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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冷静的残酷
我的左眼看着我的过去，我的右眼望着我的将来，可是双眼一片漆黑。
一
墙上的挂钟，很快就要到十点了。
小柔靠卧在床上，听着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一脸惆怅。老天真不给面子，今天，是情人节，竟然下起了大雨。
“啊？下雨了啊，真没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混蛋嘉仪一把拉起被子，蒙住脸。
这家伙每次放假都会隔三差五地住到小柔家，害的我不是睡沙发，就是睡地板。更可恶的是，每晚都拉着小柔聊到很晚才睡觉。弄的我无法安宁，猫，也是血肉之躯，也需要充足的睡眠。混蛋家伙，白天的时候，对我搂搂抱抱，拉拉我的耳朵，扯扯我的胡子，已经整的我不能好好休息了。晚上还一个劲的大声聊天，一次一次把我从美梦中惊醒。
“嘉仪啊，你今天的约会还去不去？”小柔推了推嘉仪的肩膀，问到。
“下那么大的雨，做什么事情都没心情，更何况我们安排的是野外烧烤，你说晕不晕。”嘉仪掀开被子，无奈地说。
“这么说你不出去了？”小柔说。
“再说吧。”嘉仪挪了挪身体，斜靠在小柔的身上，说到。
这时，小柔的电话响起。
“喂？你回来拉，没啊，我怎么会有约会是啊，雨下的太大了好啊，那么待会我过来不是，还有嘉仪哦，拜拜。”小柔挂了电话。
“是林健吧，你们准备去那里逍遥啊？”嘉仪说。
“恩，他刚回来。也没事做，叫我们一起去他那里玩。去不去？”小柔说。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可不想凑热闹，你自己去吧。”嘉仪没趣的说。
“一起去吧，我看你也没地方去。待会叫他帮你画张画。”小柔说。
“是吗！那我考虑考虑。”嘉仪说。
“还考虑什么啊，你这鬼精灵。”小柔拍了拍她的头，继续说：“起来拉。”
考虑考虑？说的好象小柔是求她去的一样。要我是小柔，一定拍拍她的头，对她说：“还考虑什么啊，你个混蛋，不要去了。”瞪了一眼嘉仪，我跳下沙发，翻身在地上蹭了蹭背。然后跃上了床，竖起尾巴对着小柔“喵，喵。”
嘉仪伸了伸懒腰，顺手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
“喂！我今天不来了，干吗不可以啊，谁叫你那么白痴，安排个野外烧烤。外面下大雨呢，你一个人去烧吧。别的地方，也不去本姑娘没兴趣等来年吧，拜拜。”
“笃，笃，笃”小柔敲了敲门。
林健头发湿漉漉的，顶着白毛巾，样子像是个烈日下的庄稼汉。
“林大哥，你竟然住的离花语无期那么近哦。还住五楼哦。”嘉仪是第一次光临林健的单元。刚才在来的路上听小柔说林健住的很近，她非常的吃惊。
“呵呵，是啊。”林健扰了扰后脑勺说。
“正所谓，住的高，望的远。住的近，先得月。”嘉仪边说边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的走进室内。
“你们先坐会我去给你们泡杯水。”林健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说。
“不用忙。”小柔说。
“是啊，不用太忙，倒一杯就可以了。小柔姐坐会儿就要走的。”嘉仪说。
“为什么？”林健诧异地看着小柔。
“别听她胡说。”小柔说。
“哈哈”嘉仪朝林健看了看，大笑到。
“拿你没办法。”林健叹气道。
嘉仪扮了个鬼脸，便像泥鳅一样滑过林健的身旁，溜进了他的画室，一个人在里面，一会儿“哇”一会儿“咦”地鬼叫。
“本来这里有幅碧园的风景画的呀，现在怎么没了？”小柔问。
“哦，是这样的：我完成你的画稿后，就把画稿送到联系好的出版社，那幅碧园的画我准备做漫画合集的封面。所以也一起拿过去了。”林健说。
“一定很漂亮。”小柔说。
“林大哥，你上次说过要帮我画张水彩的，今天怎么样？我很有空！”嘉仪走出来插嘴道。
“好的呀，不过先去吃饭。到时你要帮我调色，你曾经说过想当我的助手的，你还记不记得？。”林健说。
“当然记得。没问题。”嘉仪说。
“我帮你。”小柔说。
“那我们先出去吃饭。”林健说。
“外面下那么大雨，不如这样吧。我和小柔姐都不懂调色，你留下和小柔姐调色，男女搭配，干活肯定不累。而我呢，就冒大雨去买外卖。怎么样？”嘉仪说。
“这倒也是，雨下的太大了，我也不想出去吃饭。”小柔说。
“那也好。”林健说。
“大家不用急，我去去就来，帮你们带好吃的。”嘉仪拿起雨伞，走到门外，对着小柔神秘兮兮地一笑，砰的关上了门。
等她买饭回来，起码要等一个多小时，这个是我的经验之谈。什么去去就来，简直就像是对我说，光头也用飘柔一样，天方夜潭。更何况外面还下大雨呢，她去了回不回来还是个问题呢，说不准就呆在某地的茶室里喝个下午茶什么的。
小柔站起身，跟着林健走进了画室。
“小柔，调色的规律你知道吗？”林健问。
“就是红黄为橙，红蓝为紫，黄蓝为绿，对不对？”小柔说。
“对，这是三原色之间的调配，形成三间色；三间色之间再进行调配，就会出现其他的颜色。比如人物，如果要突现白里透红的效果，就要用少量的紫色和黄色相调配，就能形成稍带红色的白色。”林健说。
“竟然那么神奇！”小柔说。
“你先用红黄，帮我调配出紫色，我去厨房拿瓶蓝颜料。”林健说着递过了红黄颜料各一瓶。
小柔接过瓶子，用力拧了拧瓶盖，可是怎么也使不上劲。
“等等，我去拿吧，你来把这个拧开。”小柔说。
“好吧，知道放哪吧？”
“知道。”
我跟着小柔步出画室，推开厨房的门。厨台被擦拭一新，不像上次那样污秽不堪，颜料瓶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两侧的厨台上。我小心地跃上去，因为上次我不小心碰翻了一杯叫做什么甲苯的溶剂，所以林健都把开封的颜料搁置在了悬空的壁橱里。
“怎么都是没开封的？哦，对了！”小柔喃喃自语。
小柔踮起脚，打开悬空的壁橱，拿下一瓶颜料，摇了摇头，原来是红色的。抬起头，一手撑住厨台，一手在壁橱里摸索着。
突然，放在壁橱左侧的一个铁杯子，被小柔的手指，碰翻，透明的液体一下子，倾泻在小柔的脸上。
“啊！”小柔下意识地捂住脸颊，撕心裂肺地叫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二
林健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把头埋在双手中，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有力地滴在地上，摇着头不住的抽泣。
你这混蛋，干吗把那么危险的东西放在那里啊，你这个蠢货。想起小柔发白干枯的脸，我咒骂着。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里林健无力的垂下手，掏出电话。
“是嘉仪啊，快来二院小柔出事了”
抢救室的门推开了，我和林健迫不及待地冲上去。
“医生，怎么样？”
“初步诊断：二甲苯灼伤眼球，导致失明”医生说完，摇了摇头。
林健仿佛散了架，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墙上，双手用力的扯着头发“不，不”泪水在眼角滑脱。
我真的不敢相信“失明”两个字是从医生口中清清楚楚地传到我耳中的，不，不。小柔不会的，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混蛋，都是你的错。
这时，一个护士从急症室里走出来，把一个文件夹递给了医生。
“请你到办公室来一下。”医生看着文件，对林健说。
林健没有回应，像是一个游魂一般，跟着医生，飘进了办公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嘉仪这个混蛋，干吗要逞英雄，冒雨去买东西，叫林健去不就可以了，就不会这样了，你们两个都是混蛋。突然，一个念头滑过我的脑海，不，小柔，都是我，都是我。如果我不那么顽皮，打翻那东西，林健就不会把它搁在悬橱里，如果不放在悬橱里，小柔就不会这样了。都是我，我犯罪了，如果小柔眼睛真的已经看不见东西不！
林健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一脸的沮丧，抱起我，自责地说：“嘟嘟，都是我不好，是我把小柔害成这样的。”
走廊的尽头，浑身湿透的嘉仪，神色慌张的向我们跑来，手里还提着“老字号”马夹袋。
“小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嘉仪眼眶里含着泪说。
“小柔的眼睛被溶剂灼伤，现在在抢救室里。医生说必须动大手术，不过复明的几率”林健顿了顿说到：“百分之二十都不到。”
“什么溶剂？到底怎么回事啊？”
林健把刚才的事一一说给嘉仪听。
马夹待从嘉仪的手中滑落，冒着热气的汤打翻了一地，低下头，深身吸了口气。突然，抬起泻满泪水的脸，怒视着林健“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扇在林健的脸颊上。
“小柔姐，那么爱你，你对得起她吗！啊！”嘉仪嘶哑着说。变的歇斯底里。
林健没有吭声。转身，跑开，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三
医生说小柔正处于昏迷状态，所以还不能进病房，更何况明天还要动手术。
嘉仪泪眼朦胧地抱着我隔着厚厚的玻璃，翘首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小柔，洁白的床单覆盖在她娇小的身躯上，脸色苍白，眼部围着一圈洁白的纱布，口上戴着呼吸器。我的双抓无助地在玻璃上刮擦着，泪水在我的眼角处凝成了琥珀状。
“不行，不能让林健就这样一走了之。”嘉仪喃喃说到。
外面的雨没有一丝停下的迹象，疯狂地滋润着万物。嘉仪抱着我跑上五楼，502的门被她狠狠的一脚踹开。只见，室内像是刚被打劫了一样，满地狼籍。
厨房的门开着，地上撒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破碎的颜料瓶七零八落地散在四周。嘉仪走进画室，原本端正地摆放在中央的画架，现在正支离破碎的横卧在地上，那个透写台断成了两截，玻璃散了一地。
“林健，你给我出来！”嘉仪拼命的敲打着卧室的门。
“喵，喵！”我狠透了这个男人，竟然在小柔最痛苦，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想远走高飞。
嘉仪抬脚踢开了卧室的门。
林健正坐在床沿，衣服上沾满了颜料。他留着泪，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那一盆已经翠绿的文竹。床上放着一只旅行包，里面塞满了衣物。几张小柔的画稿，整齐的平放在床上。
“你就这样，想一走了之吗！”嘉仪怒吼道。
林健没有说话，只顾自己出神地看着手中的翠绿的文竹。
“你说话啊！”嘉仪变的有点歇斯底里。
“明天小柔就要动手术了”
“是啊，那你还想走，啊！”“明天早上，我会把手术费用什么的，过户给医院”
“谁要你的钱。你以为这样就对的起小柔姐吗！”
“我知道，都是我不对，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小柔姐现在正躺在医院里，可是你却”
林健站起身，把手中的文竹递给嘉仪。
“把这盆文竹交还给小柔吧！”
嘉仪接过翠绿的文竹，狠狠的往地上掷去“哐”花盆在顷刻间摔的粉碎，湿润的泥土散了一地，折断了的文竹被无助地掩埋在了泥土下。
“啪”的一声，一记清脆有力的耳光扇在林健的脸上。
林健闭上双眼，两行泪水从眼角渗出。然后，转身拉上了旅行包的拉链。
“你不能走！”
林健胳膊一使力，嘉仪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我跳上床，使全力在这个混帐男人的手臂上抓出了四条杠杠，立刻就流出了鲜红的血。林健没有理会，披上外套，提起旅行包，就往外面走去。
“你给我滚，永远都别再出现！呜，呜”嘉仪支撑着床沿，站起身，叫嚷道。
“转告小柔，她的画册，过几个月就会出版。还有，床上的她的画稿，麻烦你带给她。”林健临走前说。
“砰”的一声，外门被重重的关上了，室内突然变的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嘉仪粗粗的喘息声和哭泣声。
嘉仪走到床边，拿起林健当初帮小柔作的画稿，凝视着画中小柔那双有神的眼睛，哇的一声痛苦的哭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把所有的画稿撕了个粉碎。
“有什么用，留着这些有什么用！呜，呜”
四
之后，林健这个人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连小柔动手术那天，他也没有出现。
手术很成功。不过在手术的那天，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当初我感觉林健窥视我和小柔时的一样，有一双眼睛着默默的在医院的某个角落注视着小柔，但是我不知道这双眼睛是不是林健的。
小柔在护理期间，打了无数个电话给这个男人，可是他的电话已经停机了。在小柔的哀求下，嘉仪老不情愿的去了一趟林健租的那个单元，可是早已人去楼空。只有房东太太，在里面咒骂着林健，说他是个十足的混帐东西，把她的房子搞的一团糟，门被踢坏不算数，竟然还把室内弄的像是垃圾场。
小柔在手术后，眼睛回复的很顺利，洁白的纱布换了一次又一次，每次换纱布，小柔都说眼睛感觉比上一次好很多。
不过在护理期间，有件事让我很不开心，就是小柔所在的护理病房，在五楼，而且号码竟然是501。当初林健所租的单元是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