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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四年后再见到她是在天河机场的候机大厅里面。在熙熙攘攘的乘客里面，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l。断然是和以前有了极大的区别。身上再也不是被我取笑的童装。也许是法兰克福残留十八世纪文化底蕴的缘故，整个人在所有的乘客里面，显得超凡脱俗。
午后的阳光斜插插的映照在整个候机大厅里面，光洁如新的地面愈发显得刺眼。l一脸明媚的笑容在我面前晃动，似乎在预示着春天的来临。而我则在她面前局促不安的晃动着。
“你变成熟了。”她嘿嘿的笑着，然后顺手把手中的皮箱拉手放在我的手里。
“去哪儿？”我问。
然后很快就有几个招徕顾客的酒店促销员或是出租车司机围了上来，不住的询问我们是否需要什么住宿服务或是乘车的服务。我不住的解释说不要，而那些人就宛如苍蝇一般紧跟或是包围着，我无法，只有作罢。l微笑着摆了摆手，那些人终于肯死心离开。
“在德国也有这些人，为了生计，不惜在机场出卖自己的人格。”她摇了摇头“但是不似这般缠人。”
我笑。
出了候机厅，方才感觉到今日的阳光是那样的明媚。明媚的使我摘去了困扰着我视线的太阳镜。仰视天空，湛蓝的天空流淌着舒展的白云。虽然和前几日相比略有燥热，但是心情绝对比前几日舒畅许多。我脱去外衣，然后站在远处的雕塑旁边，准备拦一辆taxi。
而她在我身后已经拦了一辆，我只有几步奔回，猫腰，钻到那辆车里。动作绝对谈不上优雅，只能算作不愧狈而已。
“小心碰头。”司机好心提醒我“昨日已经碰了三个了。”
“冒得事。”我笑了笑，她也笑了笑。我似乎在提醒这个好心的司机我是武汉本地土著。
“去哪？”司机问“过路费自己承担。”
“玉龙岛花园谢谢。”她依旧笑着对司机说。“打表去。”
很快我们就到了高速，两旁是正在修建的房地产楼盘。一派繁华的景象。她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
“怎么？”我好奇的问“几年没有回来发现武汉变化大了？”
“是啊。”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元，放在上衣的口袋里“确实变化不少。”
“市中心的老城区改造都被做的差不多了。只有在周围开发了。”我把整个身体放在靠椅上“桥口那边的房子都卖到了四千多元一个平米。”
阳光射到汽车里面，时间已然不是午后。我们越来越接近城区，马路上的人群反而渐渐的少了起来。这个时候我才开始认真的端详她。一头披肩的长发依旧掩不住脸上的清纯，只是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刻意而已。或许是在那个有些古板的国家里面的缘故。尽管如此，但是总之看起来还是很不错。
忽然我感到有些口渴，然后让司机把车停到青年路的边上，我下车买了两瓶蓝带。在这个季节和啤酒毕竟是最解渴的。而我知道原本她的酒量就比我强许多，这几年她又在那个啤酒的国度生活，酒力应是有增无减。当我把啤酒的给她的时候，她却拒绝。
“为什么？”我问“很奇怪你以前可是把我灌醉多次。”
“大学里面不让喝。”她摇了摇头“而且喝啤酒会发胖。”
于是我折回，然后换成一瓶可乐，猛然又发现可乐离保质期还有四天，于是又继续折回，七挑八拣，司机已经不耐烦，我匆匆拣了一瓶乐百氏酸奶递到她手上，尚未待我坐稳，车已经绝尘而去。
我看着她喝酸奶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但又不知哪里好笑。于是我就自顾自的喝自己的啤酒。蓝带的气味弥漫着整个车内。混合着车厢内汽油的气味。觉得有些窒闷。
我们彼此都没有去触碰那个敏感的话题。在内心里面似乎都期望这件事情能够迅速的忘掉。终于，她忍不住。
“你在上海有女朋友么？”她问。
我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无比压抑，两旁的风景一一划过。留下风一般的影子。
继而我惨笑，掩饰。
二
当我们一起回到她的那间屋子的时候，陡然发现里面已经凌乱不堪。由于里面很久没有住人的缘故，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种难闻的气味。
我们彼此谁也没有去问那些关于男女朋友之类的问题。我躺在她的沙发上，她放cd给我听。
音箱是现成的，只是多年未用。cd机是她随身所携带的，那张cd也是她随身携带的，放在cd里面，从法兰克福到北京再到武汉，一路上定然沾染了不少的风尘。
摆弄许久，歌曲声终于响起，有些刺耳，我让她把低音打开，结果还是有些杂音在里面嘶哑着。或许是多年未用音箱里面产生了湿气的缘故，无奈，只有将就着听。
依稀可以听得到里面是fay的那首当时的月亮，歌词我很久没有听，但是而今听来，却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当时我们听着音乐
还好我忘了是谁唱谁唱。
当时桌上有一杯茶
还好我没将它喝完喝完。
谁能告诉我要有多坚强
才敢念念不忘。
当时如果留在这里
你头发已经有多长多长
当时如果没有告别
这大门会不会变成一道墙。
有什么分别能够呼吸的
就不能够放在身旁。
看当时的月亮
回头看当时的月亮。
曾经代表谁的心结果都一样。
fay在cd里矫情的唱着，一如哀婉的诉说，这似乎迫使我说出真心话来。我迟疑了一下，于是，决定告诉她。
她正在蹲在地上整修那台影碟机，本来是期望能够晚上一起看看那部指环王，但是那台碟机也出了故障，总是显示无碟。她好心的蹲在地上构思着晚上本该愉悦的场景，可是我却在沙发上思考着那种让人怨恨的话题。
当我已经做好遭骂挨打的打算的时候，于是开始招呼她？
“有事么？”她回头，脸上带着孩子般的笑容。
“恩。”我低着头“你过来坐好么？休息一下。”
她很乖巧的坐了过来，靠在我的身边。然后期待听我讲故事。
我却不知道怎么跟她诉说这些，先是沉默，再是摇头，继而一脸莫名的笑容。
她似乎明白了我想说什么，但又不确切，于是低头问我“我等会儿去换一张新床单，我们晚上睡一起好么？我一个人有些怕。”
既然已经有了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伤害一个好心人的事情是断断不能去做的。于是，我迟疑再三，终于开了口。
“不用了，我等会就回去。”我说。
“为何？”她莫名。
“我有女朋友了。”我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在你离开之后第二年。”
她手里的梅花起子落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知道这句话伤害了她，但是此时绝对不能离去，于是我把手放在她肩上，替她梳理长发。
她把肩膀触动了一下，似乎想摆脱我，但是又不像。然后竟像一个孩子一般哭了起来。
“l。”我摇了摇头“我是爱你的。但是我们的爱情输给时间和距离了。”
她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一句话。
“你走吧。”
三
我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然后一个人走下了楼。心里面竟然冒出了少许的不舍。陈年往事似乎都泛上心头。逝去的爱情固然已经变质，但是却变成了酒。颇有回味。
“你上来吧。”她在楼梯口叫我。
于是我折返，继续上楼。到了她的门口，发现她倚在门口，眼神里透着一丝哀怨。
“康云，如果你要走，我决不拦你。”她停顿了一下“这不怪你。”
我没有说话，只觉得下半身有些凉。
“我记得你的承诺，六年之后便要娶我。”她笑了笑“是我太蠢了，相信这种鬼话。”
“不要这样说。”我抬起头。
cd机里面继续是fay的那首当时的月亮，她有意把声音开得很大。
我陡然觉得房间里面是那样的熟悉，包括眼前这个女子。四年前是我和她一起把这个很温馨的房子仔细的装修。然后说我们下次再见面就在这间房子里订婚。当我头上报纸糊成的帽子粘满了涂料的时候，是她把那个蓝带易拉罐拉环套在我的手上。
“这便是戒指。”她说“你以后便会不离开我。”
当年的场景恍然而过，有的竟然成了碎片，几乎拼凑不起来。只是记得当年是一个晚上，月亮很圆。按道理说本该是团圆的日子，而她却要远行。
“h告诉过我。”我依旧低着头“本来很简单的。”
“她说什么？”l问。
“你确实为我付出了很多。”我有些难过“她说你在法兰克福四年里面没有和任何一个人约会过，没有接受任何人的追求。”
“可是你呢？”她问我“好像是你追的女孩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然后走进屋子里，坐在椅子上。那个音箱的声音振的我耳膜很疼。
“晚上陪我逛外滩好么？”她问“朋友一场吧。”
我应允。
我们站在长江边，街头人群喧闹，江汉路上灯火通明，繁华的让人害怕。霓虹灯的闪烁让我恍然觉得到了南京路。而身边的女子又变成了j。
“我知道你在想她。”l摇了摇头“我明白了，爱情是等不来的。”
我苦笑，一点小小的心思都被她看穿。于是不再说话，也不再显露出那种暧昧的神色。然后一个人自顾自的望着江面。
汽笛声阵阵，江的那头是寂静如斯的武昌。我家在那头，她家在这头。其实长江并不是我们爱情碎落的原因，而时间是。
“你不觉得夜色很好么？”她把头发梳理了一下，递给我一罐蓝带“特别是月亮，很圆。记得今天是农历二月十五。你许个愿吧。”
我笑了笑，拉开啤酒，习惯的把那个拉环套在手上，然后低下头，准备许愿，突然却看到江水中倒影的那些恋人的影子。他们的手指纠缠在一起。在江水里翻腾着。而那个月亮也在水里碎成了碎片。
猛然间我的手觉得一阵灼疼，是那个拉环。月亮，拉环一一的往事浮现在眼前。是不是这样的夜晚才会这样的想起那些似乎带给我无限惆怅的往事。彼岸的烟花映出了一个个恋人牵手的影子。我孤独的坐在岸边，望着那只当时的月亮，决定迅速回到属于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