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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想,那个日日倚在篁竹上的身影,要多久才能离开,是否已经化身为幽篁,在暮色霞霭中淡去?
喜欢竹,鼓欢篁,那是禾草根最高的植物,却可以占据成片成片的山头,婆娑身影笼罩着生命的恬幽。曾经淡淡的为它们跨越千山万水的故事而潸然,也曾在凝望着一个月影而袅娜无限遐思,更曾在轻风冷月里,凝望一树的碧绿而欣然向往着。沉思着哪根竹是曾经的我,哪个身影是暮色下的迤逦的诗情画意。
从认识文字起,从识得竹之意韵起,从烟雾迷濛中闻得幽香起,从尘世烦嚣中唉叹一声起,一直便诗化着一种幽篁的人生。那是清癯身姿笼着幽幽竹韵,袭着万种风情,袅娜于远古的荒苑中;那是手捧竹简闻着万古幽香的一种磅礴倾情感动,那是眠睡于清凉的竹席上一种浣洗般的清泠,那也是伏卧于桌前,看取篁影斑斑的月下幽情。
很想将悉数多的篁影竹韵聚笼,凝成生命的渊薮。生命日日相倚相绮,情思日日缱绻悱恻。吞吐生命的幽丝凝灵魂的茧,在清幽世界里做一个清幽人。尘世的烟云憾然不动,生命的源泉也永不枯竭。
夏夜蝉鸣蛙噪中,独坐窗前,临窗摹影。月华溶溶,月影斑斑,幽篁戚戚,郁郁清风览自怀间,心静自凉。
秋夜虫唧蛩响,独卧窗前,吟诗唱词。月华凛凛,清风泠泠,篁韵冷冷,朗朗风声,清辉玉臂寒。
雨夜,雨落竹叶,零露滚滚,淅淅沥沥,独蜷榻前,品文阅情。凄然满怀,幽思霭霭。
晓晨,鸟声啾啾,清风拂荡,晨露淋淋,分花拂柳,倚立竹林,吸取幽香阵阵,生命之灵开启。
所以,便一直在幻想,一直在追随。
那个故事里的人儿,那个古诗词里的人儿,那片古韵里的幽苑。滂滂沱沱如一片汪洋大海将身心缠缚,囚禁,却心自甘。于是,自然而然的便总是站在竹林里,遐思那无限幽远的情澜。
女孩苍白的容颜,皎皎的幽眸,在日色苍茫中,傍倚竹林,凝望那条来时的路。想那个生命中的男子,思那种竹苑里的恬美淡澹的生活,女孩是宁愿一生一世都不再入世。只是,她活在现实,生在现世。不能做那个不染尘间烟火的人儿,只有在拼命的努力,努力地挣取生活的资源,然后绝然远离尘世,踏入梦中的幽篁苑圃。
但人生的路总是无限坎坷,她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自己的幽然雅境,却失足身陷爱情的泥沼。所托非人。他如蚂蝗吸附走她所有的人生财富,又把她的生命甘霖给卷走,他也早已不再是那个她心目中凄凄哀盼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她的瞻波淇奥,绿行猗猗只是一个繁尘俗世之中的极为讽刺的美梦。
她的心死了,她的灵枯了,她的生命竭了。干涸的她只剩下一座尘世之外的竹苑。她束发挽袖,从此,潜心于泥土,植耕种作,自给自足,做起了素衣清面的竹中幽人。孤独寂寞中,想起曾经,思及现今,才知自己真正的梦想,原来在此处此境。原来真正的绿行猗猗是贴着生活,贴着泥土,闻着大地的气息,嗅着尘世的烟火味。
她恬美地做着一个真正的幽古的人,蕴着天寒翠秀薄,日暮倚修竹的神韵。踏着晨露采集竹林里的露水,煮着茶水喝。然后,白天的时间里便在翻土种菜,洒水浇花,喂养牲畜。晌午休憩时,与邻居闲谈,浅浅走动。暮色下,便踏着夕阳回归,然后坐在翠竹旁,边折着菜,边看着暮色烟云,霞光云霭,清薄成一片淡淡的逸云,轻轻地洇染着生命的底版。在鸡鸣狗吠中,将生命慢慢的安歇沉淀下来。清汤素菜,清斟浅酌。
看夜色点点的暗淡,感凉霭淡淡的漫漶,袭上身心。便手捧书册,坐在桌前,于窗下或静静的翻看,或看着窗外的丝丝阒寂中的风声,怔怔发呆。萧瑟一阵风来,赶紧关上窗户。或在月夜下,看着月光清冷披泻,染满窗前皎皎光泽,一片幽篁婆娑舞动,如月下佳人,在舞风弄月。她便满心的好奇与怔愣,打开门扉走向月下。蹀躞游走。看眼前一切光影恍惚似是梦里。浅浅的叹息如从风里喃喃逸散,风中与竹的对语,与月的呓语,与物的物语。相思相望,清伶幽婉。
在浅慢的人世中,将所有的深沉厚重与凄楚凌厉沉淀,沉淀在自然的诗情画意中。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人世的田园生活吧。毕竟那个远古已遗失了,那个桃源梦境只能出现在梦中,那个日倚修竹的空谷佳人只能是抬头望云望月时的一记风华。她或许永无存在,也或许永远都不存在。那是幽远的生活,那是幽远的爱情,至诚至真,至爱至恋。倚竹望月,倚竹思情,倚竹遥想。皆是永恒的诗意美,意象美。
过着现实的生活,想着幽远的诗情画意。淡淡存留心间。跋山涉水的远古幽韵,保留着那份凝霭在浅白的生活中,予生命的清幽淡静,诗意氤氲。可分可离,可想可望,可依可恋,却只能是霞照满空的瞬际迷梦。现世的生活太浅薄,珍爱不起,远古的意韵太凝重,经过历史的沉淀,清薄的生命支撑不起。
每当看着霞色烟澜,心中轻轻浅浅跳过那幅空景,生命会无限的清妙而空灵,世间也会变得寂静而婆娑。
幽幽修篁,我梦中的旖旎情怀,永远都是升腾在生命上空的一种诗意清韵。
2014。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