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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的春天里,我对以前的朋友们说我要休学半年,去北京。
然后我就整天在宿舍和教室之间,不上网也不接电话,换取一段自己的时间。
一直以来,当我想逃避一些什么的时候,我就会让自己消失一段时间。之所以用北京作为借口,是因为北京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象征,象征着绝望和逃避。
2001年春天里,我终于不想再直面很多东西,于是我选择了逃避,当人问及时间地点时,我说了北京。
北京对于我是一个代词,代指一段伤痛,虽然我从未去过。
2001年的春天,我上大一。同宿舍的女孩有个关系很好的网友叫小雨,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爱他。我也曾经认识过一个叫小雨的男生,我很确定,我爱他。
他也爱我。初中时的爱情该是早恋吧,在爱情方面,我们比同龄的人尝试得早,那个年龄的爱情是盲目且不顾一切后果的,我爱,我们相爱。
他不曾向我承诺过什么,只是说,阿莫,等我们长大。
等我们长大。我一直在等着。从认识他的那天开始。
等到初三的那一个春天,是愚人节的前一天,他对我说,我要消失一段时间,他微笑着,我要去北京。
然后第二天他没有来。愚人节,我想,他为了骗我,居然连课也不上。
第三天他也没有来。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他真的消失了。
我开始疯狂地攒钱,我要去北京,我要找他半个月后我找到了他。并不是在北京。 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头发也掉光了。他躺在病床上对我伸出手来,疲惫地微笑着,你怎么来了?
他说阿莫你怎么来了。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你骗我,我说。
对不起。
我每天都去医院看他,春天渐渐过去,夏天到了。
他越来越虚弱,有时我们互相对视整整一个下午却不发一言。他已敬没有什么力气了,连说话都觉得累。我也累,累得不想说话,于是对视着。
终于有一天他说,我不想再耽误你的时间,阿莫。要知道我已经没有时间。
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又能再耽误我多久?就算天天一刻不离地陪你,我也陪得起。
小雨不再说什么了,他的语言已经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夏天病房里的味道很难闻,又闷又热。那天小雨精神好起来,说了很多话,甚至还想出去走走。我说小雨看来你就要好起来了,他微笑着说是啊是啊只要你一直抓着我的手我就不会死了。
我也笑,说我会抓紧你的,除非你甩开我。
我们都以为小雨就要好起来了,在那个夏天的黄昏。但是医生皱着眉头摇头,告诉我们他的时间已经用完了。
谁说时间是公平的?有些人拥有太多而有些人拥有太少,小雨才十五岁啊,那么多人还可以有那么多个十五岁,为什么他却不能再有?
我情愿把我的时间分出给他,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给他。为什么上天不让想活的人活下去,为什么不想死的人却不得不死? 我一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因为他说过,抓紧他的手,他便不会死。
他已经不会说话了。我握住他的骨瘦如柴的手,却哭不出来。
就在那一刹那,他的手突然从我手心滑掉了。
他死了。
原来,都是骗我的。
原来,人死的时候你根本抓不住他。
原来,生命是无法阻止和挽留的。
他的生命滑过我的指尖,象是消失在空气里的风。
夏天的病房里空气很糟。既闷且热。我听见蝉的鸣叫,我看见窗外树叶的轻轻摇晃。
只是那一刻我没有眼泪。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可是我错了。
我继续爱着别人和被别人爱着,继续受着伤害和伤害着别人。因为生命在继续时间在继续,在漫长的日子里,爱和伤害都是不可避免的。
但爱会淡去,伤口会愈合,疼痛会遗忘。
2001年的春天里,我上大一。同宿舍的女孩有一个网友叫小雨,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爱他。
2001年的春天里,一个朋友对我说,我不想再耽误你的时间,阿莫。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
当时他正准备出国。
我回答说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又能再耽误我多久?就算天天一刻不离地陪你,我也陪得起。
2001年的春天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
我的伤口开始流血,我的疼痛开始复苏。而我以为不会有的那些泪水,也慢慢慢慢地融化了。
我于是对我的那些朋友们说,我要去北京了,你们将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我。
2001年的春天里,我在北京,在一段以为已经过去和遗忘的旧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