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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和华神就用那人身上所取的肋骨,造成一个女人,领她到那人跟前。那人说,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称她为女人,因为她是从男人身上取出来的。”
——摘自圣经
有些故事还没说完,那就算了吧
春天来了,冬天却依然不肯离去。窗户外面落着阴冷的雨珠,房间的墙壁渗着潮湿的水滴,整个世界都好象在流着眼泪。
走出那场刻骨铭心的爱恋,水灵儿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向辉是个非常出色的男人,睿智,幽默,博学,英俊,用他的才情和壮志打动了水灵儿的心。
只是优秀的男人往往都毕业于另一个女人所开的学校,而学费就是男人终生的道德,良心和责任。要拥有他就意味着她将对别的女人负上情感的债,要选择她也意味着他将在思想上背着沉重的压力。她不想活得那么累,所以选择了告别,告别向辉告别爱。
临行前,他递给她一本英文版圣经说:我并非教徒,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谁身上丢了的肋骨。她轻轻地笑了,接过书来放进背囊。候机厅里歌声响起来时,他们听到了这样一句词:有些故事,还没说完,那就算了吧。
后来的某个夜晚,水灵儿曾在电脑上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他们原本就是一体的。只是世界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上帝再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将每一个男人的女人都领到男人面前。于是,他便发明了一种叫爱情的游戏,让男人女人不断在悲欢离合的刺激中去寻觅自己真正的骨中骨肉中肉。因为没有明显的标记,大多数的人们都在不断地犯着错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人,错误的选择,错误的活。
这段话是对着发件箱敲出来的,她将光标在“向辉”两个字上移来移去,心里那个轮回了千百回的名字,就算是对着电脑看看,也可让她午夜梦回的,不能再想,想了会受不了,不能再念,念了会碎了心。凝视屏幕良久,她终于对准他的邮箱地址,找到“删除”两个字,闭上双目,用力按下了下去。这样做的时候,眼睛感觉有些微的酸涩和刺痛,于是,她仰靠在椅背上,对准眼球的部位,滴进几滴牌子叫“tear”的人工眼泪。
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情感故事,还是留在传说里的好。生活继续的时候,并不是说就忘了,忘不了的时候,也并非代表情感就停止旅程了。
我看见了来拿我这根肋骨的人。
张风是水灵儿父亲的学生,也在这个城市里工作。受恩师之托,他常以关照的名义去水灵儿的单身公寓转转,说是关照还不如说是去吃水灵儿做得一手可口饭菜,身处异乡的人吃着家乡菜,说着乡音,人也就仿佛回到了故乡。
起初他们的交往只是单纯如兄妹的那种,张风比她大五岁,她自然就叫了他作哥哥。因为他们常在一起做饭吃,她自己有时下班太晚,怕他要在门外等,所以还专门给了他一把房门的钥匙。他们相处的非常默契平和,他回去早的时候就会买些菜,洗好了等她回来做。吃完了她去洗碗,他就看电视。然后,他们就出去散会步,散完步他就直接回去了。
周末,公司里了来了位客户,是水灵儿接待的,高高的个子,戴付细边金属框眼镜,他长得太像向辉了,以至于她在听他说策划要求时都有些魂不守舍。下班后,她没有回去,而是去了酒吧。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支喜力,总之她醉了,醉了真好,可以看见心中想看的人,要看多久,他就在多久。偏偏这时挂在胸前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起来,让她的心阵阵发麻,她接通的时候,是张风的声音: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啊?她就痴笑着说:我看见了来拿我这根肋骨的人,他说:水灵儿,你醉了,告诉我你在哪儿?她含糊不清地吐出酒吧的名字,就又喝了起来。
等张风把她背回小屋的时候,她已经昏沉沉地睡去,梦里还在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我是谁的肋骨?他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庞,轻语道:你是我的啊。她仿佛听见他的声音一般,紧紧地握着了他的手,嘴里还在低唤着:别走别走,别丢下我,向辉。他的心猛然沉了下去,刹那间终于知道她今晚的醉因。并且,此刻的她也定是把他当作了另一个他。
走,他是要丢下手中的手,留,他需要冒一个情感的风险。然而,当他看见她尖尖的下巴,微蹙的双眉时,他就再也不忍心舍她而去了,她的苦痛仿佛可以扯动着他的心。
你就是我的梦,我要唤醒你
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窗纱细碎地洒在他们的身上,水灵儿的头一直枕在他的胳膊上,张风则合衣躺在她的身旁,他守护了她一夜,终于在黎明时分睡去。
她有些害羞地想抬头起身,却被他用力的一抱,再也不能动弹。他的怀抱是温暖而又舒适的,如她内心期待已久的港湾,在他男人的气息里,她嗅到了令她迷醉的阳光味道。
张风轻抚着水灵儿的秀发,说:上帝在男人熟睡时取走他的肋骨,就是因为他要给男人造一个女人梦。他将她的头揽在他的胸前,让她可以听见他那不规则的心跳,接着,又在她的耳边低语:你就是我的梦,我要唤醒你。
灵与欲相融的瞬间,让他和她都感受到了生命之花怒放的极至。他幸福的呢喃声透过呼吸里的潮热萦绕着她:你是我的,我的女人,可她启了启唇,却始终没能吐出“你是我的男人”这几个字,因为,因为她的心底还深刻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水灵儿陷入了一种矛盾之中,她既迷恋张风身上的温存和安全感,又摆脱不了向辉的影子。仿佛是和两个人在进行不同的恋爱,一个是精神上的,一个是生活上的。当她和张风不愉快的时候,她就会不停地在心里和向辉对话,想象着她说这样那样的话,他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回答。而当她想向辉时,望着身边为她削着苹果的张风,她又禁不住心头一热,赶忙起身为他续上一杯香茗。
张风提出结婚的时候,水灵儿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她心里对他的情感是爱还是需要,她再次选择了逃避,不过这回,她只是出门旅行。和上次的离去相比,机场上少了个为她送行的人。没想到,想起张风时,心里也会有痛,她轻笑自己的多愁善感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更没想到,走进机舱后,她旁边座位上冲着她微笑的男人,居然是——张风。
入座后,水灵儿再也无法矜持,她抑制不住地一头钻进他的怀里,心甘情愿地醉在他的怀抱里。于是,整个行程的主题完全改变了,它变换成了一次难忘的蜜月之旅。
你始终不领情地在我的体内起着排斥反应
新婚的甜蜜过后,平淡开始轮回在每个普通的日子里。张风是个务实的男人,他觉得对一个女人好,就该让她刷他的卡,用他的钱,住他的房,开他的车。所以,他一心想着怎么样才能挣到更多的钱,让水灵儿拥有愈发美好的生活,于是,在家的日子逐渐少了起来。
起初,水灵儿觉得他不回来吃饭还挺好的,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然而,日子久了,身边的伙伴们也都陆续成了家,不比从前那样可以随时呼朋唤友地去shoping,吃饭,泡吧了。寂寞开始浸向她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孤独。她仍旧像从前那样做许多他爱吃的菜,一盘一盘地端上桌子,可是吃饭的那个人却很少归来,只留得她一个人在佳肴前阵阵发呆。有时,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跌进碗里,和着米粒一并落入她的体内。索然无味的生活如嚼在口里的食物,再没有感觉也要进行。
张风回家的时候,水灵儿多半都睡下了,因为应酬太累,他其实很希望得到她的关怀,问候和温存,可每次都只得到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所以他常常只好是洗完澡便倒头大睡,全然不知她此刻正在默默哭泣。婚姻其实也如同一项事业,需要双方共同用心去经营,沟通是彼此建立信任和忠诚的桥梁。如果只是将对彼此的不满藏在心里不说,那么,久了就会变成一种横在俩人之间的隔阂。
积怨终有暴发出来的时候,一日,张风又是半夜而归,并且醉醺醺的,浑身的酒气充斥在房间里,令水灵儿想作呕,她从床上弹了起来,捂住鼻子,厌恶地说:你这个样子干脆别回了啊。他趁着酒性也起着高调说:不回,家全让给你啊!她听到这话一楞,接着就用一种漠然的神情斜视着他。他又晕呼呼地说道:我这么累还不是为了你能过得更好,你却成天不理不睬的。听到这话她的心原本也是一热,张嘴刚想说句体贴的话,却又听得他在忿忿地说:我就知道你忘不了向辉,你从来就不爱我,我就像个傻子,做了那个男人的替身,你不是我的肋骨,所以,无论我怎么样为你好,你始终不领情地在我的体内起着排斥反应。
她的胸口猛然间被刺痛了一般,内心被冷淡被漠视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她跳起来扑向他,狠狠煽了他一耳光,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她已披上外套,冲出门外。外面正刮着强烈的台风,下着罕见的暴雨。电闪雷鸣中,她发狂一样奔向了茫茫夜的黑暗中。
我究竟是谁的肋骨?
水灵儿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空气里的来苏水味道提醒她这是在医院。她忘了自己是怎么样晕倒在雨里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把她送到了这里。要不是她外套口袋里的工作卡显示出她的姓名和单位,或许别人都无法通过单位辗转找到张风。
病房里的光线昏昏沉沉的,张风正坐在她的床边打盹,他的头发里都出现了银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她都没发现。他的胡子又有好几天没刮了吧,看上去又老又憔悴。她心疼地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脸,可是,耳边却又响起一个声音:你不是我的肋骨,所以,无论我怎么样为你好,你始终不领情地在我的体内起着排斥反应。这话让她再次不寒而栗,那种咸涩的液体又从她的眼角涌出。
其实,自从嫁给张风之后,她是决心全心全意和他共同生活的,向辉只是尘封在她心里的一个从前的梦。在旧梦与新生活之间,她还是分得清谁重谁轻的。她也明白张风是全心了她才那么奋力地拼搏。可她还是觉得他不了解她,她从来就不是那种贪图荣华的女人,她想要的是一个情意相投的丈夫,而非赚钱的机器。令她更伤心的是张风竟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的心里一直都不是那么信任他。或许,或许真的如他所言,自己并非他的肋骨吧。
张风的心里有许多道歉的话想对她说,可她就是不给他机会讲。每次他一说起那晚的事,她就岔开话题,不是要喝水,就是要睡了。她平静的出奇,按时吃药休息,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很快,她就出了医院。回去之后,她一直住在书房,她说她需要好好想一想,他以为她还对自己心存怨气,想着可能过段时间她就会好吧,所以也没怎么在意,照例在外忙他的事。谁知道,有一天,她竟然对他提出了协议离婚。
他自然不肯答应,可也不会去说些好话来扭转局面,沉默的代价换来的就是双方莫名其妙的冷战。终于,她跑到法院去拿了一份离婚起诉书。这下可把张风彻底给惹恼了,原本心里那些充满诚意想与她和好的话到了嘴边,居然又是在重复上一回的错误。水灵儿听完后,也不与他争吵,只是开始收拾她的行李,他的心一阵阵地发紧,难受,好象被人切割走什么一样的痛苦。她被他猛然搂进了怀里,无论怎么样挣扎,都脱不开他,她的脸颊上有他的泪经过,热热的,惹得她柔肠百生。
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张风和水灵儿又和好如初,只是这样的日子,过段时日又会被这样那样的琐碎引发起下一场争吵,每次吵架后,她就会忍不住地去想向辉的好,她想如果她做了他的肋骨该是多么美好!可和张风相处和谐的时候,她又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这个男人生命的一部份吧,要不怎么一切看起来都很合适。反反复复的想法里,她自己都觉得是一种矛盾。
又是一年梅雨季。水灵儿对着玻璃镜上的雾气发了会愣,去抹那些潮湿时,竟然下意识地用右手食指在上面划出了这样一行字:我究竟是谁的肋骨?风吹动着淡蓝色的百页窗,发出阵阵有节奏的响声,如生活运行的规律,没有太大的变换但依然进行下去。那镜子上的字一会就没了,被新上来的雾给遮去了,好像什么也没写过,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