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王三的孙子

敖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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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学时候特别结实,在同龄人中我的蛮劲算拔尖。那时候清水鼻涕长流,但是自己封自己为王,我哥哥戏谑我为“鼻涕王”为了这个嘲讽意味很浓的称呼,我跟很多孩童摔打过。很多时候,我骑在别人身上,拍打别人屁股,有人非但不丞服,还哭喊着“鼻涕王,鼻涕王”我拍的节奏总快不了他们。如果我先放弃了让他们改口,或者他们的“鼻涕王”是我们争斗的休止符,那占便宜的是他们了。这时候我猜他屁股大概也肿了,就站起来对他妥协说:“你真是个男子汉,以后我们做朋友好吧!”我打不过我哥哥,所以我哥哥叫我时,我只好还口叫他“葫萝卜”因为他的鼻头是红色的。而这个时候,哥哥就揪我耳朵,直到我痛得求饶为止。

    在家里面,我仗着母亲的疼爱,对哥哥无所畏惧,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战斗,往往踢裂新补的被套。也往往在战斗正酣的时候,母亲举个鸡毛掸子进来,母亲一进来我就假装哭,母亲就朝哥哥走去,只看到哥哥抱住头委屈而激愤地辩护,而我这时正好在心里偷偷地笑。哥哥从手臂下看我时,我就对他吐舌头。哥哥骂我:“操你妈的,你狠,一个婊子一样装哭!”母亲听到这句话后,就气愤得不得了,对父亲说:“你来!这样的孽子!”父亲俨然一个杀手,进来就阴沉着脸,在哥哥脸上印五个手指印,而后又摇晃着身子,坐到灯影里去喝他的米酒。

    哥哥扬言:“等你们老后,看我养不养你们!”

    当然这只是孩童时候的气话,后来哥哥对父母比谁都孝顺。

    哥哥在家里吃了亏,就想着在外头赢回来。他当时念初中了,比我高一个头。他们学校与我们学校,走同一条路。于是,我在路上没少吃拳头。但是后来,幸亏有了朋友王猛。

    王猛是留了几级的前辈了,身材比我哥哥还魁梧。聪慧的头脑与优异的成绩,使我取得了老师的宠爱,凭借一班之长的权利,加上征服来的人缘,我在班上可以说是一哥了。而王猛来了,我在他面前丝毫不敢放肆,这个人穿的衣服花哨得很,又常常掏个小刀出来刮指甲,气势上能压倒一切。我跟王猛的交往密切,是从点滴做起的,我帮他逃了很多次作业,还从父亲那偷了n回“笑梅”烟孝敬他,然后在一次考试帮他成功后,他走进了我的圈子,并且对我“言听计从”嘿嘿。

    哥哥从那一次起,再也不叫我“鼻涕王”也再也不敢在路上截住我揍了。虽然“鼻涕王”的称呼,这些年又死灰复燃,但这是没办法的事,两人都二三十岁了,认真不起来,这不能算在内。

    头天晚上,为了逃避责任,我诬陷是他摔碎了父亲最喜欢的酒杯,哥哥挨了顿结实的打。哥哥一边承受着巴掌,一边斜眼仇恨地看我,那黑溜溜的眼珠,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仿佛要把我的影象烧焦,嘿嘿。这天清晨,我在家门口磨蹭着不去学校,估计哥哥到了快迟到的时候,我才急急往学校赶,等我看到学校校门,才松了一口气。就在我要跨入校门的时候,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我回头看不认识,正要蛮酷地不理睬,他们几个过来把我往学校旁边的巷子拖。等拖到巷子的深处,看到我哥哥正歪着脖子屋顶,舌头在牙齿上下前后摩触,把脸上的肌肉一块块生硬地凸出来。结果,我挨了他们每人一巴掌,哥哥打了两巴掌,把我的牙都打出血了,他还警告我:如果告诉父母,明天翻倍。

    我到了教室,一脸的狼狈。下课后,王猛问我脸怎么青了,我告诉他是被别人打了。王猛当即从地上拾起一根干树枝,一折两半,再折四份,然后扔向操场远处,骂了一句:“操!是哪个王八!”

    哥哥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回家的路上,会遭到我们的伏击。我们躲在路边的树林里吸了半包烟,终于看到哥哥和两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走来。等哥哥走到跟前,我告诉王猛,就是那个瘦高个。王猛走到哥哥面前,叉着腰挡住了他的路。哥哥往左,王猛挡到左边,哥哥往右,王猛又挡到右边。哥哥使了一个眼色,其他几个一同冲上来揍王猛,谁知道上来一个就被踢翻一个,上来一个就被一拳打倒,每几下他们都趴在地上,一个个打得不敢吭声。

    王猛又踢了一脚哥哥,对他说:“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的兄弟也敢揍!”

    等王猛走回来时,哥哥在地上喊了一句:“你他妈的等着!”王猛拾起块石头要往回走,我冲过去抱住他,对他笑着说:“猛哥,算了,他是我亲哥!”王猛低声说:“操,不早说?”然后,王猛对哥哥说:“小子,你去打听打听吧,土匪王三的孙子王猛,是不是有来头的!”

    我们走出一段路后,我问王猛:“你爷爷真是土匪?”

    王猛昂着头,不屑地对我说:“操,还不信!今天就去我家,让你看看我爷爷当年用过的大刀!”

    我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跟在他后面,像跟在老虎屁股后一样,来到了他的家。他家是座很陈旧的木屋,屋门口的竹枝栅栏上,一个老女人在晾衣服,我们走进院门,她仿佛没看见一样,脸上没有丝毫生动的表情。王猛把我径直带到一个偏房前,用力推开那扇厚实的檀木门,阳光一线线深入进去,把里面照亮了很小一块。里面一股酸腐而腥臭的气味迎面扑来。我跟着进了房子,木板地面,踏上去咚咚响亮,下面是个地下室,关牛羊的,有牲畜的喘气隐隐传上来。王猛一进去,就用手指竖在嘴前“嘘”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走到一张床前。突然,一个整个脑袋涂满石灰的老人,徐徐放直身子坐起来,并且从蚊帐闭合处探出头来。“不想吃饭了么?”老人声音低沉,但在安静的房子里特别诡秘。王猛走过去,扶住老人的后背,把他放倒在床上,然后对他说:“爷爷,我只是找你那把刀!”老人磕起嗽来,接着是响亮地咽痰的声音与呻吟声。

    王猛把一个狭长的木箱提出来,在太阳地里打开了,大刀用红绸子包着。当他把红稠子掀开扔到地上后,我看到一把生锈的钝卷的大刀。我倒退两步,对王猛说:“那是砍人砍卷的吧!”王猛笑了两声,说:“也许吧,但是我妈用来砍过柴!”那个晾衣服的老女人走了过来,死死盯了我几眼,然后笑着摇着头进木屋去。

    在我们拿刀比画着什么的时候,那老女人端了两碗香喷喷米饭出来。

    我战战兢兢地接过米饭,说了声“谢谢”老女人又只是笑笑,进屋去了。

    我问王猛:“她是哑巴吗?”

    王猛拿筷子敲了一下我的头,说:“你妈才哑巴呢!我妈是练功,她炼的功夫不能多说话的!”我啧啧称赞了几声,又指着碗里香喷喷的肉问他:“这是什么肉啊,你妈做得真好吃!”

    王猛过来,用筷子指点着说:“你看,这线条样的,是干蚯蚓,这红色的肉块,是老鼠肉。你没看到吗,那里还晒着很多蚯蚓,你后面那柴堆上的簸箕里。我家里灶堂上,还烘烤着好多油汪汪的老鼠,砍了头砍了尾巴剥了皮的!”

    我看着王猛一边大口吞食着饭菜,一边大声跟我介绍,赶紧竖起大拇指:“难怪你长得这么结实,这么强壮勇猛!”王猛就说:“你快吃,吃了再去添,呆会我爷爷出来,就叫你想呕吐了,他以前喝惯了山里泉水,现在还喝,但是喝进了蚂蝗也不知道,现在蚂蝗都钻到脑子里去了。他一咳嗽,可能就咳出虫来!那虫比蚯蚓还长!”

    我对王猛说:“猛哥,我今天挨打后可能打坏了胃,吃不下,这个你一起吃完吧!”王猛马上把饭夺过去,几口就吃了一半。

    哥哥也许是打听到了王猛的厉害处,我和他关系好时也穷吹王猛,终于的,他不敢叫我“鼻涕王”了。有了王猛的保护,在成长阶段,我再没有受到别人的恐吓与毒打,相反,倒给别人制造了麻烦。

    但是,那时候年轻啊!现在提起“鼻涕王”我也只是淡然一笑了之。但是提起王猛来,你还是得小心他的大刀,这些年他靠偷砍树木挣钱,要养活一个多病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脾气越来越火爆,扬言谁敢惹他就砍了谁,连一向傲慢的哥哥李大为乡长,见了他都得好好问候,而且他家种地不交公粮,谁也奈何他不得。哥哥曾请求我去劝劝王猛,我说:“我这么多年在外边打工,几时回来过,回来也只是住几天,跟他可能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