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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瓦尔狠狠一拉炮绳,火炮轰地一声,炮口瞬间钻出橘红的火焰,巨大的炮架猛地往后一震,又被强行固定的驻锄死死地挡在了原地,激扬起一片尘土。
司令部后方很远处轰然炸起一团巨大的火焰。
打得太远了,陈安一阵惋惜。
柳石瞄了一眼,就直接顺着一根柱子赶紧溜了下来。他要根据第一发炮弹情况,和科瓦尔协力调整炮位,准备马上开第二炮。
俄军司令部突然一阵混乱,警戒的士兵疯狂地再喊着什么,马上十几个士兵护着几个大人物仓惶地从司令部大楼蹿出,向另一侧的军营跑去。
远处的陈安愕然不已,怎么回事?炮弹根本没有打到司令部,大人物就被吓跑了?
几乎是立刻,一声无比巨大的爆炸声马上传遍了各个角落,轰轰然一阵巨大的震动直接从地面传来,刹那间就震断了屋顶的横梁。陈安傻呆呆地看着前前后后,很多房子就这样坍塌了,还没醒悟过来,两耳就都失聪了,紧接着就是两眼瞬间抹黑跌进了倒塌的房子里,无数的瓦片就这么埋了上去。
柳石用力合上大炮的炮闩,大叫一声,“开炮。”科瓦尔拉着炮绳,刚准备扯动。就在这时,巨大的震动飞快地波及到了,整门沉重的大炮甚至被震动波狠狠地甩向了半空。柳石和科瓦尔一下子也被甩向了后方。巨大的炮身前扯力道,顷刻将炮绳拉得笔直,马上就自动击发了。
又是一声震耳的轰鸣声,还未掉落地面的大炮瞬间发射出了第二发炮弹,巨大的后坐力直接将大炮翻了个滚,沉重的炮管重重砸在地上,离科瓦尔的脑袋不到二十厘米。
柳石晃了晃迷糊的脑袋,赶紧爬了起来,冲上去硬扯着已经吓傻了的科瓦尔离开原地,后面的房子眼看就要塌了。
看着倒翻在地上的大炮,柳石当机立断,拉着科瓦尔放弃任务,直奔集结点,如此巨大的坍塌震动对制造混乱也足够了。
陈安也是满嘴泥土的从瓦砾中爬了出来,耳朵仍是轰鸣不已,抬头只见一朵巨大的灰色蘑菇云就在司令部的后方。连连吐去嘴里的灰尘,陈安飞快抓起望远镜,再次爬上已经塌掉的房屋顶部。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司令部大楼明显塌了一层,很多人看着那朵蘑菇云不知所措,无比混乱,更是狼藉遍地。紧接着,又是轰地一声,一发炮弹神奇地击中了司令部旁边的华俄道胜银行大楼,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房屋高层刹那间轰然倒地。
所有人都吓住了,以为这里已经成了日本人的炮火重点光顾区,顿时无论是俄国人,法国人,还是中国人都一哄而散。
双手还是有些无力,拿着望远镜,陈安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样也行?
第一发明显打偏了的炮弹竟然击中了俄国人隐藏最严密的军火库,第二发又鬼使神差般得砸在了银行大楼,柳石和科瓦尔是怎么调整炮位的?陈安始终想不明白。
实际上柳石根本不知道打中了什么,他还以为是日本人的大炮也打到了辽阳城里。
辽阳城里很快就乱了,司令部虽然没有被打中,但却坍塌了。来不及马上修复指挥系统的俄国人,前后方的指挥联系中断了,所有战线都是一片混乱。
抓住战机的日本人疯狂地喊着“板载,板载”,不计死伤,反复冲向俄国人的防线。个把小时后,大量的外围防线被攻破了,大批俄国败兵溃退到辽阳城里,辽阳城里已经完全失控了。很快,辽阳城头也开始断断续续落下日本人跟进的炮火。炸了军火库,又失去了指挥的俄国人顶不住了,开始撤离辽阳,应该说是逃离辽阳城了。
已经倒塌了大部分建筑的银行大楼,仅有极少数神智还清醒的警卫,被杀红了眼的虎子等人全部击毙。虎子充分发挥了辽东马贼鼻子灵的优点,硬是在还未倒塌的楼梯下方找到了金库所在。
直接炸开后,面对成箱成箱的金条银两,虎子几人差点看花了眼。收获是如此巨大,以致虎子根本不敢回到集结点,直接派人抢了几辆马车,将里面的箱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搬到马车上,然后借助溃兵冲开门防向新民逃离。胆大心细的虎子,看到金库里还有数十捆花花绿绿的印刷纸条,一惦捻又不是很重,干脆都一扫而光。
虎子自己则折返回来,准备会和陈安等人再撤离辽阳。刚接应到柳石两人的陈安,看见虎子一人冲了过来,差点吓晕了,还以为死伤惨重。
听完虎子的简短情况,心花怒放的陈安带上同样满脑子都是银子的柳石等人,骑上准备好的马匹,飞快地冲出了辽阳。
在狂奔向新民的半路上,陈安等人撞上了同样在逃离的张二哥等人。
明显被辽阳城里不知名的巨大爆炸惊吓了,张二哥等人离开很远了,还是十分紧张。但是巨大的爆炸,也是帮了大忙。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击,他们顺利地攻下了牢狱,一举救出了被俄国人鞭打得奄奄一息的张雨亭张管带,顺带还放出了牢狱里所有犯人。至于是否真有罪还是真冤枉,本来就是马贼的张二哥是丝毫不会在意的。
同样的,张二哥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冲出辽阳城,会和了在外面接应的马队,狂奔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逃命队伍中还有一名戴眼镜的年轻书生,虽然在牢里也是被打得伤痕遍身,但是却依然挺直了腰骨在骑马。而陈安他们,不是官匪不分的马贼,就是地主团练,忽然掺进来一个书生,很刺眼呀。
陈安好奇地纵马溜到书生旁边,“嘿,兄弟是什么人?巡防营没你这号人呀?”
强忍住身上的剧痛,书生眼尖,“你好像也不是他们的人,怎么会混在一起?”
“呵呵,我当然不是巡防营的,叫陈安,只是一个小地主而已。”陈安含糊着解释。
书生这回认真看了几眼陈安,才回答,“我姓徐,徐伯荪,拒俄义勇队的。”
拒俄义勇队?陈安莫名其妙。
听完徐伯荪的解释,陈安才知道还有这个组织。拒俄义勇队是中国留日学生为抵抗沙俄侵略东北而发起的准军事组织。
因沙俄毁约拒不撤走侵占东北的军队,并向清政府提出七项无理要求,企图将东北彻底变成俄国殖民地,从而激起了中国人的强烈反对。数百名留日学生在东京集会,成立拒俄义勇队,准备开赴东北,与沙俄侵略军决一死战。
后来,朝廷勾结日方,强行解散了义勇队。
徐伯荪当年赴日求学,虽然没有成功入学,却结识了众多志士,随之加入了义勇队。虽然队伍被迫解散了,但是很多像徐伯荪这类人,却仍使用着义勇队成员的名义,赶赴东北挥戈沙场。
徐伯荪到了辽东,一不小心被俄国人抓住,和张雨亭关在同一牢房,准备一起枪毙了事,刚好被张二哥一并救下了。徐伯荪不是东北人,人生地不熟,没地方可去,自然跟着牢友一块跑路了。
陈安笑着问,“伯荪大哥,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徐伯荪沉吟了一下,“我来东北,本来是准备联络有识之士反俄,削弱俄国人势力。但是辽阳一战后,觉得俄国人锐气已去,估计不是日本人对手了。既然主要目的已达到,我打算回家乡创办学堂,开启民智,造福乡梓。”
陈安不解,“日本人将来占了东北,也一样不是好东西呀?”
徐伯荪摇摇头,“日本人和我们同文同种,必然会善待百姓。现在我们正师从日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需要日本人的支持。”
日本人会善待百姓?陈安愕然无语。
有什么更重要事情需要日本人支持,乃至旅顺全城被日本人灭绝的仇恨都可以放弃?陈安没有言语,也不想问,只是觉得徐伯荪太书生意气了。
陈安是不准备放过日本人的,他总觉得当年那个梦有点问题,应该暗示着消灭日本人才能避免一次弥天大难。自然了,小媳妇娘亲的深仇大恨也是要找日本人报的。陈家庄的人,不可能与日本人友好相处。
第十一章突发事件
辽阳之战,日军满洲军总司令大山岩上将抓住战机,以3个军9个师13.5万人474门火炮强攻拥有2个集群15.2万人606门火炮的辽阳俄军。
俄军在辽阳地区筑有半永久性工事,防御坚固,而且在兵力火力上占有优势。但总司令库罗帕特金却盲目乐观,指挥混乱,军火库意外被炸后,先是仓惶逃离指挥位置,然后又高估日军实力,草木皆兵,竟然放弃指挥直接逃往奉天。毫无士气的俄军顿时一触即溃,辽阳只战了两天就丢失了。日本人几乎没有怎么战斗,就冲进了辽阳城。
但是日本人也不好过。
在首日战斗中,俄军一线部队坚守阵地并实施反冲击和阵前出击,连续击退日军多个方向的进攻,尤其是马克沁机枪的连续火力,给习惯决死冲击的日本人造成了重大伤亡。此役,俄军伤亡1.6万人,日军伤亡近2.4万人。俄国人的伤亡多是败退过程中产生的。
日本人和俄国人很快在沙河一线形成了新的对峙,但是俄国人的颓势已成。
张雨亭张管带逃回新民后,彻底倒向了日本人,派出侦骑到处刺探俄国人的情报,并交易给日本人。得到日本人大力支持的张管带,获得大批金钩步枪后,再也不顾及什么朝廷律令,用日本人给的钱贿赂巡抚,私自将自己的部队扩编成三个营一千多人的巡防营武力。
俄国人倒是没有忘记会下金蛋的张管带,派出小部队突击抓捕,被巡防营和陈安联手打了个伏击,才知道巡防营已成气候。
到了后了,俄国人也感觉棘手了,有心要报复,但是出动的人少了,会被已经千把号人的巡防营打回去,出动的人多了,战线上又马上吃紧,只好暂时放之任之了。
在那次伏击中,张雨亭见识了陈家庄人手熟练地运用火炮和机枪,深感震惊,立马要求陈安帮他训练一批炮兵和机枪兵。
陈安满口答应之余,顺便告知了陈家庄的训练方式,只不过是用弹药拿来堆而已。张管带顿时满头大汗地打起了哈哈,让陈安帮他训练,但是只要有陈家庄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的弹药训练量就行了。
按照陈安的训法,光是机枪训练的耗弹量,不出一个星期,巡防营里所有的步枪都要变成烧火棍了。
虎子从银行抢回来的十几个箱子,让陈安好一阵忙乎。两小箱的金条,就让陈安连续几晚上做梦都是笑醒的。还有七八箱的银两,甚至其中一箱是整满箱的鹰洋,更是收获颇丰。虎子顺手拿来的那数十捆纸条,赫然是数百万存放在银行的沙俄卢布。只是这些卢布原本只是东北的俄国人内部流通使用,如今日本人势力大盛,俄国人都逃到北满去了,也不知道辽东还能不能用出去了。
陈安派柳石将一半的金银送给了张雨亭,辽阳劫难让他老本都差点亏完了,总得补贴一点吧。
看到地上的几箱子金银,张雨亭一愣一愣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来,张雨亭笑骂陈安一通,他妈的,火拼辽阳一场,竟然还有心思去摸金?张辅臣咋就这么笨,都想不到要浑水摸鱼的来着?
剩下两个箱子的东西就让陈安纳闷了,竟然是一堆机器零件。科瓦尔叫来后,总算认出来,这是一台电报机的零件。但是只能勉强拼装大炮的科瓦尔,面对据说十分复杂的电报机也手足无措。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偶然听说陈安少爷有一部电报机装不起来的徐伯荪,自告奋勇跑过来叮叮当当了两天,竟然成功地装好了电报机。
“这个有什么用呀?”围着这个半人高的大家伙,陈安很不解,两天就装了这个家伙?
徐伯荪拍拍手上的灰尘,“这是电报的收发机,只要有电报线连着,无论多远,两个地方都可以用这个东西即时互通信息。幸好在日本时,看见过实物,也认真听他们说过,否则我还搞不定这家伙。”
陈安大吃一惊,即时互通信息,这么厉害。心中忽然一动,如果当初在大石桥,有这东西联系林玉山,就不会这么傻等了。
正想着念头,只听徐伯荪继续说道,“这东西太笨重了,电报线又只能提前架设固定,所以在两城之间用用还可以,野战就不行了。”
陈安顿时大失所望,随口问了句,“哦,这样子呀。国内有没有使用这东西?”
徐伯荪脸色顿时不好看了,“现在很多省府和京城都已经装上了,这还是李鸿章的功劳呢。除了卖国,他就干了这么一件好事。”
迟疑了一下,徐伯荪还是解释,“估计你也会看到它的作战价值,目前只是在城与城之间指挥还是非常便捷的,尤其是调动部队方面。但是指挥部队投入战斗,这种固定线路的电报就没有作用了。只是我听说,西方已经出现了不使用电报线的电报机。”
陈安眼镜一亮,“如果不用电报线,那就可以随便移动了。”
徐伯荪点点头,肯定了这个猜想,“但是发电报是要用电的,所以要配套笨重的电池之类,即使可以移动,也必然是需要很多人伺候的。”
“电?什么电?”陈安很敏感,马上追问。
“西方叫电能,是一种能源,类似与火可以发热,电可以照明,也可以用在电报上。”徐伯荪幸好在日本呆过一段时间,否则也要被追问的陈安搞得手忙脚乱。
陈安心中起了轩然大波,电能?是能源的一种吗。
没有继续再多问,陈安决定回头派人好好找一些西方的科学著作,认真研究一番。
徐伯荪在新民待了七八天,身上的伤势刚好,就决定回返南方。在张管带的安排下,徐伯荪准备混进了赴京的商队之中,绕开战区回京后再奔赴上海。陈安送了两把左轮手枪给他防身。
新民城里酒楼,张雨亭为同一牢房的牢友践行,陈安也欣然陪同。几天的接触,徐伯荪的谈吐不凡和博学多才,让陈安等人都是大为敬佩。张雨亭曾经隐晦地邀请留下,但是志不在此的徐伯荪婉言谢绝了。
徐伯荪推了推鼻上的镜架,拿起一杯酒,“我敬各位一杯,多谢援手之情。”众人纷纷应下了。
沉吟了一下,徐伯荪开口说道,“各位都是真豪杰,如今国内民不聊生,社稷倾倒,都是因为异族入侵所致,还望各位今后为国为民要更出一份力。”
陈安一愣,和张雨亭对视一眼,这话有深意呀。
酒席已散,徐伯荪收拾行李,起身离去。临走前,徐伯荪对陈安认真地说,“陈少爷,你如果对科学技术感兴趣,可往上海一趟。那里是我们国家目前最接近西方社会的地方,肯定有你的收获。如果到了上海,一定要来找我,我当扫榻以待。”
陈安点点头,“伯荪大哥,谢了,我如到了上海,一定会找你。”
上海,陈安确实想去一趟,不为什么,单单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电能,就值得去了。
望着徐伯荪远去的身影,张雨亭叹了一口气,“这位是真正的大才呀,天下必有伯荪兄弟一席之地,可惜不能留在东北。”
陈安笑了起来,张雨亭这个大马贼也会求贤如渴了,干脆岔开话题,“张大哥,你看伯荪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张雨亭悠悠地说,“异族入侵,总不是说俄国人和日本人吧,嘿嘿。”
“我们脚下的土地呀,龙兴之地!龙兴之地?”陈安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另外一句。
“算了,不管他。走,陪我喝酒去,我们哥俩很久没有单独喝过了,每人再来三壶。”张雨亭一把搂住陈安肩膀,扯着就走。
陈安懵了,还喝?这是哪跟哪呀,再来三壶绝对要把陈安放桌底下去了。
张景惠飞快地跑上了楼上的雅间,脸上一片惊慌,额头不停地冒出冷汗。
喝酒的几人顿时都放下酒杯,诧异地看着如此失态的张景惠。陈安趁机把自己杯中的酒偷偷地倒在了地上,又混过去一杯了。
张雨亭沉稳地问,“景惠,镇静点,你不是刚去辽阳和日本人接头吗,怎么马上回来了?”
顺手抢过桌上一杯酒,一仰头就下去了,张景惠这才缓了一口气,“大哥,陈少爷留下,其他人暂时守住外面。”
其他人大吃一惊,但是没有二话,纷纷站起来,走出雅间戒备。
张雨亭皱起了眉头,也没吭声,就等着张景惠解释。陈安则是纳闷不已。
“大哥,陈少爷,日本人正在追查几月前一起侦查人员失踪的案件。据说带队的是日军上将乃木希典的次子乃木保典少尉。前段时间,他们的尸体在大石桥以东山区被意外发现了,确认是被水连珠步枪近距离击毙的。”张惠景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陈安。
陈安默不出声,神色不动。
“后来日本人发现,陈家庄的人在大石桥劫走一批人时,就曾经使用日本人装备的二十六年式左轮手枪,而这款手枪并不多见,只有少数需要化妆侦查的人员才临时配备。乃木保典少尉等人刚好就曾配备这款手枪。”张景惠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