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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泰宫,鲁国君主处理日常政务的地方,也是接见朝臣的地方,相当于后来秦国的章台宫。
只不过鲁国的实力并没有后来秦国那般强大,故此汉泰宫自然比不上章台宫那般庞大,整个宫殿只前后两进,第一进乃是长宽三丈的议事殿,殿中竖立着六根漆黑石柱,象征着鲁国至高无上的公室君权,但知道鲁国实情的人肯定会发现,这六根柱子被分成了三份,也同时矗立在叔孙氏,季氏与孟氏的家门口,象征着公室之权早已被三桓瓜分。
太子野就坐在议事殿的最前方,叔孙豹已经被放了出来,站在左边,季孙宿与孟孙羯立于右手。
而在他们的身后,各自站着忠于他们的朝臣。从数量上便不难看出叔孙豹在鲁国朝堂上是孤掌难鸣,因为支持他的朝臣可谓是寥寥无几。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众卿且说说吧。为何寡人不过去后池游了一日,这宫中就这般的不太平了?”
只听得那假太子,隔着一层垂帘,开腔便与殿内的众卿质问道。
很显然,这个假太子是听了李然的安排,随意捏造了些“事实”。但太子既然都这样说了,又有谁会质疑这其中的真伪呢?
在他身后,鲁宫两大侍卫统领并肩而立,此刻正对着殿中的朝臣虎视眈眈。
“禀告太子,老夫前几日偶感风寒,染病在家,对此事一无所知。定是坊间有人污构老臣,还请太子明察。”
季孙宿因为代祭天一事被晋侯狠狠痛骂了一顿,索性称病在家,没有上朝,这番缘由说来倒也合情合理,叫人看不出破绽。
左边的叔孙豹没有说话,只不过他的目光却不停的在太子野身上扫过,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至于哪儿不对劲,他又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他知道,自己能够还站在这,多半是李然在背后有所安排。
“哦?那就奇了怪了。”
“寡人不过是离开了鲁宫半刻,宫中便是遭到刺客。而且,你们还将叔孙大夫给抓了起来。这又是为何?凶手尚未缉拿,又是如何定了罪的?……更何况,他若是想刺杀寡人,又何须等到现在?又何须是在宫内动手?”
这段台词确是十分的讲究的,虽未明确表明刺杀一事与季氏有关,但这话暗里却已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了季氏。
要知道叔孙豹若想刺杀太子,那他的机会可太多了,李然到了曲阜后,太子野曾几次三番到叔孙豹的宅邸做客。若叔孙豹要想暗害太子,又何必还要冒这种“失手”的风险呢?
再者,鲁宫的安防乃是叔孙豹负责的,此事人所众知。所以鲁宫内安保的失职,便都跟叔孙豹脱不了干系。
换句话说,叔孙豹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在自己的地盘上刺杀太子,给自己招黑。
既然叔孙豹被太子认定了不是凶手,那这些把叔孙豹当作凶手抓起来的人,岂不是便成了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
季孙宿闻声,微微一怔,他对太子此时话里的暗示是心知肚明。
只听季孙宿道:
“禀告太子,鲁宫乃叔孙豹安排负责的防卫,宫内出了如此大事,叔孙豹理应问罪!”
“寡人问的是谁人在宫内行凶!并没有问谁人该为此事负责!”
太子野的脸色一下子愤怒起来,双眸如炬,死死的盯着季孙宿。
答非所问,这是身为臣子的大忌。
这时,想了半天的叔孙豹终于抬起头来,朝向太子恭身言道:
“太子,老臣昨日与今日皆在家中,既然季孙宿认定臣有罪,臣恳请找人自证清白。”
“哦?是何人?”
太子野想也不想的应声道。
“李然,李子明。”
叔孙豹终于反应了过来,既然这件事乃是李然的谋划,那接下来应该如何进行,那自然是要看李然来表演了。
如若不然,仅凭他一个人在这鲁宫之中,又如何能够对付得了季孙宿与孟孙羯两只老狐狸?
“好,那便召李然进宫!”
第二十章没人会在乎真相
俗话说得好,这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而现在被逼入了绝境的李然,便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那条路来。
汉泰宫。
他站在汉泰宫的大门口,抬头看着汉泰两个篆体文字,一时有些恍然。
一个被免职的洛邑守藏室史,一个被周王室追杀的年轻人,一个有些落魄的穿越旅客。如今站在了鲁国的政治旋涡的中心。
进入里面会发生什么,他并不知晓,也无法预料。可是他却没有任何一丝想要退缩的想法,他的步伐坚定不移。
“草民李然,拜见太子。”
李然于殿外,直接便是一阵高呼,随后俯身叩拜下去。即便此时,这个太子就是他安排的人假扮的,可场面上的戏却还是要做全套。
“起身进殿。”
李然闻声,屈身促步进得殿中。但觉此时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自己。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阵阵袭来。
“李然,此番寡人宣你前来,可知是所为何事?”
假扮太子之人乃是李然授意孙武临时从太子的侍从中找来的,此人对太子的习惯也确实是非常了解,这演技也可谓相当不错。饶是李然,也险些被糊弄了过去,他的身上竟真的有了那么一丝的君威。
看样子,君威君威,其实只要是在那位置上的,谁都会透那么一点出来。
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就站在假太子身后充当侍卫统领的孙武,脸上浮现出异色道:
“草民不知。”
“那你可知昨日于此殿内,曾有人前来行刺寡人?”
“什么?”
李然故作姿态,显得很是惊讶。却听假太子是继续道:
“此次竟有刺客潜入进来欲刺杀寡人!只是,寡人命系于天,万幸躲过此劫。虽如此,但此事毕竟干系重大!叔孙大夫方才言道,说他这几日一直待在家中,不曾外出。对此间之事皆一无所知,素闻你与叔孙大夫交好,如今乃是他的门客,可曾知道些什么?”
叔孙豹找李然前来,就是为了给他证明清白的,故此话题一下子就来到了这上面。
一旁的季孙宿显然对太子的问话有些不满,毕竟李然不过是一介庶民,而且还是叔孙豹的门客,就算他能证明什么,那他的证词能让人信服么?
只不过,又碍于此番鲁宫刺杀一案已是震动朝野,此刻他们也不好当着假太子的面强行去判定叔孙豹的罪行,于是这才给了李然说话的机会。
只听李然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道:
“叔孙大夫这几日确实在家中未曾外出……既是有刺客意欲图谋不轨,敢问太子殿下可曾缉拿住了凶手?”
李然对于微表情的把控十分到位,他在说这三句话,脸上一直呈现出十分疑惑的表情。
但同时却又给人一种似是成竹在胸的感觉,一时让季孙宿竟有一丝背脊发凉。
其实李然的话术也很简单,关注点就是凶手!对,就是凶手!
说到底,缉拿刺杀太子的凶手才是整件事的关键!
可是自季孙宿进宫,叔孙豹被放出来,假太子询问这件事,竟没有一个人提及这个凶手!
这个凶手可曾抓获?抓获之后在哪?若没有抓获,可有什么线索?这些都没人提及,似乎所有人都选择性的将这个关键点给忘记了一般。
而李然不会忘记,因为这是揭开太子遇刺真相的唯一线索。
季孙宿脸上的表情顿时发生了变化。
他虽安排了季孙意如去灭口,可当李然问起这个凶手的时候,看到李然眼中那自信满满的目光时,他还是忍不住担忧起来。
他听说过李然的事,也从孙儿的口中听说了李然在集会上大放厥词,也知道自己所筹谋的代君祭天一事就是李然在背后搞的鬼,故此对于这个“敌人”,他丝毫不敢再掉以轻心。
“哼!唤你来,乃是让你证明叔孙豹是否对鲁宫之事一无所知,不是让你来破案的!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此处有你胡言乱语的份吗?”
李然在集会上的发言此刻早已是传遍了整个曲阜,因此,对于他那番言论不屑一顾的鲁国大臣绝不在少数,此时说话的便是其中一个。
“行了!你既已证实叔孙豹对鲁宫之事一无所知,那便足矣,退下吧!”
季孙宿挥了挥手,示意李然可以退下了。
但同时,他也下定了决心。此事之后一定要除掉李然,绝不可再留祸根。
而眼下,他正要寻思着怎么继续给叔孙豹罗织罪名,却不料假太子忽的又开口道:
“且慢!”
“李然的话倒是提醒了寡人,既然刺客失手扑了个空,那又可曾抓获?”
假太子对李然的目的自是了然于胸,岂会如此之快就让他离去?今日乃是专门为季孙宿设的局,李然乃是布局之人,自是要在场亲自指挥才好。
叔孙豹闻声忙道:
“刺客确是于殿内误伤了几人后流窜而去。皆因臣不及追剿,便被禁足在家,故而无法安排侍卫追查。臣有罪!”
叔孙豹口口声声喊着自己有罪,其实是把这责任一股脑的又踢回道了季孙宿的身上。
刺客刺杀太子,且流窜在外。在真相不明的情况下,你却先把鲁宫侍卫总管事的卿大夫给抓了起来,他又如何能够去缉拿凶手?
假太子眉头紧皱的看着季孙宿问道:
“季孙大夫,你可有何话要说?”
季孙宿也知道自己这一手确是有点操之过急,但也只因他对自己的谋划是极为自信的,毕竟太子若是真遇害了,谁又会在乎这种细枝末节的真相呢?
毕竟,朝堂之上,真相从来都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但此刻,却被这“真相”给逼入了死胡同的季孙宿只得急忙躬身,略有些惶恐的言道:
“太子明鉴,叔孙豹就算不知此事,也有防卫鲁宫不当之罪!将其禁足,也是理所应当呐!”
“至于那凶手,臣已经询问过宫内的几个统领,此人画像一经张贴,总有线索的,还请太子稍安勿……”
正当季孙宿在极力为自己开脱辩解,李然却在一旁嗤笑一声:
“呵!季孙大夫,然有个问题,还想请教。”
众人将目光转过,只见李然仍旧立在原地,长袖及身,青翠而深,端庄且高雅,整个人的气质一时间也因为刚才的那句话而变得神秘莫测。
“哦?你还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了。”
不及季孙宿反对,假太子便适时给了他继续问下去的机会。
季孙宿听到这话,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忍着一口气,静静等待李然的问题。
只听李然若无其事的问道:
“说来也巧,昨日草民在曲阜城内也同样是遭了刺杀,不知……这两者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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