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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尘清——巴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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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如同一条流淌不息的河,将人生全部的生死荣辱、富贵贫贱和喜怒哀乐关联在一起。在无声无息流逝的时光中,永不回头的经年像飘散的云朵,漂泊的尘埃,带走韶华,带走劳碌,带走人生一世的斑驳与念想,正因如此,岁月之河才流淌得浓郁而醇厚。

    年年岁岁,春天里的耕耘,犁头划过的土地上,埋下了农夫丝丝缕缕的期待,因了春雨滋润,阳光普照,草木染绿了荒凉的旷野。此后的所有岁月里,农夫便咀嚼希望,品味祈盼,仰观天象,俯察地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每一个日子,过得从容淡定且豁达开朗。即便是一个世纪的等待,麦子稔熟的时刻也会到来,即便是裂开嘴吧的朗声大笑,也无需顾忌他人惊诧的目光。而在麦浪漫卷的田野上,唯有高悬的太阳挥洒着灿烂的光芒,那如丝如缕的关照,如同佛主的目光,温暖着农夫汗渍斑驳的衣衫,烘烤着农舍里炊烟袅袅的灶台,这种孕育万物生命的小小涅磐,注定了此时此刻的世界由躬耕不辍的农夫所主宰!

    田野里的风,沿着千百年来五谷稔熟,风调雨顺的轨迹吹拂着大地上的万物,追逐并驱赶着生发于黄土地上的全部生机与嫩绿,不温不火,不卑不亢,一幅兼容了斗转星移,万物消息的温馨气息。根植于大地上的每一丝绿色,清亮着太阳升起的每一天,这一天悠然而漫长,如画的田畴里,植物之根茎象藤蔓缠绕着大地,或高或低向上高攀着,续写着万物消息,生生不息的信念,即便是雷鸣电闪,大雨滂沱,它们依旧屹立于长天之下,领受着春夏胶着的阴阳抚慰。麦子扬花的时节及其短促,短促到被人们所熟视无睹,随后的花落为泥,于缄默无声中完成了生命微不足道的轮回,留下枝头的麦穗依旧风雨兼程,在乾与坤的磨合下,坐化孕育直至成熟涅磐。

    初始的思想与原始的岩石、青草、老树一样,无不包含着远古的质朴和泥土的芳香。轰鸣的机器,耀眼的霓虹灯,弥漫的贪婪,无度的攫取,毫无节制的欲念风靡大地,灼伤了五千年韵味悠长的文明记忆,人类不归的宿命与其古朴淡定的初始形态早已渐行渐远。未曾经历阵痛的轻浮,难以变得厚重,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失去根基的荒原上,风尘岁月,离殇和绽放同在,裹挟在俗烟里的彷徨、迷离和冲撞,一半来自苦涩,一半来自甘甜。

    故乡是守望者和远行者的情结原点,是血脉相连、魂梦相续、手足相依、亲情相守之所在。当我们年轻时,故乡远没有眼前的利益那样勾人心魄,总想远走他乡,去追寻一个遥远而充满未知的梦。时光如梭,奔波异乡,当流年染白双鬓,蓦然回首,故乡的细细碎碎如同春日里消融涌动的冰河,潮水般泛上心头,于泪眼朦胧中,回望故乡留给我们的则是足以品味一生的甘甜与温馨。寂静的村庄,参天的老榆,盘旋的老鹰,儿时掏挖麻雀的屋檐,空无一物的圈舍,杂草丛生的阡陌小路,缄默无语中的守望,胜似千言万语。

    所幸总有人一生不离不弃,一生一世守候着故乡的泥土香味,守望者故乡的明月星辰,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终生躬耕,汗水浸透的淡定和从容,他们在这里出生,哭嚎着昭告天地,迎接亲人的笑脸;他们在这里笑着死去,亲人们以哭声哀哀相送,风来过,雨来过,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一场风雨历程,这就是香火不断,炊烟相续的故乡情结,千丝万缕,包罗着离愁别绪,装满了盈而不漏的万般牵挂。

    云是远行者的古名,即便浪迹天涯,如缕的云也会将游子与故乡紧密相连,纵有千山相阻,纵有万水相隔,没有一个游子会忘却回乡的路。喧嚣的都市里没有故乡的茶饭飘香,车水马龙的街市上,没有故乡的麦浪如潮。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听不到庄稼人沉稳从容的鼾声,听不到空旷的夜空里飘荡的狗叫声,故乡的动与静,是由庄稼人和牧羊人谱写的天籁之音,穹窿之下,星空之上,唯有故乡的味道、身姿、尊容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

    庄稼人的劳作,是年复一年耕耘在大地上的诗行。每一粒种子的每一次悸动,都是庄稼人汗水浸润过的土地上生命萌动的清唱,种田人播种生活,播种念想,播种烟火,播种年华,年年岁岁,春种秋收,年有丰歉,庄稼人对土地的挚爱和守望则是一生一世的虔敬与执着,谱写着人世间唯一唱不出一句,但却千百年来世代相传的农耕歌谣,堪比世界上最为质朴,最为庄严,最为圣神的文化史诗。

    拥有土地便拥有了一切,通过在自己的大地上耕耘劳作,种田人得以安身立命,生儿育女,薪火传承,生生不息,这是一个民族历经水火刀兵而永不澌灭的生命渊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