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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谎骗得好。”战天风点头:“骗得大家都开心,骗人还是有好处的。”
“是的。”壶七公也点了点头:“一直到过世,沈芸都很开心。”
“过世?”战天风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难产。”壶七公长叹一声,抬头看天:“母子两条命啊,都没救下来。”
“可惜了。”战天风叹了口气。
两人一时都不吱声,只有木柴偶尔一声炸响。
过了好一会儿,壶七公从豹皮囊里掏出一个卷轴一样的东西,打开,却原来是一幅画,壶七公看了一会儿,给战天风看,道:“这就是她了。”
画中的沈芸大约二十来岁年纪,正凝眸远望,姿容胜雪,但叫战天风吃惊的不是她的漂亮,而是画中的沈芸和壶七公跟踪的那个女孩子几乎是一模一样,他一时惊呼起来:“她她和那个女孩子,几乎一个样啊。”
壶七公点头,盯着画像,道:“面目有七分像,我的芸儿还要漂亮些,但神情却有九分像,尤其是侧面的神情,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难怪你失魂落魄的跟着这女孩子。”战天风明白了。
壶七公没答他的话,只是看着画像,好一会儿才道:“知道上次在洗马城我为什么一个人离开吗?我就是给她们娘俩上坟去了,每年的忌日,我都会去,四十多年了,我老了,画中的她却还是老样子。”他越说声音越低,喝着酒,看着画像,后来又唱起小曲来,战天风听不清他在唱些什么,但一种伤感的情绪却无由的在心中弥漫开来。
战天风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天亮醒来,却见壶七公站在不远处的溪边,摘了面具,在那儿就着水光左照右照,见战天风醒来,他戴上面具走过来,也不说话,只是喝酒,战天风尖耳听得镇里有马蹄声,道:“她们不会是动身了吧。”
看壶七公,壶七公却好象没听到他的话,一动不动,只自顾自喝酒。
“要不我先去镇里看看。”战天风不明白壶七公心里在想什么,试着问。
“看什么,有什么看的。”壶七公哼了一声。
“不看她走了怎么办?不跟了?”
“不跟了,有什么跟头?”
“为什么?”战天风奇了。壶七公没吱声,但战天风一想就明白了,咧嘴想笑,不过马上就收住了,道:“七公,我发现你长得特别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一眼看到你,就和一般的老头子不同,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那当然。”壶七公在脸上抹了一把:“人的长相,有很多种相格,老夫天生就是天鼠星的相格,所以才叫了天鼠星,这是有来历的,虽然同是天鼠门,我师父就不叫天鼠星。”
“原来这样啊。”战天风是真不明白。
“天鼠星的相格,五官精致,小中见奇,你观老夫不与一般老者相同,正因老夫五官中有一股清奇之气。”
“清奇之气,对了。”战天风击掌:“你老给人的感觉,就象是世外高人的感觉,不过就是你的胡子头发有点不太好看,灰不灰白不白的,你这个有办法变黑过来吗?”
“这种养颜之术,小技耳,老夫袋子里就现成的返颜丹,真要高兴,十天半个月,立时就可满头乌发,但要那个干什么?老夫岂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
“十天半个月就可以满头乌发啊。”战天风一脸惊奇,却壶七公脸上左看右看,壶七公恼了:“臭小子,大清早的发的哪门子羊癫疯,盯着老夫左看右看的,想干什么?”
“七公,其实你老若站直了,不老那么缩着,个头不比我矮多少,满头乌发,再配上这一脸清气,说你三十多四十岁,绝不为过,是了,枯闻夫人还有鬼狂他们,年纪不比你小吧,可都只看得三四十岁的样子。”
“谁象他们老发骚。”壶七公大不屑的哼了一声。
“七公我问你,若是鬼狂和一个二十岁的功力平平的小后生站在一起,象昨天那什么娇娇那样的女孩子,会更喜欢哪一个?”
“那可难说得很,鬼狂年纪虽老了点,气势可是强得太远了。”说到这里,壶七公猛然明白了:“你小子是在暗比老夫?”
“对啊。”战天风击掌:“你老若一头乌发,至少面相要年轻二十岁以上,打扮打扮,世外高人的卖像就真的出来了,再加上功力高名气大还有袋中多金,你说会有小姑娘喜欢你吗?对了,你老不是还吹自己床上功夫了得吗,那更是十全十美了。”
“什么叫吹,臭小子要比试一下吗?”
“不是吹不是吹,我信,比就免了吧。”战天风双手连摇。他这到不是虚拍壶七公马屁,象壶七公这样的玄功高手,精力远在普通壮年后生之上,这一点战天风是绝对知道的。
“怎么样七公,有信心了没有。”战天风看着壶七公。
壶七公扯着胡子,眼珠子乱转,想了半天,猛地跳起来道:“跟上去再说。”
“好咧。”战天风大喜,直跳起来,壶七公却猛地挥手止住他:“不可乱来吓了她,老夫先去看看。”说着晃身去了。
“这老狐狸,还真是个多情种 子呢。”看着壶七公背影消失,战天风暗笑。
壶七公过了有半个多时辰才回来,说那两个女孩子起来了,正在吃早餐,这小半个时辰,他偷听到了不少东西,其中包括两个女孩子的名字,那叫娇娇的女孩子姓胡,自然是胡娇娇了,那绿衫女孩子叫傅雪,两个是师姐妹,好象是胡娇娇死了丈夫,傅雪陪她到另一个师姐妹处散心,这会儿是回家去,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战天风笑了起来:“人家闺房中的私房话都给你听来了啊,有没有听到那傅雪特别喜欢什么啊,一路好拍马屁。”
“一时半会哪听得那么多。”壶七公瞪眼,捋了捋胡子道:“不过老夫听她说在她师姐家吃的黑米粥她很喜欢。”
“那还不赶快买了黑米粥巴儿巴儿送了去。”战天风笑。
“这小镇上哪里会有黑粥?”壶七公哼了一声,猛地醒悟过来,一脚飞起:“你小子若敢嘲笑老夫,老夫踹死你。”
“不敢不敢。”战天风忙笑着闪开,道:“我是说真的。”看壶七公瞪眼,他便也不敢说了,怕壶七公又转过心眼去,不再去追傅雪了。
听了壶七公和傅雪的事,战天风感觉得出,外表精明犀利的壶七公,内里感情其实也是十分丰富,他到真心希望壶七公能把傅雪娶到手。
“我们也吃个早点吧。”看到有几只麻雀飞过,战天风顺手打了下来,去毛烤了,壶七公尖耳听着镇里的动静,道:“她们动身了。”
战天风道:“七公,不如我们再买两匹马吧,这样就可找个机会并骑而驰了。”
壶七公一想有理,道:“她们出镇了,我们去镇里看看,不过这小镇上未必有好马。”
两个进镇,这小镇上倒有大户,花高价买了两匹马,照战天风的想法,急追上去,借着昨天在酒楼的误会,就可搭上话了,壶七公却又不干,战天风也没办法,只好打马在后慢慢跟着。
到响午时分,后面来了几骑,飞驰超过了战天风两个,战天风也没在意,壶七公却留了神,尖耳听着,过了一会,忽地脸上变色,叫道:“王八羔子,想死了。”打马狂驰出去,跟的距离有点远,战天风听力远不如壶七公,没听出什么,不过他立刻猜到,必是刚才过去的那几骑惹了傅雪两个,所以壶七公才会发急。
“这不是机会来了。”战天风暗叫,急打马跟上。
他猜得没错,果然是那几骑赶上傅雪两个后,看两个单身女孩子,长得又漂亮,便出言调戏,双方起了冲突,那胡娇娇倒是颇为泼辣,拨剑便动起手来,那几个汉子功力倒也不低,又人多力大,战天风两个远远看到时,傅雪也给卷了进去,给几条汉子围在中间,落在了下风,那几条汉子更是不停的大声调笑,言语十分下流。
壶七公早急冲上去,战天风本来跟得急,这会儿突生心眼,想:“这英雄救美的事,让七公玩去,我要是抢了他风头,老狐狸急了,呆会又要踹我。”把马勒一勒,且在马上看戏。
壶七公狂冲过去,他也不拨剑,不过战天风估计他也不大会使剑,空手入白刃,噼噼叭叭,也就是一眨眼,五条汉子全给他打落马下。
“滚。”壶七公叉腰狂喝。
“果然威风。”战天风在后面鼓掌暗笑。
那几条汉子屁滚尿流,两女也收了剑,胡娇娇看一眼壶七公和靠过去的战天风,叫道:“怎么是你两个?”
傅雪却微红了脸,对壶七公抱拳道:“多谢少侠相助。”又一脸歉意的对战天风道:“昨天真是不好意思。”
少侠两个字让壶七公愣了一下,平时精明之极的老贼王,见了喜欢的女孩子似乎很有些缚手缚脚,战天风暗笑,他却是根老油条,接腔道:“什么不好意思,这证明我们有缘份啊,对有对的缘份,错有错的缘份,要不那么多人,怎么不认错别人偏认错我。”他这一说,傅雪越发红了脸,胡娇娇却是咯咯笑了起来。
于是并马而行,互相介绍了名字,壶七公一直有些放不开,战天风却是市井中混惯了的,一张嘴极是来得,刚好胡娇娇也是那种比较开放的女孩子,两个人一唱一和,小半天就混得烂熟。
傅雪有些腼腆害羞,一般不太插话,壶七公先也有些放不开手脚,让战天风又气又笑,狠狠的使了几个眼色后,加之气氛慢慢的熟了起来,他便也找话来和傅雪说,无论眼光识见,老偷儿其实远在战天风之上,琴棋书画古物签赏风光人物,真说开了,话题远比战天风多,慢慢的也和傅雪越说越投机。
闲谈中,傅雪两个的情形自然也就了解得更多,傅雪胡娇娇两个都是青幽剑派的弟子,也就是个小剑派,师父青幽师太是女的,收的也全是女弟子,师姐妹有十多个,其中傅雪和胡娇娇是一个地方的,傅雪身世比较可怜,父母双亡了,只有一个舅舅,胡娇娇则是年前死了丈夫,心情不好,先是和傅雪结伴而居,后来还是不开心,傅雪就陪她到大师姐处玩了两个月,现在是回家去,至于昨天的事也说开了,原来傅雪先起床,就一个人进城来买东西,碰到几个浪子在酒楼上出言相戏,她性子温柔,逃回店去了事,胡娇娇起来听说了却不肯甘休,拨剑就来找场,却没问清是哪家酒楼,找到这家酒楼上,看战天风一脸纨绔子弟的样儿,就以为是他了,闹了一场误会。
这会儿说起,反是好笑,却越发熟了,战天风两个托言是来江湖中历练的,左右无事,便送傅雪两个回家去,傅雪不应声,胡娇娇却大大方方一口就应了,她就是喜欢热闹呢,于是皆大欢喜。
还有一个让战天风高兴的,胡娇娇极为好酒,晚间住店,一场酒喝下来,战天风和胡娇娇几乎就有些相见恨晚了,傅雪也能喝,但是不怎么喝,一杯酒从头抿到尾,战天风和胡娇娇借酒神侃,壶七公便陪傅雪慢慢说话儿,战天风冷眼看老贼王收声敛气装斯文,只是不敢笑,若是敢笑啊,真要笑痛肚子了。
交谈中,壶七公知道傅雪爱弹琴,这个爱好和当年的沈芸一样,而当年壶七公为讨沈芸欢心,在这上面着实下了点苦功,这时和傅雪谈起来,头头是道,大获傅雪欢心,壶七公当年替沈芸搜罗的乐谱都随葬在了沈芸坟中,但后来偶遇古谱,心念亡妻,便也随手收在了囊中,这时取出来,傅雪看了,大为喜欢,她性子文静腼腆,但看到这些古谱,却象个小女孩一样欢喜雀跃起来,只可惜旅中无琴,无法一试。
壶七公豹皮囊中其实有一具好琴,本来想拿出来,但后来听傅雪说她家中有一具古琴,到家中她弹给他听,壶七公立刻就转了主意,战天风却还不识风,睡前对壶七公道:“马屁拍到底,送佛送到西,她要弹琴,你老现在也别睡了,想法偷一具来啊,她明天有琴弹,一定高兴。”
“你知道个屁。”壶七公大大的翻他一眼:“现在让她弹,怎及得到家中听她慢慢的弹。”伸手拍拍豹皮囊:“老夫袋中古谱多着呢。”
“原来放长线钓大鱼啊,高,果然是高。”战天风翘起大拇指,壶七公大是得意,道:“追求女孩子,就象偷一件绝世的宝物,必须审时度势,有机会,就要立时把握,没有机会,则要制造机会,心不可太急,意不可轻露,手更不能随随便便乱伸,若是毛毛燥燥,心急火燎,只恨不得一口吃进嘴里的,十有八九那就吃不着。”
“有理,有理,果然是玄妙无穷啊。”战天风拍一马屁,心下暗哼:“这会儿吹上了,先前拘手拘脚的却不知是谁。”
一路行了四五日,战天风与胡娇娇越说越熟络,壶七公与傅雪也越谈越投机,这日到了傅雪家,两女都有些难分难舍了,胡娇娇先就开口让战天风两个留几天,傅雪先还不好意思开口,后来见壶七公看着她,便也微红了脸道:“这些曲谱古意深幽,有些地方我一直不能理解,符兄若无事,还盼多留数日,加以指点。”
壶七公等的就是这句话,急道:“指点不敢,很多地方我也不明白,大家一起参详好了。”
他乔模乔样,战天风暗笑,于是留下。
傅雪家不大,一座三进的宅子,后院是个花园,有个小小的亭子,傅雪平日总在园中亭子里弹琴,这时也不例外,就请壶七公战天风到园中赏琴。
说实话,请战天风听琴,那真的是对牛弹琴,再美妙的琴音在他耳里,也是完全的莫名其妙,头一天还凑趣听了一阵,第二天便再无半分兴趣,他却有计较,也不说自己听不懂,而是对壶七公道:“我给你帮忙,支开胡娇娇,那琴我就不听了,等你把人听到手,到时再给我补上。”壶七公果然大喜。
其实胡娇娇也不喜欢听琴,战天风随便找个借口,她立即便欢天喜地跟了出来,两人另找乐子。
如此三四天,壶七公进展迅速,照他自己的话说是:渐已入境。而胡娇娇对战天风似乎也另外生出了一番意思,这倒是个意外收获,战天风一时暗乐,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有女人自己送上门来,他是绝不会往外推的。
这日夜间,月光极好,饭后在园中闲聊一阵,壶七公请傅雪对月奏琴,傅雪欣然应允,战天风胡娇娇没兴趣,胡娇娇便约战天风到她房中喝酒,这几天两人混得极熟,也常在一起喝酒,不过都是在白天,晚上喝酒到是第一次,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不过江湖中人,和一般世俗中人自不相同,最主要是胡娇娇风流开放,全不在乎,她不在乎,战天风那就更不在乎了,美人相约喝酒,那就喝了。
胡娇娇把桌子移到楼上窗下,月光正好,两个左一杯右一杯,边喝边聊,酒兴渐渐上来,胡娇娇道:“光喝酒没味儿,我来跳支舞助兴吧。”却斜眼瞟了战天风道:“不许笑的啊。”她此时已有了五六分酒意,玉颊生晕,眼波如媚,她本不是特别漂亮,但这眼光却看得战天风小腹一热,忙道:“绝对不会。”
“你若要笑人家,人家再不依你的。”胡娇娇娇嗔一声,却又掩嘴咯咯一笑,下席而舞,边舞边歌:“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