着柳大夫人,不知道她问自己名字做什么。
“小喜?这倒是个好名字。”柳大夫人朝她招招手:“若是我把你点了去做小姐的陪嫁丫鬟,你可愿意?”
小喜的眼睛滚动了两下,心里一丝窃喜,不是说陪嫁丫鬟的年纪一般都要比小姐大些吗?因为很多陪嫁丫鬟是会被挑做通房,用来固宠的,所以都会选些年纪大,看上去不会比小姐美貌的,可现在这好事竟然落到自己头上了?“回夫人话,小喜是柳府的奴婢,该做什么事儿全凭夫人差遣。”
柳大夫人看着小喜,点了点头,这个丫鬟倒是个机灵的,一点就透。艳儿这个样子,不给她多带点得力的助手去并州,恐怕还不好在那院子立足呢!她身边的那四个贴身丫鬟,看来是一个都不能带过去了,连主子胡闹都不知道劝着些,要这些奴婢有何用处!
她闭了闭眼睛,靠在椅子上,她开始筹划起柳明艳的亲事来,该给她多少压箱银子,又该带多少人过去。一边筹划着,一边望着外边的一堵花墙,一颗心也像被堵住了一般,沉沉的出不了气。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院子外边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柳大夫人猛的睁开眼睛,就见一身男装的柳明艳正脸色灰败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这副模样到底是去了哪里!”柳大夫人看着柳明艳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家,竟然穿成这样子出去,实在真是寒碜人!
柳明艳如一只斗败的公鸡般,垂了头站在柳大夫人面前,也不说话,就是那么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
“你来给我说说,小姐今日到底是去做了什么!”柳大夫人指了指柳明艳身边的云彩,叫她站出来回话。
“云彩,你给我将嘴巴闭紧些!”柳明艳忽然怒喝了一声,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云彩不放:“你若敢多说半个字,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第一百二十九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阳光从窗户外边透了进来,照着云彩的脸,光亮亮的一片,她的嘴唇不住在哆嗦,一双眼睛望了望柳大夫人,又望了望柳明艳,十分为难的模样。
“你这个小贱蹄子,有什么事儿还不知道快说?”柳大夫人瞧着云彩那副神色,心中更是有些不稳妥,莫非柳明艳真背着自己做下了什么糊涂事情不成?
看着柳大夫人恶狠狠的眼睛,云彩跪了下来,不敢抬头,战战兢兢的把最近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柳明艳因着被乔景铉拒婚心情郁闷,满城风雨都在暗地里议论这件事情,即便是自己家中的下人,也一个个都在说京城里的勋贵们都不愿意聘她为妻,更是觉得生活晦涩,几乎见不到光亮。
早些日子,听着守门的婆子说相国寺的菩萨很是灵验,于是带了丫鬟去那里上香求姻缘,不料却遇到了一位年轻书生,长得面如冠玉,一表人才。他自称是这次科考的进士,现儿正在修习庶吉士,等朝考以后便可入翰林或者放外任。
那书生舌如巧簧,恭维话儿说得流利不过,不停的赞美着柳明艳,弄得她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没想到这时间竟然还有这般知冷知热的人。与那不解风情的乔景铉相比,可不知道让人舒服到哪里去。
那书生一边说着话一边与柳明艳眉来眼去,也才那么一会子光景,便将柳明艳迷得七荤八素,不由得有相见恨晚之感。两人当下约定今日去翰林院那边酒楼小聚。柳明艳本是极度沮丧中,突然来了一个如此热情之人,早把规矩礼仪抛之脑后,只觉得那人便是自己合适的夫婿人选,见那书生穿着有些寒酸,今日特地带了积蓄过去送给他用。
柳大夫人听了只觉得天旋地转般,伸手噼噼啪啪几个耳刮子打得云彩的嘴巴都肿了起来:“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生了这张嘴巴何用?难道不会劝着小姐些?”转身交代了一句月妈妈,把跟出去的四个贴身丫鬟都捆了,送到后院关了起来,然后唤了柳明艳进了内室,叫小喜把着门风,谁也不许放进来。
进了内室,还未站稳脚跟,柳大夫人就老大一个耳刮子,打得柳明艳晕头转向,她捂着脸,也不求饶,只是倔强的看着柳大夫人。
看着女儿这眼神,柳大夫人突然又心软了,抱住柳明艳哭出了声音:“艳儿,你怎么就这般糊涂!难道你就不想想日后该怎么过?”
柳明艳冷冷的说:“母亲,反正我现儿也找不到好人家了,这位段公子是进士,正在修庶吉士,若是他过了朝考便可升为翰林,若是没过,也可以放外任,难道这人还配不上女儿吗?”
柳大夫人拿着手帕子拭了拭眼泪道:“艳儿,你好糊涂,他说什么,你就全信了?你把他名字告诉我,我叫你哥哥去查下便可得知他是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你跟娘说实话,你和那段公子没有做别的什么事情罢?”
听着柳大夫人这么一问,柳明艳的脸色绯红,低下头去:“我们……也未做什么别的事情,只是他……”说着,一脸娇羞,不再开口。
“你们做了什么?亲了你?和你……”柳大夫人就觉得血直往头顶上冲:“总没有宽衣解带罢?”
柳明艳睁大了眼睛望着柳大夫人道:“母亲,女儿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不知羞耻的事情来?虽说段郎拉过艳儿的手,今日也抱过艳儿,但他是正人君子,绝没有做那种下流事儿。”一想着那温暖的怀抱,柳明艳心中便甜丝丝的一片,自己原先总是跟着那个冷得像冰块一样的乔景铉到处跑,现儿才知道,原来除了乔景铉,世上还有更好的人,虽然说他的家世比不上乔景铉,可他却是最知她冷暖为她分忧的人。
听说与那姓段的书生没有肌肤之亲,柳大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冷冷的哼了一句:“什么正人君子?正人君子就该遣媒人来柳府提亲,而不是躲到酒楼里和你私会!以后你也别再想他了,母亲已经给你订好了一门中意的亲事,你就专心在家备嫁罢!”
“母亲,你怎么能不问艳儿的意思就定亲了!”柳明艳慌乱的抓住了柳大夫人的手道:“我和段郎已有约定,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你难道是想要我做个毁约之人吗?”
又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柳明艳脸上,柳大夫人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喘着气说:“艳儿,你给自己惹了多少麻烦你知不知道?若那段公子所言属实,他真是今年新科进士倒也罢了,若是那设局儿叫人钻的,我的私房银子全送了都不够堵他的嘴!”伸出手用力戳了戳柳明艳的额头:“当时你说你只嫁英王府的乔世子,谁都不嫁,可现在才多长时间,你就和这个半路上钻出来的段公子私定终身?你还有点女儿家应有的庄重吗?”
这京城里头,三教九流的人到处都是,那些玩仙人跳的不知道有多少,柳大夫人在娘家做小姐的时候,便听说过一为贵女受了骗,自己破了身子不成,家中还花了不知道多少银子才将那事情摆平,最后那位小姐也只嫁了个七品的小官儿,大半辈子没抬起头过。
这姓段的若真是在考庶吉士的,那为何还有空在外边游玩?大相国寺是京城有名的寺庙,不少京城富贵人家都在那边进香,也有不少那种玩仙人跳的在那里寻着目标下手,也不知道这个姓段的是不是那种人。
柳大夫人望着柳明艳,一肚子的怨气,吭吭赫赫的快说不出话来,柳明艳还保着清白,并没有*,这是唯一她觉得万幸的事情。
柳明艳听着柳大夫人的训斥,扁着嘴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可神色却十分倔强,心里头想着那段公子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热烘烘的一片,可瞧着母亲那疾言厉色的模样,又冷了一截——凭什么自己要被家里摆布,去嫁给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那人肯定比不上这位段公子能如了解自己。
看着柳明艳扁着嘴站在那里,柳大夫人微微摇头,知道她肯定又是钻了牛角尖。刚刚从乔景铉那个牛角里边出来,便又钻去这个牛角了!自己几个儿女,也就是艳儿被自己宠坏了,做事从来不想后果。
她叹了一口气,抛出了一句话:“艳儿,你只管在家安心待嫁,母亲不会胡乱帮你挑人的!今日才将你的亲事定下来,你的夫君的父亲是当朝二品的总督,幽云那边独当一面的人物,给的聘礼是白银二十万两,明珠百斛,瞧瞧人家多重视你!他们家可是有金山银山的,你嫁过去便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惦记着那段公子做甚!”
柳明艳听了这话,似惊似喜的抬起头来,望着柳大夫人问道:“母亲,你说的可是真话?”
“母亲还能骗你吗?老夫人偏心着呢,一心想把这们好亲事落在四房柳明媚身上,还是我说尽了好话才把这事儿扭过来的,今后你就在家绣点嫁妆,母亲到回雪坊请个娘子来教你女红针黹,别的不说,少不得要学会给自己的夫君做鞋儿袜儿的。”柳大夫人伸出手去摸了摸柳明艳的头:“这些日子便别出去了,九月便要出阁了呢。”
“女儿……知道了。”柳明艳闷闷的应了一句,这亲事虽好,可毕竟不是十分合自己的意,若是那段郎有这样的身家该多好!又若是乔景铉……想到乔景铉,柳明艳的眉头又皱到了一块,心里痛得不行:“母亲,我心里不忿,虽说这次亲事没落到那柳明媚身上,将来景铉哥哥会不会来柳府向她求亲呢?”
柳大夫人看着女儿那样子,心里一酸,其实玧儿心里还是没有忘记那乔景铉,自己要出嫁了都还在想着英王府的世子爷!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柳明艳的头发道:“乔世子今年十七了,定会在这一年里议亲,那柳明媚还没及笄呢,你担心什么!再说英王府怎么又会派人再来咱们柳府议亲,哪有那般不顾脸面的!”
遣了一次媒人来议亲,事儿没有成,总不至于腆着脸再来一次罢?这可不让旁人笑掉大牙?一提起柳明媚,柳大夫人心里的气也不打一处来,这个十侄女可真是爱管闲事,帮着她母亲打理中馈,竟然将手伸到自己积年的账簿子里头来,害得柳老夫人勒令查账。
那柳明媚瞧着是个和气的,见人只是一脸笑,没想着这般不顾情面!她那日在偏厅的将自己的心腹管事妈妈捉了出来,竟是一条退路都不给她留!俗话说“打狗看主人”,她倒好,一棍子打下去,毫不手软,自己是该好好教训她才行。
只是有些事情不能着急,须得慢慢行进着,先用黎姨娘来气气她母亲杜若兰,再看看四房那边的动静,若是她以后知趣倒也罢了,不知趣就休怪自己下手无情了。柳大夫人咬了咬牙,心中暗暗做了决断,有些事情都是被逼的,自己又何尝愿意去下手?只是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也不能不闻不问。
回过神来,见着柳明艳挨在她身边,眼睛里有着迷茫的神色,一双手捉住自己的衣裳角儿,柳大夫人心中一酸,想着小时候柳明艳每次犯了错都是这样一副可怜模样,心里又记挂起女儿来,“艳儿,你就好好的担心自己罢!你的这些贴身丫鬟都是不得力的,我会另外给你挑些人,陪着你去幽云那边,好帮衬着你一些。你自己这性格儿也得改一改,凡是不能硬碰硬,需放得柔软些!”
柳明艳随意的点了点头,脸上还是一副很不高兴的神色,柳大夫人看着她那样子便知她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耳去,但是素年来都是这般娇纵惯了,一时要她去改,谈何容易?现在也只能懊悔自己对她太放纵了,可认识到这一点,为时已晚。
柳府园中的荷花开了,池子里头到处都是挤挤密密的荷叶,粉色的荷花如箭一般挑出水面,一个个花蕾就如小孩子生气时嘟着的嘴,十分俏皮可爱。水榭里边的雕花格子窗开着,飘出了一阵低低的说话声,那声音十分清脆,就如走珠一般在荷叶上滚动着,将页面上的露水惊得滚落了下去。
“七姐姐今日怎么便有闲心找我出来?”明媚笑吟吟的望着柳明欣,一边递上一碗冰镇酸梅汤:“是不是想喝这个了?玉箫做的,你尝尝看。”
“十妹妹!”柳明欣接过那碗酸梅汤喝了一口,只觉得全身都舒畅,瞧着明媚那笑嘻嘻的神色,心中有几分感动:“我可得要好好感谢你才是,若不是你给我出的那主意,恐怕我现儿还是一个庶女呢。”
“七姐姐说什么呢,那是你自己的命好罢了!你都已经被太后娘娘指婚成了三皇子侧妃,那便别再想着以前的身份了,皇宫里那些人,惯会踩高捧低,你若是自己都还记得以前那身份,还不知道人家怎么看你呢!”明媚笑了笑,眉头舒展,妙目里有微波闪现,看得柳明欣一怔:“十妹妹越发美貌了。”
“七姐姐,你找明媚出来便是要赞明媚生得美不成?”明媚拉了拉柳明欣的衣袖:“现儿你也难得出来,听说过几日宫里就要派姑姑过来督促着你学规矩了,有什么话儿,咱们恐怕只能在这几日里头说说了。”
“可不是?”一提到学规矩,柳明欣便有些担忧:“都说是要学成亲时的规矩呢,听说是要给正妃去敬茶的,可我一想到那玲珑郡主便觉得有些害怕,她实在是有些凶悍。”柳明欣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恐惧的神色来,望着窗户外边那挤挤密密的荷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明媚瞧着她那模样,心中暗道,也不知道柳明欣到时候会不会活得开心,宫里头最难得的便是开心,像她这种不大聪明的人,该如何安安稳稳的在宫里生活下来都是一件难事,更别说是要活得开心了。
“对了,十妹妹,我找你出来可是有事儿的。”柳明欣的眼睛望到湖对岸婷婷袅袅的走过一个人的身影,忽然想起了今日找明媚出来要说的正经话儿,她拉了拉明媚的手:“十妹妹,你过来瞧瞧,那个女子你可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