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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关中农村,土房已经罕见至极,而在一座山下的村庄里,还有一座土房,具体说应该是半座,因为这房就是关中八大怪之一的——房子半边盖。这房子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为什么一个村子就剩下这一座,原因只有一个字——穷。这房全由土坯垒成,没有一块砖,整体分为三间,一室一厨一厅,一家五口就住在里面,没有围墙没有大门,位置却好得让人眼馋——公路边,因此尤为显眼。
宋宝宝是这座房的房主,除了他,家中还有一母一妻一儿一女,父亲十年前已经去世,宝宝记得爹的遗言:“我娃再不要胡逛了,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啊!好好挣点钱,把房重盖了,这房已经几十年了,我住不上新房,你就让你娘住几天吧!”父亲的话刚说完,三个姐姐就哭得稀里哗啦,而他似乎也就在那一瞬间长大了,他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不顾母亲的劝阻,走遍村头村尾借了几千元,给操劳一世含悲而去的父亲光彩的办了一场葬礼。
宝宝第一个改掉的恶习是从14岁开始染上的烟瘾,这个重大的改变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邻家的小辉再也不敢说那句脏话了:“你要是不抽烟,狗就不吃屎了。”母亲和妻子发现好,高兴的隔几天就给他的碗里加一个鸡蛋,他却不知道。他不再游手好闲了,他开始种菜,栽果树,喂猪。没想到年底就还清了账款,可是谁料人生多桀,他因为劳累过度病倒了,几个姐姐把他送到省城看好了病。出院时,他给自己说了一句话:“钱要挣,但必须要有个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夜里他常常思考,什么劳逸结合,知识经济,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资本论,乱七八糟,忽东忽西。第二年,钱挣得更多了,身体也更好,他去银行开了一个账户,开始存款,梦想小康。
几年过后,他开始备料、写申请盖房。申请批下来了,他却在一次理发时出了丑,盖房的钱又化为乌有。那是夏天的一个夜晚,他卖完苹果回家路过镇上街道时,看到头发太长容易上火,便去理发,进去后才发现这是一家色情发廊。那女的年轻漂亮,一听说话就是外地人。压抑很久的他接受了建议,按摩又浴足,结果兜里的钱掏了个光。一路上,他既害怕又满足,他在心中编织着谎言。
回到家里,妻子已经安然入睡,看着她疲惫的样子,他内心十分惭愧。忽然妻子醒了,妻子问他怎么还不睡,他说我得给你说件事,妻子说这么晚了,赶快睡,有啥事明天再说,他说不行,明天说我今晚肯定睡不着。妻子说那你赶快说,他说我把钱丢了,妻子说我还以为什么大事了,以后当心点就行了,睡吧。他说你也不问一下多少钱,100多啊!妻子说多少不都一样丢了,就当我们捐到庙里去了,睡吧。那一夜,他第一次泪流成河,梦里,他看到院子长出了一棵摇钱树。
第二天村里来了一个剧组,要拍一个反映改革开放后农村新变化的电视剧。拍了一个多月,他这最后一座也是全村唯一的一座土房竟成了中心,这一下,他得到的钱比他一辈子攒的都多。他还和剧组全体人员照了一张合影,放大装了玻璃框,挂在了炕头。
很快,他盖起了新房,也许有人认为这个村子现在很完美了。这个电视剧播出后影响很大,当导演再一次来到这里时,他绕了三圈也没有找到这最后一座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