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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人能让我流过血,你是第一个。”
我同样冷笑了一下说道:“不知我是不是那唯一一个要了你命的人呢?”
就在我和严洛彼此都在比着瞪眼神功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爹爹,你在干嘛?”
站在不远处的是个长相粉嫩,面色却有些愤怒神色的六七岁小女孩,正是尹玉琴的女儿,严青鸾。而殿门口正在不断向着严青鸾跑去的内侍声音颤抖着说道:“青鸾小郡主,你不要跑,这里不是你可以进来的···”
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严洛也不好再以这样不雅的姿势压在我身上,从我身上起来,还不忘将我也扶了起来,尽管我丝毫不领他的情,严洛的脸色算不上难看,只是那笑多少和平日有些不一样,他看着严青鸾问道:“鸾儿,爹爹不是说过这个地方不是你能来的吗?你母妃呢?”
“爹爹你在和这个狐狸精做什么?”我瞥了一眼严青鸾握紧的小手,有些想笑。
而在严青鸾问出这句话之后,严洛的脸色就真的算不上好看了,他怒瞪着正跪倒在严青鸾身旁的内侍,声音没有多少怒气,却很冷:“本殿你怎么吩咐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看来上次杖毙的那些奴才丝毫没给你们起到警示的作用,来人,将这厮拖下去。”
“殿下,殿下奴才也不知青鸾郡主是怎么进来的,殿下···”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被拖下去的内侍,转首看向严青鸾时,却发现这小姑娘此刻看着的我眼神已经不仅仅是愤怒了,那是隐藏在弱小外表下的深沉恨意。我整理了一下身上起了褶皱的衣衫,向着花丛外走去,经过严青鸾身边时,我摘下头上的花环戴在了严青鸾的小脑袋上,直起身后我才笑着说道:“很好,你很对我的胃口,不过,你有些笨,除非后天能弥补,不然你是成不了什么大气的。”
我闲庭信步般向着白玉床走去,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之后我才扬起一抹笑来,而严青鸾也如我所料一般,被我几句话便将怒气喷发了出来,感觉一双柔柔的小手在我后腰处用力的一推之后,我也就顺势倒在了一片蔷薇花丛之中。
因含章殿中常年温泉热气缭绕,在殿中四季只着一件薄衫即可,眼下的我便是一袭白色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因只是绣了浅浅的金丝,远点看便是纯白的颜色。蔷薇虽美刺尤多,于是我这么倒进去的后果便是一整面身子几乎都被刺刺进了皮肤之中,很快被刺破的皮肤便开始冒出血来,沾染在白色的衣衫上,比我想象中浸染的还要快,我想此刻若是远看的话还以为我穿的衣服上绣满了红色的小花。
等不及步行到我面前,严洛使着轻功将我从花丛之中提溜了出来,冲着有些呆愣住了的宫女内侍们嚷道:“快,宣太医。”
我被严洛抱在怀中之时,故意看向已经明显被吓呆了的严青鸾,扬起清浅的笑,我甚至还冲着她眨了眨眼,果然那两只粉嫩的小手再度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其实这样千疮百孔的小伤在我看来即便是宣来了太医也是没有用的,不会伤到筋骨,却着实有些疼痛,严洛拿指腹晕染了些治外伤的药膏要帮我涂抹,却被我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我不去看严洛有些难看的脸色,兀自说道:“严世子还是要奴才们服侍我吧,万一等会儿来的不是这般小孩子的话,恐怕就不会是蔷薇刺来的这么容易了。”
我能感到严洛在拿着审视的眼神看着我,好一会儿的沉默之后才说道:“我想若不是你故意激怒鸾儿,恐怕是不会弄这一身伤的。”
“严世子的意思是说我故意想要倒进那蔷薇花丛?严世子便是想要袒护小郡主,也不需要将我当成傻子吧?你以为躺进那蔷薇花丛是多么好的感受吗?”我无惧且一点也不心虚的回视着严洛。
严洛却捏起我的下巴,淡淡的说道:“我也很好奇,你若是只对别人狠毒也就罢了,对自己竟然也能如此狠的下心,我现在倒觉得真有点不了解你了。”
直到严洛离开,我才痛的有些呲牙咧嘴起来,我无意为难严青鸾,也没有要和尹玉琴过不去的心思,只是,我很怕严洛会强迫我,像刚才在花丛中那般境况,我是真的很怕再发生一次。万一严洛情难自制,决定要先得到我的身子的话,我不知我是不是会以死殉节,唯一的办法便是有一身的伤痕,不致命,却要他顾忌着不敢碰我。也为了使这一身的伤来的名符其实,我只能去激怒那易怒的严青鸾了。
果然,当天夜里,严洛企图抱着我睡觉时,在看到我故意在睡梦中表现出来的疼痛之色后,便没了动作,虽还是在我身旁躺着吗,但终是顾忌着会对我造成二次伤害,倒是我来了含章殿之后,严洛最规矩的一夜。而一直在夜里精神高度紧张,满是防备之意的我也就这么沉沉的睡去了。
尹玉琴因严青鸾对我的不敬算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严洛以教女无方之名将严青鸾交给了莫愁教养,我曾偷偷的曾严洛不在时用银簪验过所有的膳食,居然是全部都没有毒。我也试着想要运功,却发现自己那身精深的内力没了就是没了,也不像是被封住,因为那样的话我若是强行运功起码会觉得心脏绞痛,可是我丝毫的异样都没有。
等待人来救的日子是漫长的,焦躁的,可是人前我还不能表现出这种焦躁来,我想现在曲城大概找我已经找疯了,但愿明国尚未和苏国合作,不然的话我在严洛手上的消息势必会影响到月尘和九哥他们。战场上的事,没有绝对一说,瞬息万变,很有可能上一秒还是占尽先机,下一秒便会沦为被屠戮的一方。
新年就这么在我无比的焦虑之中来到了,虽然含章殿百花开的热闹,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新年的气息,这明国的皇宫似乎并不是多么热络与除夕之夜。腊月二十九傍晚时,一直阴霾着的天终于是下了些雪花,虽及不上曲城的雪大,比不过雁城的雪美,可伫立在这百花之中看雪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我将三生石石心握进掌心处,心中不住的祈祷着,月尘要平平安安的,然后带我离开这里,当然,离开之前若是能将严洛整死是最好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最毒女人心?
“夫人,殿外寒凉,还是回去吧。”身后的宫女声音平板的几乎可以和文弈相媲美。
我伸手接住一些细小的雪花,落在掌心处不待我看清楚便已经融化了,融化成水滴,一丝凉意沁进身体里面。明明才和月尘分开没有多长时间,心底似乎在发狂般的想念,真不知被冰封在雪湖底的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转身慢慢走回殿内时,身后响起了狠清浅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说道:“夫人,这是世子吩咐给您炖的补品。”
补品?我现在每天都肝火旺盛的不得了,怎么会有心情吃什么补品?我没什么好气,头也不回的说道:“什么补品,我不吃,拿走。”
在这含章殿几乎没有人敢多喝我说一句话,有一丁点忤逆我的意思的,可是在停顿了一下后,那内侍居然又说道:“夫人,还是吃点吧,花溪的雪虽及不上曲城的雪大,却也终究是寒气袭人。”
听到曲城两个字时,我心头突然一跳,含章殿中没有谁到过曲城,更遑论是见到过曲城的雪了。我侧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内侍,这时那内侍也抬起脸来看了我一眼,完全陌生的脸,可是那双眼神却很熟悉,在打量那有些瘦小的身量,应该是月奴没错。
我看向托盘上的一盅冒着热气的东西,声音还是平淡无波的说道:“你的话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给我送进去吧。”
若说没有激动是不可能的,好在这些年我早就学会了隐藏,因此是一丝一毫的异样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我也明白,既然月奴能进来,那么文弈应该也可以,这样我便不是独子一人陷在此地了。
月奴将那盅补品放在花丛中高台的桌案上,弯腰侍立在一旁,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此时的月奴,虽然都是奴才,却怎么也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女子能将一个卑躬屈膝的内侍扮演的这样像。我拿起羹匙漫不经心的细细品尝着,并没有叫月奴退下去的意思,我难得感兴趣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当差呀?”
月奴立马喜笑颜开的弯腰答道:“回夫人,奴才小东子,在膳房当差。”
“那你可知这补品有什么功效?”在尝到嘴里的东西中有一颗类似丸药的东西后,我继续不动声色的问道。
“奴才哪晓得你们多,总归不过是些补血益气的,难不成还是什么‘毒药’不成?”月奴故意将毒药两字说的很重,便是在提醒我这口中含着的乃是一颗毒药。
我放下羹匙,挥了挥手便要将月奴打发离开了,虽这丸药含在我嘴里不会融化,难保我不会不小心咽下去。看着月奴的背影,我觉得安心了很多,遂称自己累了变回到了那屏风后的白玉床上,待周遭的薄纱都被放下来之后,我才小心的自口中取出那颗药,白色的药丸,似乎带着浅浅的香气,在这百花之中倒也不显得很明显。
殿外细细的雪花一直在瓢,我想月尘定然是还在苏国那里的,以文弈和月奴的心智应该不至于拿这消息去烦扰月尘他们。年夜饭本该是家家户户用来庆贺团圆之意的,可此时我和严洛坐在一起,便有些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意思。看着严洛将面前的酒盏斟满,又想帮我斟时,我终是忍不住问道:“除夕之夜,严世子你这个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君,为人臣的人怎么倒有时间陪我这个闲人来了?就不怕冷落了你的父母妻儿?”
严洛有些苦笑了一下说道:“既然明知是除夕,你就不能暂时放下满身的刺?你不喜欢鸾儿,我也帮你出气了,如今我不过是怕你一个人难免觉得孤单清冷,特意前来陪你的,你就算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也不要故意拿话刺我嘛。”
我端起桌案上的酒盏,有些冷嘲热讽的说道:“你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自然觉得我这孤家寡人的可怜了,须知,我这般光景是谁造成的?你捅了我一刀,再好心的帮我包扎伤口,我便该感激涕零的当你为恩人吗?你未免过于低估我的智商了。”
“低估你?我实在是不敢的,彼岸之战,巫蛊之祸,乃至惊蛰之变,你相继斗败赵惜若,宇文烈,三殿下,哪一个不是败在你手上,死在你手上?我是一点也不敢低估你的,相反,我还会很小心翼翼的,毕竟要想拥有你,首先就要有能在你身边活命的本事,免得一个不小心我便是这么死的都不知道。”严洛喝了点酒,脸上似乎就晕染了些淡淡的粉色,不过这话说的倒丝毫不像是酒话。
我本来是打算此时将那药丸想办法给严洛吃下的,可看眼下这般光景,我却开始犹豫起来,总觉得严洛的话似乎若有所指,丸药就只有这一颗,若是失败的话,怕是月奴再想混进来就难了。就在我看着酒盏思量着到底要不要在今天下手时,严洛却起身到了我身边,牵起我手的动作将我吓了一大跳。
“我看你似乎没有多少心思在这吃年夜饭,也罢,我带你去看些有趣的事。”说着不容我质疑的将我的身子拉了起来,帮我系好了披风之后,严洛握紧了我的手拉着我出了含章殿。
中国人喜欢热闹,所以年对于中国人有些非凡的意义,这样的日子本该只听到万家团圆而幸福的笑声,不是天涯孤人独自发出隐隐的啜泣声,可是严洛带我来的此处,明明是华丽庄严的宫殿,可是看在我眼中却犹如冰冷的牢笼一般,毫无生机,地上的残雪使得这里显得更为萧瑟冷清,除了一些侍卫之外,就连宫女内侍都很少见到。
严洛牵着我的手,拉着我进入了这间宫殿,和外表一样的华丽,一样的光鲜,可是那股冷意却丝毫没有因为这样华丽而显得有一丝的温暖感觉,我似乎觉得这殿中比之外面更显的冷。我有很强的抗拒意思,不自觉的向外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察觉到我的抗拒之意,严洛转身看着我说道:“莫怕,有我陪着你。”
我冷哼了一声答道:“若不是严世子强拉着我来此,我也不需要严世子你来陪。”
我现在才觉得严洛的脸皮其实是很厚的,并不是他有多么的儒雅,一些他不爱听的话都被他自动的给过滤掉了,我便是现在在这里叉着腰破口大骂,也不见得他会皱一下眉毛,这样的人,我觉得很无力。
这样豪华气派的宫殿很多都彰显了王者的气势,在诸侯国中除了王,即便是世子也是不能够逾制越礼的,那么这里就显然不是严洛的寝殿。算不上正黄色的帐幔随着殿外微微的风轻轻的飘荡着,殿中竟然是空无一人,越往里走越发觉得有些凄凉之感,是的,凄凉,和帝王的高处不胜寒不一样,这里的感觉似乎是被人刻意弄的这般荒凉的。
“这里应该不是你的寝殿吧?”我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眼下尚未登位,自然是不能居于此处的,不过,就算是我登位为王,我也是不愿意住在此处的。”严洛撩开那些被风吹的往人脸上扑来的帐幔,我发现相比起珠帘,明国似乎更喜欢这种有些透的薄纱,本来少用一些也是尚可的,若是多了的话,就显得有些过犹不及了。
远远的看到一张黄花梨雕花大床,上面缀着同色的锦帐,身旁唯有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内侍侍立在床侧。我其实早就想到会有可能看到明王,可是当我真的站在床前,看到那床上躺着的枯瘦如柴的人时还是着实被吓了一条的,有如干尸一般,可是看到有些起伏的胸膛还是证明此人尚还活着。受了些惊讶,我手上用力回握着严洛的手,尽管我对他没好感,可防备的本能总是在理智做出判断之前便已经做好了选择。
我尤记得,明王严名冲可谓一代美男的,儒雅的气质和严洛几乎如同复刻的一般,保养的也很得当,十年前那最后一次见面我差点想要去请教他的保养方法,简直和眼前判若两人。
“这真的是明王吗?”我尽量将声音放轻,生怕那床上躺着的‘干尸’会冲上来咬我一口。
严洛笑着自那内侍手上接过一碗貌似参汤的东西,脸上的表情很是温柔的一下下的喂给明王,还拿着黄色的娟帕轻轻擦拭着溢出嘴角的汤渍,任谁看上去都不会怀疑他是个大孝子,可我知道,事情定然没有那么简单。果然,严洛没有看我开口道:“相比起你的弑父篡位我倒是真的自愧弗如,我的父王因我在惊蛰之变中未曾助赵惜若,竟然要置我于死地,可我终究是不忍心他死,便是眼下这般的活着也比死了来的好。”
我眉头紧蹙,只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不赞同的说道:“他眼下这般没有尊严的活着比死了又有何区别?人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与子之间的厮杀竟然比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来的还要残酷些,说到底,终究还是你比我狠毒一些,起码我从未想要剥夺过我父亲的尊严,可是你的父亲神智是清醒的,或许他会觉得自责,又或许他会觉得凄凉,当然,他或许会怨恨,为何不在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时便杀了你。”
父皇的死是我的心结,尽管我很想忘记,可我无法否认,我这双手沾染了太多自己亲人的血,严洛却比我更要凶狠,他在日日折磨的不只是自己父亲的身,他几乎每日都在凌迟着自己父亲的心。
第二百七十九章林烟演漾鸟蛮蛮
虽然我明知自己不是个好人,也未必就比严洛善良到哪里去,可看到那床上躺着的严明冲时,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叱咤风云的明国的王,不是赵惜若的情人,而只是一个悲哀的父亲,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也许正因为我也曾要自己父亲承受这般的煎熬,在看到明王时,我所有的怒气都演变成了一种怜悯,和一种别样的辛酸。而我之所以这般,不过是将严洛看成了我自己,弑兄杀父的自己。
大年初一,许是知晓我还在对昨晚所见的事郁郁寡欢,一大早,莫愁就得了特许带着青鱼前来给我拜年,因为严青鸾也交给了青鱼抚养,所以她也就避免不了跟着一道来了,尽管尹玉琴因她连累被囚禁了起来,可这个小姑娘对我的敌意丝毫没有因此而有一丁点的减少,反倒是双眸中的怒意似乎喷出来的火一般,我若是抵抗力差点的话,肯定被她当干柴给烧了。
“姐姐脸色似乎不太好。”莫愁端起茶盏喝了些茶,抬首上下打量起我来。
“我脸色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了,想必妹妹刚到这里时,脸色也不一定好到哪去。”我懒懒的躺在榻上,帮青鱼剥着一些干果,青鱼也乐意待在我身边,姨娘姨娘的叫个不停。
严青鸾一直拿那一双似乎因为哭的红肿而非常像死鱼眼的两只眼睛狠狠的剜着我,我时不时的瞄她一眼,别扭的小孩子立马把脸转向一旁。
其实相对无言是一种很尴尬的情况,可是我和莫愁不是无言,相反的我们是有大事要说的,奈何这身旁的宫女内侍一个个的都是严洛的眼线,说了反倒不如不说。我不说,莫愁不说,内侍宫女不敢说,也就只有青鱼说了。青鱼拉着我的手,不断描摹着我手上的蝴蝶,仰着小脸问道:“姨娘,这是什么蝴蝶?真漂亮。”
我看向手上的蝴蝶,也跟着伸手抚摸了起来,好一会儿我才说道:“这叫双生蝶,姨娘和你姨丈手上各有一只,只要有这双生蝶,姨娘和你姨丈便是天各一方,也能寻到彼此。”
青鱼听的有些似懂非懂,又伸手摸了摸那只仿佛随时都能翩翩欲飞的蝴蝶一下才说道:“奶娘说,爹爹和娘亲之间有月老牵的红线,所以才能在一起,可是青鱼从没看到过那条红线,姨娘和姨丈之间也有红线吗?”
青鱼无心的一句话,使我想起我和月尘的这段情缘是我用血牵出来的,血乃是红色,勉强也算是红线吧,不过和月老没有什么关系,正要说是时,一直跟在严洛身边的内侍,好像是叫寸儿的,手中拎着个蒙着黑色布帛,似乎是鸟笼子一样的东西小跑着进了含章殿。我眯着眼看着寸儿一路小跑到我面前,恭敬的跪在地上说道:“奴才见过夫人,世子妃。”
我是不爱搭理的,莫愁看了我一眼,转首看向寸儿问道:“不在世子身边,怎么跑这儿来了?”
“回世子妃,世子殿下新得了件玩意儿,说怕夫人闲着无趣,要奴才赶着送到含章殿来。”莫愁听了寸儿的话倒没有多大的表情,倒是那严青鸾小脸啪嗒摔地上了一般。
青鱼跃跃欲试的想要看那笼中的东西,我却意兴阑珊,天下珍宝见过太多,稀奇的东西也把玩过不少,且我好奇心向来少的可怜,更何况是严洛送来的。见我不出声,寸儿跪在原地没有起身,也没有再出声。多年的宫中生活,使得莫愁再不是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女子,所以在看出我的冷淡之后,莫愁便接口说道:“世子新得了什么玩意儿,趁着本宫和两位郡主都在,你就拿出来赏玩一下吧。”
“是。”寸儿听话的起身将那笼子放到榻旁边的桌案上,小心的揭开笼子上盖着的黑色布帛。
在看到笼子里的东西时,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青鱼甚至胆小的叫嚷了起来,可是再待细看之时,却也就不再害怕了。如我所说,笼子确实是鸟笼,不过这笼中的鸟儿确实是世所罕见的,可以说是一只鸟,也可以说是两只鸟,一只鸟呈青色吗,另一只是赤红色,两只鸟却只有两只翅膀,两只眼睛,却不像是因为有伤才变成眼下这般模样,似乎生来便是如此的。
见我也有了几分兴趣,寸儿声音有些许欣喜的说道:“世子殿下说这鸟叫蛮蛮,本来只是上古时期传说中的神鸟,却不想世间果有此物。”
莫愁拿起几粒瓜子剥给这两只鸟吃,好奇的问道:“姐姐可知晓这种鸟。”
我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山海经·西山经》中记载道‘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色青赤,不比不能飞,《尔雅》作鹣鹣鸟也。这种鸟既叫做蛮蛮,也叫做鹣鹣,不过,最出名的还是世人给它的别称,妹妹你能否猜的出来?”
莫愁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鸟,嘴里念叨:“姐姐刚刚说相得乃飞,不比不能飞,那么,自然是比喻恩爱夫妻的比翼鸟了,不知妹妹猜的对不对。”
“海誓山盟同心永结,天高地阔比翼齐飞,如此奇异的鸟儿终也难免沦为观赏的玩物,囚于如此华贵的笼中,不能齐飞,何来比翼?”我伸手抚上那纯金铸造,镶嵌着璀璨宝石的鸟笼,它被囚于笼中,我又何曾身在笼外。
夜色朦胧,雾气朦胧,当然,含章殿中并无雾气,而是温泉热气缭绕,我侧卧在榻上,手中握着白玉酒盏,看着殿中众舞姬伴着乐师弹奏的曲子翩翩起舞,殿中的帐幔也随着轻微的风飘来荡去。这样的夜,本不该是这般寂寥,如今却是倍感荒凉。我自榻上起身,两只小巧雪白的脚丫踩在织锦地毯之上,因地热的原因,脚丫子倒是暖暖的,丝毫的凉意都没有。
走到一名弹奏着筝的乐师面前,我轻轻挥手,示意他让开,那乐师立马低垂着头倒退着让开了,跪坐在那乐师之前跪坐的蒲团之上,抬手拨弄了一下琴弦,一串悦耳的琴音就此流出,我没有回首问道:“这筝是二十一根弦吗?”
“回夫人,是的。”
“月尘只教过我十九弦的,不知会不会出丑。”说是这么说,我却将两只手放在筝上,弹奏起来。许是喝了些许的酒,酒意熏染下,我随着琴音唱起歌来。
“曾经欢天喜地,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走过千山万水,回去却已来不及。曾经惺惺相惜,以为一生总有一知己,不争朝夕,不弃不离,原来只有我自己。纵然天高地厚,容不下我们的距离,纵然说过我不在乎,却又不肯放弃,得到一切,失去一些,也在所不惜。失去你,却失去,面对孤独的勇气。得到一切,失去一些,也在所不惜。失去你,却失去,面对孤独的勇气···”
“嘣···”
“世人皆道,弦为知音断,看来我真的是你的知音呀!”隔着几层薄纱,几丝水汽,隐隐约约能看到严洛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
我没有出声,严洛也没说非要得到我的回答,在我身旁的位置坐下后,便瞧见我光着的脚丫子,有些不悦的说道:“虽然含章殿中不甚寒凉,可现下毕竟是冬季,且又是深夜,你这般光着脚,难免叫我担心你会着凉的。”
我抚弄着那断掉的琴弦说道:“多好的筝啊,可惜了,弦就这么断了。”
“你若是喜欢,叫匠人换根新的便是。”
我笑了笑答道:“换了又如何,再好也不是从前那一根。”
我笑的有些迷离,却又不过分妖异,严洛叹了口气,拉开衣襟竟然将我的双脚隔着里衣放进了怀中才说道:“筝在于能够演奏出美妙的乐曲,没有人在弹奏前询问一番,这些琴弦有没有断过,是不是原来的琴弦,只要还是能演奏出动人的曲子,便是所有的弦都断过,那又如何?”
我有些迷离的看着严洛,将身子靠进严洛怀中,淡淡的松香气息萦绕在鼻尖处,我伸出一只手摸索着严洛的胸膛,双眼微微眯着,声音也充满了迷离的味道:“我有点冷,你抱抱我吧?”
我感觉到严洛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双手捧住我的脸看了一眼,有些了然的问道:“你喝酒了?”
“一点点···”
“喝醉了?”
“一点点···”
“我是谁?”
我傻傻的笑了笑,左手食指点了一下严洛的鼻子说道:“你以为你换了衣服我就不认得你了?老公···”
听到我这么说,严洛的脸色算不上好看,甚至有一点灰败,我像全身长了刺一般在严洛怀中拧蹭起来,两只脚的脚趾头还不忘轻轻按压着严洛结实的腹肌,触感很好,即便是脚趾头也能感觉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