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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八月的周庄和凤凰一样，闷热而又多雨。漫步在双桥附近，临近一泓清水，里面是我的影子，清水里的我扎着蓝色头巾，穿着绿色的burberryt恤，以及一条有些破旧的牛仔裤。可能是从酒店里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缘故，古怪而又莫名。无论从如何的角度看，或是换成其他的颜色，都有些像不良少年。
“先生，要丝巾吗？”
二
我从那家丝巾店走出，没有任何的留恋。倒不是因为价格或是物品的质地。我敢这样说，在整个周庄，哦不，即使在吴江，在青浦也没有这样好质地的丝巾。那是怎样的丝巾呵！柔软如浮云一般，如烟雾般轻渺，托在手上，尽管五彩斑斓，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分量。
“阿拉的丝巾是三层丝绸织成的，绝对是苏州城最好的用料。这个侬拿到观前去买，随随便便都是三四百。”
“是挺不错的”
店面不大，但是陈设极为讲究。右上方就是“双桥餐厅”门前整齐的摆放着一盒盒的牛角梳，在闷热潮湿的空气中显得轻薄而又微妙，仿佛一大团黄色的结晶一般。一个银色的金属领带架，竖放在店面的正中央，几条带有书法的领带显得别致而又雅观。一条条丝巾就被横挂在墙壁上，五颜六色，斑斓一片。
我倚在门口，那种感觉茫然无措，恍如一丝无形的网在我头顶盘桓，却又不知何时落下。手指茫然而有焦灼的搅在一起。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断然已经没有了古镇的安静。闷热的气候图添了许多焦躁的心理，烦躁并郁闷不堪，总之，心里感觉极为不踏实。
“先生，您挑一条吧。”
“恩，不用了。”
在茶楼里，啜一口苦丁茶。后面便是周庄里的那条河。我并不知道河的名字，空调吹在透明的窗户上，再漏在我的头上，头发被微微吹起。我站起身在空气中隐约嗅到一丝沉闷的味道。窗外的雨滴滴到了玻璃门上，对面就是那家纱巾店。在闷热的季节，挂在外面的丝巾像一节节畜生的肠子一样，让人觉得甚是倒胃口。
八月里的周庄，仿佛一头踟蹰的狮子。让人觉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悲哀。转眼间手里的茶水已经变得清淡而又乏善可陈。饥饿之虞忽然如一阵猛兽一般吞噬着我的内脏。眼睛看着隔壁饭桌上的红烧蹄膀，三个外地来的食客在那里大快朵颐。
我的半个头颅从一楼缓慢地出现在二楼，为什么我要上一层楼呢？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楼上有两个情侣，他们的距离大概和我不超过十三米。看了一下，他们桌上什么也没有，女生正在给男生倒茶，是周庄最多的苦丁茶。阴霾弥漫在那层厚厚的木板地上，恍然间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丽江、凤凰、江西等一些曾经的去处。于是我继续往上走去，挑拣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店小二可怜巴巴的端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小手机挂件，都是当地人用所谓的米雕刻出来的。平心而论，价格不算贵，工艺也算精致。但我看看手中那款已经需要更换的那款nokia手机，摇了摇头，手机在远处云层的缝隙的阳光照耀下斑驳的颜色。我叹了口气，把手机收起。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旁边的那个男生正在为给女友挑选纪念品而发愁。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每一个旅游景点都如同三月的扬州一样给我带来莫名其妙的一些回忆。这里不是苏州的观前，也不是成都的锦里，更不是长沙的解放西路。总之，对于这种尴尬，我的脑海里总是被一些乱七八糟的景象所充斥。其实我和他们一样，始终拿不定主意。久而久之，只有作罢。
三
我突然想起了一年在一条笔直的公路上，仍旧是那个我。那条公路的前方是一个叫做清迈的城市，我们的目的地。后面则是大名鼎鼎的勐海。在那条公路上，我的车不知所终的奔驰着。而在这样一间水乡的阁楼里，也依旧如此。
“先生，买一条丝巾吧”
“我说过的我不”
眼前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身后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样子虽然笨拙甚至有些愚钝，但是却不乏可爱。我挺了挺身子，伸出手来，恩，不错，这条纱巾做工也不错。
“我们是自己做的。我们家的作坊就在双桥后面。喏。”小男孩伸手指着远处一片模糊的建筑，说实话——那里即便是坟场甚至是屠宰场我都一无所知，但是平心而论，我的眼前似乎就看见了一片作坊。
“哥哥放河灯吗？”
“恩？这，这怎卖？”
“一元一盘子，二十个。就在沱江里面。今天离七月七还有一个月，据说在今天放的河灯七月七那天就能到鹊桥上”
“是么？到了鹊桥上又能怎样？”
“那样你就能把你和姐姐一起许的愿望实现了”
“恩？你如何知道有个‘姐姐’？”
“你刚才到上面玻璃作坊里面做了一对情侣饰品”
河灯在水面上渐行渐远，上游也有一些河灯漂了下来，到了下面也就模糊不清了。再看见其他人的河灯居然撞了岸，而我的从虹桥下面慢慢的划过，居然不清楚了。
“哥哥，对面就是鹊桥。”
“恩对对，对面就是的。”
直至周围的人逐渐散去，我放完了最后一个河灯，岸边沆瀣的鱼肉味道与氤氲的啤酒气息让我感觉有些恶心。回头望了望，卖河灯的孩子早已远去，只有几个烂醉的龌龊食客，在桌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带摩擦声。
那些丝巾已经浸满了我手心里的汗水，猛然间我发现几个孩子已经把所有的丝巾都放在了桌子上。各种各样颜色的都有，男士的女士的都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如明星握手的把这些丝巾都蜻蜓点水的摸一遍，仿佛在了解质地一般。
“哥哥，我们这都是三层纱制作的”
“我知道。”
“我们这都是足成的真丝，两年蚕茧五层套丝织成的，不像商店里面的，还加上一两分的尼龙”
“我知道。”
沉默。
“这个蓝色的怎么卖？”我问。
“这条两百六十，要贵些。”
“为什么？给我一个贵的理由？”
“妈妈说了，这个围巾是七夕才能卖的。现在卖，价格都不一样。”
“我便要这条了，叫你妈妈上来罢。”
四
后来一个中年妇女来了，脸面看起来很清秀，声音也带着吴侬软语。一看是江浙一带的女子。或许年轻时也是一个倚门摆袖的佳人。我拿着那条纱巾，看着那个老板。感觉纱巾也有些不对劲。
“先生，你看上了这条围巾说明你是一个识货的人”
“我知道。”
“这条围巾是四年老蚕茧温水脱皮的。你知道，掌握这个手艺的人已经没有了。那是乾隆下江南的时候，这是给乾隆做帐篷的。”
“我知道。”
“在我们苏州，女儿出嫁便用这样的纱巾装饰洞房。因为这种纱巾里面有一根根的金丝”
“恩我知道。”
“这种纱巾”
“不要说了，能便宜一点吗？”
“先生是给你爱人买吗？要在七夕之后给她，否则会不吉利的。这种纱巾本来是七夕之后卖的。直至第二年元旦，卖不掉的全部烧掉，然后开春重新织造，这是我们江苏的最有名的特产。周总理都称赞，这种纱巾薄如云，彩如锦。”
“我知道。能便宜一点吗？”
“先生，你知道买云锦是不能还价的。”
云锦。
五
七夕的那天晚上，我坐在阳台上，一个人。那天晚上突然出来了月亮，旁边有几颗星星。忽然月亮被一阵深蓝色的雾霭罩住。我姐姐说，周围的星星就是我放的河灯，那片雾霭就是我买的云锦，sali会看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