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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为什么不带心儿走?心儿好想念姐姐,姐姐···”
我看着心儿苍白无比的脸,以及漂亮的眼睛下那青乌的黑眼圈,怕是自我走后,他鲜少能睡的安稳吧。我轻轻拍打着心儿的肩,轻声的唱起他爱听的摇篮曲,在起初不断的抽泣声之后便是深长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我却不敢松手,一遍遍的唱着,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我也是这样哄着不断哭嚷的心儿,那时的他还是不足周岁的婴孩。
“这些年,皇上没有一夜能安然入睡的,每每都梦魇哭嚷。嘴里不断的叫着姐姐,姐姐,公主,奴婢知道说这话不合规矩,但奴婢们确实是好生心疼。”
我转身看向跪在屏风边的四人,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我便继续哼着月尘爱听的歌,心儿,姐姐在这里,不要哭,不要怕,姐姐会牵着你的手,姐姐会为你赶走所有令你恐惧的东西,无论是死神还是命运。
第二百六十六章此去经年陌路
我总算明白为何九哥会说那句忘记未必不是好事的话了,也总算明白为何月尘从不对我提过往,原来我的过往,一路皆殇。
放下睡熟了的心儿,我起身慢慢踱步到中庭之中,长乐宫和十年前竟无甚差别,除了园中的树干粗壮了,琉璃瓦有些暗淡了,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青苔厚重了,一切似乎悄无声息,却又瞬息万变,终究不似十年之前。
向着中庭中负手而立的白色身影走去,轻轻的自背后抱住月尘的腰际,我将脸颊在月尘背上蹭呀蹭,蹭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月尘,你说的对,无论心儿还是大祈,都是我必须去背负的,谁叫我是赫连氏的子孙呢?”
月尘握住我缠在他身上的手,声音很轻的说道:“不要怕,更不要觉得彷徨,我会牵着你的手,一直陪你走下去。”
观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月尘本就心思七窍玲珑,听我刚刚一番话便已知悉我将所有的过往重拾回脑海之中,不过却没有在解释之前的事,只是告诉我,他会陪着我,一直陪着我。
作为长乐长公主的赫连倾城已经于绍佑元年死了,是以我拒绝心儿要昭告天下我尚在人间的事,我悔婚嫁给月尘对宁家的名声无疑是最大的伤害,这样想来的话,我还是以南宫夫人活在人间好的多。只是,我对宁三的愧疚之情却无法排解,以至于我现在对他是避如蛇蝎,我从不知自己也会这么去逃避一件事,我自负两世为人,世事看的自然是比常人透彻些,又得月尘多年调教,现在又有了极为高深的内力,该是无所畏惧的才是。
和苏国的战场已经北移到了大祈的庆州,三哥在援兵尚未赶到之时死守庆州,如今乌孙的问题已解决,九哥便又调拨五万精兵,亲自前去援救。而我心中知晓,眼下虽和明国停战,也不过只是一时半刻的,以严洛和明王的野心,决不可能再看着大祈坐大的。
月奴和文弈本想再回长乐宫来的,却被我笑着拒绝了,长乐宫再好,如今我终已出嫁,每至夜幕时分,自然是要回到我夫君所在的地方的。手中握着九哥的手信,我漫步在御花园中,抬首望了望天,往年这个时候曲城应该已经开始下雪了,现如今除却一片阴霾暗淡压抑的人觉得喘息都难受外,竟连一个小小的雪粒都没有。瑞雪兆丰年,今年,怕不是个好年景。
“思城,慢点跑,不要摔着···”这个声音虽有些急促,听起来却很少熟悉。
我转身便看到一个七八岁左右,身着绯色锦服的小男孩正向我跑来,个子似乎有些娇小,边跑还边侧首往回看,毫不意外的撞到了我。我慢慢蹲下身子,显然这小孩被我吓的有些呆愣了,水样的双眸,粉嫩的小嘴,竟和儿时的九哥如此相似。
伸手抚了一下这孩子的脸颊,身后那唤着他名字的人也就绕过假山出现在了我眼前。岁月是很奇妙的东西,倘若你过的幸福,便是很多年后它也无法带走你脸上的光彩,而相反,如果你过的无比凄惨,便是短短数年,它也能在你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眼前的便是早在二十多年前便与我齐名,有南元明珠之称的欧阳明珠。眼前的她虽换了发式,衣服也要比十年前素淡了不少,却依然显得娇媚无比。
在看到我明显呆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明珠脸上的震惊之色依然没能完全掩去,我想幸好今日的拖地长袍很长,不然我那条尾巴岂不是要将她吓晕了过去。我看着明珠脚步有些沉重的向我走来,我正要开口问候一番,靠在我身前的小家伙突然拉扯着我的衣角问道:“你是思城的姑姑吗?”
我浅笑着不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姑姑的?你姑姑不是十年前就仙逝了吗?”
“爹爹说姑姑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子,还说姑姑和皇上叔叔很像,你不是思城的姑姑吗?”思城双眼包了两包泪,可怜巴巴的看着我,眼泪似乎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明珠这时也走到了我面前,却跪倒了下去,拉着思城也跪了下去,声音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长···公主,明珠见过长公主,思城,快叫姑姑,这是思城的姑姑。”
我小心的将思城的小身子揽进怀中,仿佛多年前抱着心儿一般,同样糯糯的声音,软软的小身子,就连爱哭的表情都是一般无二。我拿出娟帕擦拭着思城脸上的泪珠,声音却清淡的说道:“睿王妃,长乐长公主去了已多年了,奴家夫姓南宫。”
明珠从不是一个笨人,听我这么说虽一时半刻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却终是没再说什么。我不会因为明珠嫁的人是九哥就觉得这个人是多么的可靠可信,更不会天真的以为明珠会因为我设法成全了他和九哥就会对我感恩戴德,究其根底,聪明的人在聪明人眼中都是不太讨喜的。
思城,思城,这个名字定然是九哥会取的出来的,而看小家伙的表现,似乎对我并不感到陌生,甚至不害怕我异于常人的样子。站起身正要打算作别,却不想思城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倔强的看着我不发一语,那眼神很像很多年前每次我离开烟雨庄时心儿的眼神,满是留恋却不会说挽留的话。
我想月尘应该不会介意我带着小东西去沈府做客的,才要征求一下明珠的意见,这时另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公主姐姐是你吗?”
眼前立着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娇俏的粉色长裙看上去好像一只彩色的蝴蝶一般,微微上挑着的眼角却叫我怎么也想不起认识的人中有这号人物。思城却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女,撅着嘴说道:“我叫姑姑,姐姐你怎么可以叫姑姑做姐姐呢?”
我在脑中思索着,九哥和明珠成亲不过十余年,思城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姐姐,而纵观宫中,赫连一族素来女子少的很,我的几位哥哥们也不曾给我留下这么个侄女,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这姐姐是母家的,欧阳子偕的女儿,念秋???
见我上下打量,且一脸思索的样子,那粉衣少女一脸的委屈之色,几步跑到我身边,学着思城扯起我一只袖子抽泣道:“公主姐姐不记得念秋了吗?我是念秋呀···”
当初为了牵制欧阳子偕,我便将只有五虽多的小念秋带回了北明宫抚养,而和她几乎有着相似命运的苏朵儿现下不知是何模样,虽苏行云叛乱,却总算尚未犯下什么大错。想到这里我轻笑着说道:“原来是念秋郡主呀,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怎么不见朵儿郡主?”
听到这个名字,念秋从见到我的喜悦情绪中一下子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悲愤之中,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好一会儿才闷声答道:“朵儿姐姐和皇上在一起呢,两人很久不带我一起玩了。”
听到这里,我眼角似乎跳了一下,苏朵儿,听名字就带着南方特有的婉约气息,一听就是那柔情似水,撑着油纸伞身着阮烟罗,青花粉底的绣花鞋踏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烟雨朦胧中回身对你微微一笑,绰约多姿。昔日的孩童如今均已长大成人,我不会忘记那年中秋心儿对苏朵儿的好,虽大多数时间我是没有办法和时间亲自照顾心儿的,可多少也从内侍宫女口只得知,心儿自来是待苏朵儿与旁人不同的。那时的我只单纯的以为都是孩子心性,如今想来,当初倒真是我大意了。
尽管思城一直拿那种小白兔一般的眼神看着我,可我终究还是没有带他回沈府,只因我还有别的事要做。顺着宫道慢慢的走向娘亲所居的关雎宫,心儿虽仍然宿在长乐宫中,大多数时间却爱待在这里,这里不仅有很多娘亲的丹青,还有着很多有关父皇的回忆。长乐宫更是多年如一日的保持着原貌,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儿时,只要我走进那宫门,一切都还停留在原点。
绕过中庭,看到园中立着不少的人,一个看似十八九岁,很是激灵的内侍远远的便看到了我,小跑着到我面前,跪倒下去说道:“奴才见过南宫夫人。”
本来只是一个清秀有加的小内侍,虽看上去有几分激灵劲,可他对我的称呼还是让我觉得这小内侍不简单,不免上下的多打量了几眼才问道:“你倒是知情识趣,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才小得子。”说着伸出手腕来要扶我前行。
我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内侍服,将手搭在了他腕上说道:“看来顺喜对你很放心,这大总管的位置都给了你了。”
“回夫人,奴才是顺喜公公一手调教的,服侍皇上十年了,前年公公大病了一场,才扶持奴才接替了公公的位置。”这小得子似乎将顺喜会揣摩主子心思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虽聪明却聪明的恰到好处,不会觉得的愚鲁,又不会显得过于狡诈,这种人,天生适合做奴才。
第二百六十七章世间安得双全法(上)
花厅之中,一身暗红色便服的心儿正认真的在描画着什么,身旁一袭水蓝长裙的年轻女子浅笑盈盈的看着心儿的背影,手上不停的研磨着墨。如我所料想,苏朵儿出落的比念秋还要好,亭亭玉立,温柔的如同江南的水一般,那是一种你效仿不来的似水柔情。
我不动声色的问身旁的小得子:“皇上身旁的那个是苏国的郡主吗?”
“什么都瞒不过夫人,那确实是苏国的朵儿郡主,每次皇上到关雎宫来作画,这位朵儿郡主总是陪在左右。”小得子小声的答道。
总觉的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要会会这个朵儿郡主,不知和十年前未丧母时的她有没有差别。内力深了,走路步伐声音自然也就无比的轻巧,而小得子身姿伶俐,走路发出的声音自然也是不大的。花厅中和十年前一样,却又不完全一样,除了挂着很多娘亲的丹青,还有很多是我的丹青。心儿似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苏朵儿则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心儿身上。
抬起手掌示意小得子不必出声,我慢慢绕到心儿身旁,最先发现我的是苏朵儿,那眼中片刻之间闪过的震惊中带着一丝丝的怨毒,不过很快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温柔似水,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后,苏朵儿果然没有再出声,往后退了一小步,空出了心儿身旁的位置。从描金龙纹的墨匣中取出一只新的墨锭慢慢研磨起来,心儿手中所绘的丹青同样还是我,不过不再是一身锦衣宫装的我,而是洗尽铅华,白衣素服的我。
心儿画的很认真,似乎是自顾自的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一般,不得不说,心儿绘画的天赋大概是遗传自父皇,世人眼中的我是高高在上,权倾朝野的长乐长公主,市井之中也有不少人描绘过我的画像,多数都是雍容华贵,甚至眉峰凌厉,而心儿笔下的我总是在温柔的浅笑着,温馨可亲近。
“朵儿,你说朕是不是不如姐姐长的英气?”停下手中的笔,心儿轻轻吹了一下兰花宣上未干的墨迹。
我转身看了一眼苏朵儿,苏朵儿也正在看着我,更我对视了一下,立马便转开了眼答道:“长公主长相是极为柔媚的,不过长公主自身的气度长长更盖过她本来艳丽的容貌,是以看起来比皇上要英气几分。”
心儿小心的伸手抚上画中的我的双眼,轻轻叹了口气道:“朵儿你不知,姐姐于朕不只是姐姐,她更像是慈母,严父,或者更像是天。似乎这个世上只要有姐姐在,便是最安全无虞的。所以,十年前得知姐姐将朕自己丢在这个世上时,朕的天就塌了。要是可以,一切还能回到儿时就好了,烟雨庄中有月尘哥哥和姐姐,一切都还是那样好。”
我伸手抚上心儿的发,轻轻的笑道:“傻孩子,都多大了还有那样的想法?现在的你是一国之君,是大祈无数百姓的天。”
没想到我就站在身边,心儿惊讶的长大了不算大的小嘴,像儿时般将身子倚靠进我怀中,双手环住我的腰撒娇道:“心儿再大,姐姐永远都是心儿的姐姐,心儿在姐姐眼中也永远都是孩子不是吗?”
“唉,这些年姐姐不在你身边,就连大婚这样的事都晚了这许多年,如今,也该是筹备的时候了,你怕是历来史上最晚行大婚的皇帝了。”我说这话一半确实是真,另一半却是为了试探两人,果不其然,心儿看着苏朵儿的眼神似乎有些其他的深意。我却没有点明,也没有再过多的说一些大婚的人选,淡淡的转移话题说了一些别的便也就离开了。
是夜,冬季不下雪的曲城是干冷干冷的,尤其是这样的夜晚似乎更加的冷涩起来,我身上裹着厚厚的黑色斗篷,从头到脚的将自己包裹了起来。自从严洛和尹玉泽都各自回了明国和苏国后,兰台宫中如今住着的便是苏朵儿,念秋,以及严洛和莫愁的女儿,只有十岁的严青鱼。此刻的我便坐在正对着苏朵儿住处的严青鱼的屋顶上,虽然中间都有垂花门和抄手回廊做了隔断,可这宫殿的正殿都是极高的,所以能将苏朵儿园中看的清清楚楚。
对着双手哈出一口白气,搓着有些僵硬的手指,身旁的文弈说道:“属下去帮夫人哪个暖炉来吧?”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还是有些木讷的永夜,不,现在他是文弈,云淡风轻的说道:“你以为我还是十年前的我?弱不禁风,时刻都需要保护?这点小小的寒凉我还是能受的住的。月奴跟月尘说了吗,我要晚一些回去。”
“说了,本来公子要自己来的,不想孙京大人突然由雁城赶来,这才派了属下前来。”
我点了点头道:“其实来不来都一样,我只是想要监视一下这苏朵儿的动静,又不是去和谁打架,再者说了,现在便是打架只要不遇到几个你这样的高手,我还是能应付的。”
我对苏朵儿的不放心但愿是我多想了,那样的女子本不会有仇恨这样的烦恼,奈何他亲眼目睹过自己父亲的惨状,心中没有理由不怨恨我隐瞒其母惨死这件事,就算不是我杀的,也是因我而死。
“公主是不放心苏国郡主?”文弈试探着问道,似乎比做永夜时话多了一点。
我没有笑,叹了口气道:“苏行云是个极擅于隐忍的人,前任苏王的死他一直铭记在心,对大祈的臣服不过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所以,他才会一得着机会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大祈对立。惊蛰之变时,我利用了他和他的女儿,他对我的怨恨绝不亚于当时率兵出征的宇文烈,可宇文烈终究是死了,当时他也以为我已经死了,才会再度与大祈对立。恐怕,明国和北袁,以及已经灭族的乌孙都觉得大祈没了我是危在旦夕,觉得心儿成不了什么气候,才敢嚣张至此。”
我没有再解释什么,因为看到苏朵儿寝殿中的窗子打开了,先是她的贴身侍女左右张望了一下,接着是已卸去钗环,身上披着一件披风的苏朵儿。这样的深夜,子时都过去了,正是所有人好梦沉酣之时,也正是适合做些鸡鸣狗盗的事的时辰。我清楚的看到她往半空中放飞了一只灰色的鸽子,在这样信息无法快速传递的时代,鸽子担任的责任可是不轻的。
我拿起身旁的一只小巧的弓以及一只羽箭,笑着看向那正要从我上方飞过的鸽子,永夜却有些担忧的道:“要不,属下来射吧?”
我嗤笑一声道:“怎么?你怕我射不中?不要忘了,我这射箭的技术可是你家公子手把手教的,我便是再驽钝,一只鸽子还是能射下来的,不会给你家公子丢人的。”
瞄准好角度,羽箭夹带着我自身的功力射了出去,空中只闻很轻很轻的咻的一声,然后便是那鸽子扑打翅膀的声音,因为正在我正上方,鸽子下落虽不完全是垂直的,左右也就相距了几米的距离,在永夜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我清浅的一踏屋顶的瓦片借力,半空中接住了落下来的灰色的鸽子,如我所料,正是一只信鸽。
拔下羽箭,将鸽子递给永夜,我看了一眼它受伤的翅膀交待道:“给它上点药,别让它死了,杀个人没什么,若是这样的鸽子我还真心疼。”
回到葬心阁时,月尘正穿着里衣在房中与自己对弈,对于他这个等着我,而没有先去睡的举动我还是蛮感动的,收拾妥当我开始去骚扰正在专心解着棋局的月尘。将月尘手中的黑子夺了过来,我丝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了月尘的腿上,双手揽住月尘的颈项笑嘻嘻的问道:“你怎么还没睡,都这么晚了。”
“夫人未归,怕是哪个做夫君的都不可能心大到可以安睡的地步。”月尘挑着一边眉,说着似真似假的话。
我在月尘唇上印上一吻,撒娇的将双手塞进月尘的里衣中,转移话题道:“外面可冷了,我的手是不是也很冷?”
我故意用手在月尘怀中摸来摸去,企图用别的一些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却不想月尘还是看都不看我一眼的盯着眼前的棋盘,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你下午抱着孝真的孩子舍不得松手,你要是也想要的话,我们便也生一个玩玩。”
我满脸黑线的看着月尘,这生孩子还能生一个玩玩的?我知道月尘肯定是在生气,说实话换做是我,若是月尘这么晚才回来的话,我说不定气会更大,经过这样的换位思考我更加的装乖起来,小手在月尘怀中轻揉慢捻的说道:“天色不早了,妾身服侍夫君歇息吧?”
两世为人,在初初成亲之时我却压根不知道这闺房逗趣是怎么回事,好在月尘是个很好的老师,各个方面都能将我培养的很好。虽是寒冷的冬季,寝殿中的温度却在不断的攀升,我像是溺水一般攀附着月尘的身子,嘴里不自觉的发出羞人的呻吟,烟波却柔的都能挤出水来。雕花大床不断的摇晃,我的思绪也被摇晃了出去,飘荡在半空中,久久的无法回转。
第二百六十八章世间安得双全法(中)
要说这床笫之事真的是可以给人以极大的欢愉,有如从地面到天堂一般,当然,后遗症也是不轻的,尤其当月尘抱着刻意惩罚我的心态时,便也不会如从前般温柔。可我却还觉得这样蛮受用的,真不知道是不是我骨子里其实是希望受虐的。眯缝着眼看着月尘抓着我的一把在我脸上扫弄着,我嘤咛一声,更深的往月尘怀中钻去。
“今天不入宫吗?。”月尘的声音清越中带着一丝丝餍足与慵懒,细长的手指在我光~裸的后背上缓慢的游走着。
感觉到背上月尘碰触过的地方起了一层小米粒,痒痒的,麻麻的,我拿白眼狠狠的瞄了一下月尘那似笑非笑的脸,闷声闷气的道:“你昨晚那么卖力不就是不想要我起床?现在却故意来这么问我,真真是只狐狸。”
似乎对我的抱怨很满意,月尘举着我的尾巴说道:“不知为夫的表现夫人可还满意?说道狐狸,貌似长着狐狸尾巴的可是夫人你吧?”
从前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和月尘从一张床上醒来,还能说着这些要人害羞的话,心口溢满了幸福的感觉,白与黑本是差距最大的颜色,可此刻我满头的银发与月尘的青丝流泻在同一个攒金丝弹花软枕上,却要我觉得无比的圆满。
所谓家,其实也可以是一个人的怀抱,一个让你可以安心睡去的怀抱,一个让你全心依赖毫无负担与顾虑的怀抱。许是昨夜真的是太过放纵了,躺在床上一转身都觉得自己的腰好像断了一样,两根腿更是酸痛的没了其他的感觉,看着一脸精神奕奕的月尘,我不住的在心中抱怨,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累的样子。
曲城的雪终究是姗姗的迟来了,其实下雪天真算不上冷,真正冷的时节是雪融化时,我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尽管马车正中间固定着一个不小的暖炉,可我手中还是抱着暖手炉,马车轻微的摇晃也被身下厚厚的长毛毯子给吸附去了,所以还算舒服,当然不能和月尘怀中相提并论。
在沈府休养了三日,这三日曲城一直下着大雪,直到今天才勉强放晴,月奴坐在旁边打理着我那尾巴上的毛,手上动作轻柔的与帮我梳头时有一比。入宫之后心儿正好下了早朝,三天没有见到我,自然又比前些日子粘一些,直拉着我的手臂不舍得松开,明明是个比我高出不少的大小伙子,心性却还似个孩童一般。
长乐宫不比别的宫殿,一般人是不得入内的,可我想我不在的这些年,总有些人是在这些规矩之外的,比如此刻怯生生站在不远处的蓝袍少女,立在雪中愈发显得楚楚可人。我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苏朵儿,拉起心儿的手走了过去,苏朵儿毕竟还算年幼,在接触到我满是探究的视线后,忙不迭的躲避了去。
“朵儿见过皇上,夫人。”盈盈下拜的身姿似乎都带着江南婉约的风情。
我瞟了一眼心儿有些红彤彤的脸,赶在他伸手之前虚虚的扶起了苏朵儿的身子,将苏朵儿的手拉在手中,我笑着问道:“朵儿你自幼与皇上和念秋一同长大,如今皇上也将要大婚,朵儿你也到了该出阁的年龄了,你母妃早亡,父亲又远在苏国,有些事免不得要皇上为你做主,不知朵儿可有心仪的人选?不妨说与皇上听听,皇上定会为你做主的。”
苏朵儿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奈何我却一直浅笑盈盈的握着她的手,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心儿突然一把抓住苏朵儿的手,有些害羞的说道:“姐姐既要心儿大婚,心儿也就和姐姐说了吧,心儿心里中意朵儿,想要立她为后。”
其实我心中对这个消息早就猜到了七八分,笑着将心儿的手和苏朵儿的握在一起笑道:“姐姐早就瞧出来了,不然也不会来问朵儿郡主心中中意的是谁了,你二人自来比别人亲近些,不过,既然是大婚,还有两个妃子的名额,以及四个嫔,皇上心中可也有了人选。”
听到我的话,心儿和苏朵儿脸上先是一喜,接着便又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心儿低垂着头沉默着,我却没什么表情的盯着苏朵儿的双眼。心儿自幼便听我的话,从未曾忤逆过我,即便如今登上了皇位,对我的依赖却依然是根深蒂固的,所以,我的话他必然会听。
这种沉默虽不是我所乐见的,却委实不是苏朵儿所乐见的,好一会儿心儿才拉起我的手说道:“心儿知道姐姐都是为心儿好,身为皇帝,心儿不可以任性,只要姐姐答应心儿立朵儿为后,其他的都凭姐姐安排。”
我欣慰的笑了笑,对比起我的表情,苏朵儿笑的就有些勉强了,倘若她真是喜欢心儿的话心中不舒服肯定是有的。皇帝大婚,且还是场迟来的大婚,宫中自然是前所未有的忙碌,人选很快便定好了,按照心儿的意思,立苏朵儿为后,念秋以及宁相的一个小女儿为妃,再者便是几名朝中权臣的女儿,现下朝局动荡,婚姻是一场很好拉拢戏码。
将九哥的手信送去给宓太妃娘娘看了,回长乐宫的小路上不其然的遇到了宁三以及云太妃,我先是愣了一下,想着是不是该掉头回去,或者干脆假装没有看到,可是宁三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般,三两步便堵住了我的去路,我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脸。似乎这样的场景以前也发生过,而我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一般不敢说话。
“唉,若是孽缘的话,真不如无缘···”这个声音是云太妃的,似乎带着浓浓的无奈与失望,我心中清楚她那是对我无奈与失望,宁相想必对我是更加的气恼吧,若不是因为我,宁三也不会至今尚未成婚,了然一身。
我向着云太妃的方向瞄了一眼,只看到一个有些清瘦的背影,又沉默了一会儿,宁三突然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了我身上,我急急的去抓宁三的手说道:“我不冷,你披着吧。”
宁三看了一眼被我抓着的手,我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握住了他的手,放开之后,宁三却固执的将那件绛紫色的披风披到了我的身上,还细心的系好了绊子。一时之间我除了低着头沉默再不能做别的,好一会儿宁三才问道:“你真的打算要皇上立苏朵儿为后?”
我摇了摇头,闷声答道:“我不可能要宫中出现第二个赵惜若的。”
“方才我瞧见朝服都给送过去了,难道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这些年皇上鲜少与人亲近,这苏朵儿也算是和皇上最亲密的了。”
我抬头看了看宁三,这才发现宁三竟然消瘦了很多,虽然茶色的双眸还算熠熠生辉,却掩盖不住眼睫下的乌青,心中蓦地一阵揪疼。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将手探了出去,轻轻的抚摸着宁三憔悴的面容,泪忍不住的便掉了下来:“你瘦了,丝毫没有玉笛公子的气度了···”
宁三却只是看着我说道:“不要哭,我说过此生都不要你哭的,为了别人哭也就算了,我是绝不允许你因为我而哭的,这里会疼。”
宁三握着我的手摁在他的胸口处,手下是强有力的心跳,我的泪却流的更凶,终究是欠了,又怎么还的清?不如就这样欠着吧。
是夜,无星无月却有雪,簌簌落下的声音愈发显得周围安静起来,这样的夜所有人都会早早的躺进温暖的被窝之中,当然,若不是我有事,此刻也会躺在月尘怀中呼呼大睡的。文弈无声息的打开了苏朵儿寝殿的门,我随即也抬脚迈进了进来。
淡淡的檀香气息如一根温暖且能让人放松的弦,向里走了几步,侍女屏风后便是苏朵儿休息的地方,永夜点了几个宫女的睡穴之后,我伸手撩开了那水蓝色的芙蓉暖帐。苏朵儿的睡相很好,双手交握于腹前,呼吸绵长。我想这么灵巧的女子该不是睡觉很死的人,这样想着我并没有叫醒她的意思,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左右,苏朵儿似乎便不能睡的很安稳了,在左右摆动了一下头颅之后便悠悠转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