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菲

暗香盈袖.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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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爱了

    你不应说:“上帝在我心中”

    而应说“我在上帝心中”

    别以为你可以指引爱的方向

    因为爱,如果他认为你配

    将指引你的方向。

    ——纪伯伦先知

    他一直心仪一个女孩。

    那天他送她走,和同学们一起,那年他二十岁。

    二十岁,应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可是在初开的年纪,他竟然懂得了永恒。

    这是人独有的现象,不只是他,她也懂得。所以当男孩子从心里默默祝愿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从此永生不忘。那句话是:“希望你寻着那瞬间的永恒”

    哦,瞬间的永恒,刹那芳菲。诗人勃莱克说:“把无限放在你底手掌上,永恒在一刹那里收藏。”原来收藏的是掌心里晶莹的闪亮,如同永远不会说谎的心灵摄头,记录的女孩明眸里抖动的泪影,如同女孩走时,天空中飘落的点滴细雨雪花。

    他以为那是永别。一直以来,他对自己说,永别就是永随。那一生一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不为别的,也许只是为了这瞬间的芳菲。花朵只开一次,再开的时候,已经不会重来,谁还记得青石桥上,香草山下的那一瓣落红呢?

    永恒的追问开始于失去,失去伊甸园的真。

    死亡绝对不是肉体的失丧,确是灵魂的麻木、捆绑与异化。巴特在晚年喜欢听莫扎特的音乐,读圣经。他如是说:“生活是沉重之轻和轻之无限沉重”我记得你有次说过,生活是不能承受之轻啊,这使我有些担忧。即使我明白你感性的领悟远远多过理性的思考,也能切实明了抱持信仰之旅是多么艰难,但是,生活永远是承受,而不是不能承受。还记得那雄鹰,他永远警惕地守护着自己的天空。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的恩赐来体悟瞬间,一些人在昏昏噩噩中了此一生,在黑暗里埋葬着自己的青春血肉。即使如此,残留的余温也支持着人对善和美的渴望。也许这就是生活,有数不清的专注和粗心,数不尽的丢失和懊悔,直到有一天发现,甚至丢失了爱的能力,我也不知道是欲爱或是挚爱,抑或二者兼而有之。

    于是瞬间临到我,瞬间会在不经意间闪回,而且每一次的闪回都在积累着比前一次更大的丰度。人类凭借着回忆,追问世代的迷题,继承祖先的信息,直到有一个时刻的来临,那是召唤,那是心灵的回应。现代人也许没有几个会把李白的诗句“宁存抱柱信,不上望夫台”当作做人的标准了,大概认为尾声不懂变通,可是现代人变来变去,他们追求的就是现在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种叫做永恒的东西。

    我对瞬间的闪回是抱着积极态度的。有人说沉浸在回忆中是没有现实意义的,我会说他没有弄懂什么叫做回忆。既然是回忆,就不可能沉浸其中。因为回忆就是在暂时的历史中体会永恒性的存在。回忆是一个解码,也是一条线索,是神留在人的心灵中的线索,在寥落的心之深处,在与零落之生,之息不可分割的时间性生命中,真正以血肉去把握的不是外在流逝的时间,而是内心所深切体验过的时间。体验过的内在时间是把刹那化成永恒的先验前提,使那飘逝的梦境升华永驻的心境。刹那,是作为一个人,把自己洁净无暇的灵魂完全交托与另一人的瞬间。

    刹那芳菲,那一纵即逝的光阴,如果作为生命中的某一个终点,那定然是感伤而悠长的;或然还有一种可能,在回忆中,我没有放弃,你依然笑语,他从未远离,那么这种带着血肉带着心灵的瞬间,就是一个超然的起点。我又低首默念,这是一条幽暗明灭的小径,从来人迹罕至,但确确实实是真实而唯一的路,活在完全的永恒之界。爱,从来就是无凭的爱,是以心以血去爱,因为爱是最彻底的献身,爱者为了把一片温柔赋予所爱者而牺牲自己的一切。安徒生的海的女儿启示过这一秘密,为了自己所爱者的幸福,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然而,爱竟然成了这个年代最奢侈的一件事。爱在这个世界的自然构成中显得没有力量。安徒生为了想象中理想的爱而失落了现实中的爱,因为现实中的爱最经受不住摧残。“只有在想象中爱情才能天长地久,才能永远围有一圈闪闪发亮的诗的光轮。看来,我虚构爱情的本领要比在现实中去经受爱情的本领大得多。”但是,愈是想象中的、理想的东西,愈没有力量,为了爱的实现,就应当让想象让位给现实。这是一个何等悲惨的悖论!在这悖论面前,人们很容易向现实俯首就屈。

    那个男孩现在长成了男子。他的脸庞轮廓清晰,额头宽广。

    他写道:“生活中充满了悖论,生命里却没有。”生活中的真爱,基督徒和非基督徒都有感悟,但是相信基督以前,对真爱的了解只存在于幻想中,在相信基督以前,他甚至体悟到:“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如果你真的希望那个人值得你去爱,那你就只有去爱她,但是一定不能得到她。”他认为得到的同时就意味着失去,这是最大的悖论,爱她,却不能得到她,人间情多,真爱难说。这是如何的伤悲

    战胜悖论的路只有一条,就是十字架的道路。当圣徒唱着“十字架,十字架,永是我的荣耀”那些杀害他们的士兵竟然受感动到一个地步,也要求舍生取义。这不是虚幻,这是发生过的历史上的真实。十字架的荣耀怎么可以征服这个世界,十字架的荣耀怎会战胜撒但呢?这需要深思。“那门是狭窄的,那路是细小的。”耶稣十字架受难的意义,它的启示在于:爱的实现是与受苦和牺牲联系在一起的,这是爱在此地此世的必然遭遇。你看那条十字架的道路,痛而不苦,悲而不伤。从基督身上,我见到他的爱多过他的神迹,我见到他的蒙羞多过人的赞誉,耶稣虽然为儿子,但出生在马槽里,撒但仍旧会试探他,以色列人多次想杀死他,耶稣对门徒说,世人若恨你们,你们该知道恨你们以先,就已恨我了。耶稣虽然是圣子,他爱他的门徒,但他的门徒彼得三次不认他,犹大为了三十两银子出卖他,他就孤孤单单地挂在十字架上,门徒们都逃走了。丹麦的哲学家齐客果说,基督是最大的反合性。

    “他虽然为儿子,还是因所受的苦难学了顺从。”

    “爱惜自己生命的,就失丧生命;在这世上恨恶自己生命的,就要保守生命到永生。”(约12:25)

    十字架看是失败却是胜利,十字架看是羞辱却是荣耀,十字架看是软弱却是刚强,十字架看是愚拙却是智慧,这是世间最大的反合性,故此,弥赛亚的十字架成为基督教的标志。

    基督说,你们要爱人如己。东方哲学中,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孔子的话和基督的话相比较,还有太大的距离。孔子当然非常有智慧,但是作为人,能够用道德律来约束自身的行为的谦谦君子,也已经极为少见了。耶稣说,我怎样爱你们,你们就要怎样彼此相爱。当一个人感受到神的爱时,他感受的丰富、圣洁、良善、公义是超越这世代的,这超越了康德所言的先验的心灵,走向超验的时间和空间。当一个人与时间空间的创造者,万有的持续的维系者产生回应,他意识到与自有永有的上帝产生的永恒的联系,人就发现了人类被创造在苦难的大地上的价值和意义。斯蒂芬霍金在轮椅上接受了“全英国最高荣誉的科学家”的这个奖状的时候,很多人流眼泪。你看他的样子,你怎么想这样的人还可以活着?你看他的举动,你说,活着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意义?但是他的理论和话语改变了世界上物理学最前沿最先锋的思想。他超越了时间、疾病、常人无法想象的困苦,你看到了人的尊严、价值和生存的意义。上帝造人是这样的,他把人放在苦难中淬火、洗净,约伯说:“只是我往前行,他不在那里;往后退,也不能见他。他在左边行事,我却不能看见;在右边隐藏,我也不能见他。然而他知道我所行的路;他试炼我之后,我必如精金。”保罗说“所以,我们不丧胆。外体虽然毁坏,内心却一天新似一天。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们成就极重无比、永远的荣耀。原来我们不是顾念所见的,乃是顾念所不见的;因为所见的是暂时的,所不见的是永远的。”

    人的有限在于不能穿越时间,你无法重新来过。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飘泊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浪,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大话西游描述的是人的无奈和等待,而且是无奈的等待,或是等待的无奈。至尊宝或是孙悟空和紫霞仙子的爱情,只能在轮回之后得以实现。轮回倘若只在一个平面里绕来绕去,那么期待来世的解脱,怎知不是另外一场荒谬,另外一场虚无。但是,我看到人类的历史从来就是上升的,基督教义是入世的,通过苦难,学习顺从,直到完全。当我面对歧路的时候,十字架的光照到心灵,十字架的路是唯一摆脱罪恶的缠绕的道路。你知道,最大的罪恶就是不真实,不顺服,最大的罪恶就是失去希望,听任自己陷入绝地。这世界有苦难,是的,这世界有残缺,是的,这世界有罪恶,是。这世界有没有永恒?瞬间何以凝成永恒?当耶稣自己心甘情愿走上十字架,他就成全了瞬间的永恒。他就站在历史的一个瞬间,成全了整个人类历史的价值观。

    king david向我们展现了大卫的一生。有一个细节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当那个英俊的少年大卫杀死非利士人的勇士哥利亚时,他祷告说“这样吧,主。”后来他成了以色列的王。当大卫因自己的罪而失去最亲爱的儿子押沙龙,他匍匐在尘埃中大声号哭:“我儿押沙龙,我儿押沙龙”他第二次祷告说:“就这样吧,主。”他仍然是以色列的王。大卫知罪认罪,这是得神心意的男子。

    我是何等不配的人,你竟然拣选我,我是何等软弱的人,你竟然眷顾我,你用你的公义、圣洁和良善保全我从圣从善的可能,因你是自有永有的。你的爱指引我,你的灵膏抹我,你是我的盾牌我的堡垒,你救我出死入生,你使我有了你的外形,还得着你的恩惠,明白你创造我的心意。你使我明白没有你,人类的爱欲无法上升“有人攻胜孤身一人,若有二人便能敌挡他;三股合成的绳子,不容易折断。”

    这一个瞬间,也会在内在的时间里成为永恒。这以泪以血以心面对永恒者的祷告,将不再以暗香的形式残留,花儿在奉献中绽放,在众天使的欢呼中,聆听召唤的晚祷之钟,超越一切言语,一切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