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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膳,又一起坐到花厅聊了会儿天,该问的问完,该说的说完,实在没有什么可继续聊下去之后,我才退出了花厅,控制住拔腿狂奔的冲动,我尽量以平稳的步伐向着月尘的葬心阁走去,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的永夜,杨云落和南风也察觉到了我情绪的不对,谁都没有出声。
还没有踏进葬心阁,我便一下子瘫倒了下去,距离我最近的杨云落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忽略掉杨云落写满担心的脸,我淡淡的交待:“你们三人,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踏进葬心阁半步。”
看到月尘时,他正懒懒的躺在园中的摇椅上晒着太阳,一身雪白的天蚕丝宽大的衣摆滑落到了地面上,如玉如雪般的容颜被太阳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漆黑如墨的双眸此刻闭合着,不若往常那般的似能将人吸进去般。同样漆黑的两道眉弯弯的,呈现出最自然的弧度。如墨如缎般光滑的黑发随意的散落在摇椅上,如此随意闲适的动作,他做来却是如此要人着迷,移不开视线。
我一步步的走近,身子愈发的沉重,沉重的脚步终于是扰醒了似乎在浅眠的月尘,望进那双漆黑到动人心魄的眼睛,我一下子便眩晕了起来。我不是有意想要亲近月尘,身子便这么软绵绵的倒进了月尘怀中,将月尘起到一般的身子重有砸进了摇椅中。我想,尹玉泽说的很对,我似乎很爱砸人,还专门砸美男。
第一百五十五章恩生害,死难逃(下)
“公主,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月尘柔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拉回我已经有些迷离的思绪。
我将那封信自袖袋中取出递到月尘手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我正以极其暧昧的姿势趴伏在月尘身上。在看到月尘微微有些攒紧的眉时,我的心忽的一下子沉进了无底洞般,似乎月尘的表情已经宣布了事实般。
月尘将那封信放到身旁的紫檀矮几上,扶着我的肩膀轻声说道:“公主身体素来不好,此时便更不应该着急,须知自乱阵脚才是最可怕的。月尘想,眼下最应该派人去庐陵查探一番,一探虚实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月尘的话,我灵台稍微清明了一点,声音有些沙哑的道:“你的意思这有可能是在诈我?”
“自《醉卧茶山图》失窃后,公主沈琪的身份便便肯定有人怀疑了,如果公主在见到这封信时便方寸大乱,那对方就可以肯定公主便是沈琪,月尘想,以公主的睿智应该不至于落进这样的圈套吧?”月尘的声音轻轻的,令我感到莫名的心安。
我像小孩子寻求保证般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嬷嬷或许没有出事?”
月尘没有答话,漆黑的双眸盯着我的双眼,脸上不再像以往那般挂着清浅的笑,好一会儿,月尘的手抚上我的后脑勺,将我按到他的肩膀上说道:“月尘不想欺骗公主,也不想公主在抱着希望后承受更大的失望。最大的可能便是,那人已经知道公主的身份,而秦家也已经遭到了不测,因为秦家对于公主来说,和之前莫家之于皇后的关系是一样的,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只是单纯的要报复公主。”
我想起了莫家是因我而灭门的,我甚至还以施恩者的身份救出了莫愁莫邪,这难道便是报应吗?这报应为什么不应在我的身上?而要应在可怜无辜的秦嬷嬷一家身上?莫家,莫家难道就不无辜不可怜吗?
“公主,此番不宜动用宫中或者沈府的人,依月尘之见,还是要文彦去庐陵走一趟,探探虚实吧。”我呆愣的坐在月尘怀中,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般,一切都只能听从月尘的安排了。
对于我参政之事被正式宣布之后,无论是朝中还是国中都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大体便是分为两派,保守党和开明党,以各占一半的几率双方是争执不下。所谓的参政,其实小政根本不需要我去参,类似讨伐乌孙这样的事件毕竟是少之又少,因而我还算是蛮清闲的。
文彦去庐陵已经有五天了,月尘说按来回路程算的话,今天下午便能回到曲城,于是现在我才焦急却故作镇定的等在葬心阁中。偶尔刮来的一阵秋风,满是萧瑟之意,吹的人时不时的会冷的发抖。抬头看了一眼,明明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天上,怎么会这么冷的呢?
杨云落拿了件猩红的披风小心的披在我身上,南风捏紧了拳头立在我身后,我知道他想要出言安慰我,可我真的不需要,我需要的不是什么安慰,而是嬷嬷一家平安无事的消息。看了一眼自己与自己对弈的月尘,眼下也就只有他能这么沉的住气了。
太阳一点一点的西沉,直到最后一抹光明将要消失在地平线之下时,文彦回来了。还是一贯的黑色短打劲装,只不过脸上略略显出一点点长途跋涉的疲惫之态。我的眼神就那么深深的胶在文彦身上,文彦不怎么喜欢我这我是知道的,相比于文彦平日里我反而比较喜欢和文宣打交道,可是此时此刻我似乎忘却了自己对他的成见,也忘却了他平日里对我的代答不理。
我扑上去想要抓住文彦的衣服问个清楚,我这个动作其实丝毫其他的意思都没有,不过是一个迫切想要得到确切答案的人都会做的条件反射。可我高估我自己了,高估了自己的速度,因为文彦不着痕迹的躲开了我扑过去的身子,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一直坐在棋盘便的月尘。
文彦在距离月尘三米远的地方,双手抱拳,单膝着地行礼道:“公子。”
月尘抬眼瞄了一眼文彦:“起来吧,都打探清楚了吗?”
文彦的声音没什么语气,似乎在陈诉着一件和自己丝毫关系都没有的事情般:“回公子,庐陵秦家确实在月前被人灭了满门,情形很是凄惨。”
“公子···”
“公子···”
推开杨云落和南风扶着我的手臂,我满眼的震惊,满心的不相信,稳定了一下心神,我脚步虚浮的走向文彦。昔年那个如奶奶般疼爱我的嬷嬷,那个对我和心儿恩重如山的嬷嬷,没因为我得到一点点的福报,反而因我全家招此横祸,这叫我良心何安呢?
原来,我竟一点不强大,因为我根本就保护不了那些我所在乎的。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秦嬷嬷一家已经惨遭灭门之后,我竟然没有哭,没有一滴眼泪,是我太过冷血了吗?还是人真的到了悲伤的境界,反而欲哭无泪?
我跌坐在文彦身前不远处,双手紧握成拳,却坚定的问道:“可知,是什么人所为?”
文彦没有说话,转首去看月尘,月尘放下手中的棋子,走到我身前挑着一边的眉毛,没什么表情的说道:“公主意欲何为?”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那些人,我要报仇···”我血红着双眼看着眼前高雅的少年,我知道眼下的我很狼狈,可是我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公主是打算要秦家的门白灭了吗?”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如同一个无助到极点的孩子般,对什么都不管不顾起来,看到我如此不顾形象的吵闹,月尘示意永夜南风几人都守到了葬心阁的园门前。
月尘一撩衣袍,盘膝坐到了我面前,声音不温不火,还是一贯温柔的语调:“公主知道仇人是谁?”
“不是皇后就是那个沈玲,要么便是明王,反正不会有别人了,不会有别人了。”
“现下这些人的势力还没有融合到一起,公主是打算将他们逼成一股凝聚在一起的势力吗?不是月尘打击公主,公主身上的包袱太重了,若想登到一个高峰,有些东西有些人终须舍弃,因为,只有公主再无敌手,这些人才不会白死,他们之所以愿意为了公主去死,是因为自己心中有这样的信念,主荣仆荣,主辱仆死。生在帝王家,公主应该比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不是吗?”月尘的声音浅浅淡淡的,却句句敲击进了我的心灵。
我开始抽噎,断断续续的道:“嬷嬷,是嬷嬷用双手将我迎接到这个世上的,在宫中,在娘亲看不到的地方她总是将我护在怀中,她的一生都是围绕着我娘亲和我度过的,即便没有见过心儿,她却还是将自己的孙子换了心儿去做吸引皇后的鱼饵。嬷嬷她怎么会那么傻呢?她明明可以不那么做的,可是她做了,她做了,你让我怎么能对她全家的死置之不理?月尘,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月尘没有说要公主置之不理,只是眼下不是去理会的时机,公主应该比月尘更明白不是吗?芸芸众生,各安天命,有些人的命运生来便不握在自己手中,他们匆匆的来这世上走一遭,为的就是完成自己的使命,而公主,你知道有多少人生来的使命便是助公主登上权力的巅峰吗?那些为了公主而死去,或者因为公主而死去的人也不过是各安天命罢了。就如同下棋般,死去多少棋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终局时这些棋子有没有白死。”说着,月尘伸手自我白色里衣中拉扯出娘亲留给我的锦囊,拉着我的手握紧了那锦囊。
锦囊中的三生石石心散发着微微的温热气息,暖暖的,似乎能由手心暖进人心般,各安天命吗?我真的是天命所归吗?还是说,天命所归的是你呢?月尘···
第一百五十六章锦衣华服袖盈风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便是,只要想通一滴滴,那么就会茅塞顿开,不需要谁再来劝再安慰,我自己也能把自己碎了一地的心重新打扫进自己的胸腔,绝不污染了环境,造成别人的困扰。
在得知秦嬷嬷一家已经被已被义庄安葬了之后,我便收拾好所有的心情,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我每天早晨都会亲自煮月尘教予的龙舌香,然后亲自端到关雎宫,看着父皇边饮着边赞叹不休,每每我都会踱步到那盆滴水观音前,装出一副在打理花木的样子。无论什么季节,这盆月尘栽培出来的滴水观音总是那么的嫩绿,那么的生机勃勃。
在我的提议下,三哥从临水回了曲城,皇后有意也想要七哥回宫,被我轻描淡写的一句临水暂时还离不开七哥就给挡回去了,回宫后一直没怎么见过莫愁,得知她生了很重的一场病,果然去看她时就觉得这小姑娘气色不是一般的差,忧虑愁思也不是一般的多。随便问了两句,我看她一副恹恹的样子,便也就没再多问,出来时才发现,那个一直跟着她且对我像是有深仇大恨的冉笙双眉紧皱,一直低垂着头立在外厅,和之前他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完全的背离。
我悄悄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他的一双眼睛全都胶在莫愁过于瘦小的背影上,平凡无奇的脸上却因那双眼睛深情的注视而散发这熠熠光彩。一个男人以这样的眼神去看一个女人时说明了什么呢?想起前些日子莫愁生病便是在和严洛指婚之后,现今再看这两人的表现,我似乎看出来了点什么。若我猜测的是真的话,无论是冉笙和严洛之间,还是严洛和皇后之间,或者冉笙和皇后之间都会出现隔阂,不知这算不算是美人计呢?
转身离开时,我无意间瞟到冉笙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复又放开,放开之后,又紧紧的握到了一起。这么一个小的动作却足以我看出他的情有多深,原来,再武功高强的人,在遇到和感情有关的问题时也会无助,也会茫然不知所措。
“嘶嘶···嘶嘶···”
因秋天到来显得萧瑟的多的御花园中,响起一阵若有似无的嘶嘶声,若是旁人的话或许会被吓的魂飞魄散,但是,在已经被骚扰了不知多少次之后,我已经见怪不怪了,现在的我已经能很坦然的去面对。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一片略显干枯的草丛中间探出了一只大大的脑袋,中间开叉的舌头跟狗一样露在嘴巴外面,还在不断的伸回去吐出来,嘶嘶声便是这个家伙发出来的。
我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眼前似乎因为见到我很是兴奋的青玄,自从撕裙事件后我有那么长一段时间没在宫中,本以为这家伙应该已经把我忘的干干净净了。但显然,在我回宫后,在我差不多已经将它忘干净后,它却把我深刻的刻进了它那不算大的脑容量里。
青玄这条大蛇属于无毒的蟒蛇,所以才会那么大,我有时候就在想,它那看起来明明很是笨重的身躯,为什么每次对我实施围追堵截时都能那么迅速的将我逮住。而且我非常的怀疑,这家伙每天都等在我必经的路边,我有时候甚至怀疑青玄或许会变成一朵开花的树,祈祷着能和我来一场人蛇情未了。不过他就算在佛前求个一千年我也不会同意的,我压根就不喜欢人兽恋,何况连哺乳动物都不是的蟒蛇呢?
“嘶嘶···嘶嘶···”似乎很高兴发现我,青玄在我面前盘成一圈,支起身子来差不多都到我腰那么高的位置了。
“别的蛇都去冬眠了,你说你还在外面瞎晃悠什么?”我斜着眼睛看着在我面前卖弄自己能站起来的青玄,没什么好气的招呼道,我想我是疯了,竟然能和一条蛇打招呼。
丝毫不受打击,呃,或者可以解释为它根本就没听懂我话中的意思,青玄兀自的在我面前搔首弄姿,我满脸黑线的要从它身边越过去,有股直接无视它的冲动。却不想,蟒蛇是弹簧,你弱它就强,一看我要走,这条无赖的蟒蛇竟然将自己的身躯横担在了本就不算很宽的花间小路上,吓的跟在我身后的小宫女们也都开始花容失色,起初包括柳烟在内所有人一见到青玄第一反应是惨叫,第二反应便是四散逃串。
我瞟了一眼一直没能说上话的柳烟,还好,脸色还算正常。我复又转向横在路上的青玄:“身为一条蛇不是你的错,但是,你每天这样跑出来吓人就不是什么好习惯了。而且,现在这样的季节你就更不应该跑出来了。”
“嘶嘶···嘶嘶···”某蛇尤不自觉我在批评它,摇头晃脑的又支起了身子向我爬来。
我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万里无云,秋高气爽,我满脸笑容的看着某蛇:“马上入冬了呢?要是来顿蛇肉火锅的话应该很是滋补的吧?或者,我干脆将你宰来炖汤,蛇胆就跑药酒好了,蛇皮的话也可以入药,我才发现,青玄你竟然全身都是宝呢,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我没有说完时,青玄就已经停下了爬向我的动作,我想,或许青玄多少也能听懂点人话的。可还没等我研究出来它是不是能听懂人话时,听的懂人话的便来了。站在我的角度看,尹玉泽是从天而降下来的,至于是从哪个地方的天我就不得而知了。然后,他整个人落到我面前,修长挺拔的身影挡住了本应照在我身上的秋日阳光,使得本应极为舒服的天气变得一阵阴冷。
我很想忽略掉尹玉泽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幽冷气息,却还是不自觉的后退了一小步,尹玉泽有些讥诮的声音响起:“公主还真是不负世人的评价呀!一条可爱的小蛇你都不放过,还三番五次的出言恐吓,真是最毒妇人心。”
我想我的两条眉毛一定倒立了起来,我双手叉腰,怒瞪着眼前的尹玉泽,才蓦然发现,原来这些年尹玉泽竟然出落的这么好看了。原谅我用了出落这个词,或许因为我对尹玉泽的印象一直就没有摆脱过邪恶这个词,故而我总是想着尹玉泽一定长了一样妖里妖气的面孔,可此刻细看,我才发现我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好笑。
明眸皓齿,淡眉细眼原来便是形容这样的男子的吧,我以为应该妖艳的尹玉泽竟然出奇的清秀,虽然他总是在脸上挂着邪邪的笑,但那却丝毫无法掩盖住自己脸上的三个字‘我很嫩’。雪白色中衣,外罩天空蓝的薄纱褙子,无论是那蓝还是那白都将他衬托的楚楚动人,尤其是那红艳的唇。我实在好奇,男人家怎么会有那么红艳的唇呢?不会是涂了胭脂吧?
见我看他看的有些傻,尹玉泽居然露出了有点嫌恶的表情,这是神马状况?本公主怎么说也长的是国色天香,你就算不喜欢我,有点讨厌我,可也不能是厌恶的表情呀!于是自尊心受到打击的我便开始燃烧熊熊小宇宙:“你竟然能违心的称一条巨蟒为小蛇,我怎么就不能跟它开个小小的玩笑?再说了,本公主就算是真的将它熬汤喝了,你预备将本宫怎么着?”
“你,哼,最毒妇人心。”尹玉泽看上去真的生气了,宽大的衣袖被他那么一甩,带出一丝丝少男特有的清香,原谅我这话说的好像个欲~火焚身的色女,可我确实是闻到那股子清香了。
“你不会就这么两句话吧?我记得以前你那张嘴蛮刻薄的。”我一脸闲适的看着眼前的一人一蛇,这尹玉泽这么似乎比以前要忌惮我了?
我想快了,依着尹玉泽的脾气他应该很快就会要出手揍我了,这样我就又可以和他打上一架,以抒发我憋了好几天的怒气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青玄,你是什么眼光,怎么瞧上这么个女人?你以后要是再敢缠着她,不用她动手,我就把你炖汤喝咯。别在这耗着了,回去,哼。”我以为尹玉泽伸出的手是要向我出招的,可我没想到的是他除了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什么都没做就带着那条大蟒蛇离开了。
我呆愣在原地看着那抹淡蓝色的影子,总觉得这尹玉泽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眉眼之间似乎有股子淡淡的,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轻愁,按说男子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愁绪呢?可尹玉泽就有,真是奇了。
“哎呦我的娘呀!可吓死奴婢了。”
我听到声音回身一看,柳烟这个不争气的竟然吓的趴在了地上,我好奇的问道:“我看你前几次都没怕,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呢,怎么今儿就吓趴下了?别跟我说你还溺在身上了吧?”
柳烟撅起嘴不满的道:“前几次它可都没离这么近,而且看也知道那大蟒喜欢的是公主,奴婢们它说不定就喜欢当吃食了。再者,刚才奴婢没在尹世子面前趴下就已经表现的够好的了,起码没丢公主的脸。”
我好笑的看了一眼柳烟,再转身时,早已看不到那一人一蛇的身影,说不清心头那股子怪怪的感觉是什么,也就没再纠缠下去,重新向着三哥所住的梳沁宫走去。三哥身边显得也只得一正一侧两位皇妃,正妃是朝中中书令蒋尧的二女儿蒋素。刚刚得知这两个名字时,我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是喷了坐在我对面的九哥一身一脸,这起名字原来也有遗传的,爹爹叫将要,女儿就叫讲述,接下来还不知道叫什么呢。
前两天我也特意询问过宁相这个蒋尧是个什么样的人,答案还算满意,在这个没有科举的年代,蒋尧也是袭得其父的官职,在这官职上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却始终没有晋升。其为人甚是敦厚,甚至说有点点懦弱怕事的味道在里面,很多事上裹足不前,幸好这么多年来虽无功却也无过,今年也五十有八了。
内侍通报完,三哥和三嫂便已经迎接到了中庭,这个三嫂我也就见过三四面,看样子很随她父亲的性格,温顺且没有什么主见,再想想之前见到的三哥的侧妃,如今回家省亲的孙云,好像也是个弱主,这还倒好,两人该是谁都不会欺谁的。
三哥身上尚还着着一身盔甲,想来是还没来的及换便服,我放大脸上的笑容道:“是城儿心急了,来的也急,害的三哥连盔甲都还没来得及换下。”
“却是来的急了,三哥我前脚刚踏进来,你后脚便跟了进来,怎么这次没跑出去玩,倒想着来看三哥我了?”三哥笑眯眯的伸手要揉我的头发,却看我盘着复杂的发髻,悻悻的收回了手去。
或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九哥说我没跑出去玩,我记得三哥在宫中时,我还算是收敛的,十天半月的才会回一次沈府,而我也从未在他面前吵嚷着要跑出去玩过,他是怎么知道我爱出去的呢?月尘的话似乎还言犹在耳,警醒着我。
我漾出最天真无辜的笑答道:“三哥自然是别其他玩乐的事重要的多呀,怎么?城儿来看你,三哥你还不开心?三嫂,你看三哥。”
我撒着娇去扯住了蒋素的手,摆出一副小女儿生气的娇态,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在抓到蒋素的手时我蓦然一惊,官宦之家的女子都是养尊处优的,何况这蒋素已经位至皇妃,怎么这手摸起来跟砂纸似的,糙死了。
显然没料到我会去抓她的手,蒋素一愣,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来抚了一下我的鬓角:“别听你三哥的,公主快些进屋吧,虽说才秋天,但公主素来身体单薄,还是小心不要着凉了才好。”
我端着手中热气腾腾的茶,和三嫂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琐事,三哥去换衣服的空档,我不动声色的打量这蒋素,长了一张文静柔美的脸,唯独和那张脸不合称便是那双有着细薄单眼皮的眼睛了,在我的记忆中,差不多长这么一双眼睛的人都是极为刻薄的。
等了有一会儿,三哥沐浴更衣后,便身着一身浅灰秀银丝的宽袍大袖走进了我和蒋素所在的暖阁,看起来斯文儒雅,和刚刚还身着战袍的他判若两人。我看了一眼三哥,又轻飘飘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蒋素,就低下头去喝茶了。
“素素,麻烦你去交待一下,晚膳留城儿在梳沁宫用。”看懂我那一眼是什么意思的三哥声音温柔的支开了蒋素。
蒋素起身,微微颔了下首,便离开了暖阁,我示意柳烟和一干宫女也退至暖阁外,才放下手中的茶盏,面色严肃的看着三哥。
“可是有什么要事?怎么连你三嫂和柳烟都支开了?”三哥微微皱着眉头,坐到我身边,给我添满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叹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茶盏想着该怎么开口,在三哥看来,我这幅为难的样子似乎很是苦恼,好一会儿,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三哥可知道,这次三哥回曲城述职,是我求父皇的?”
“嗯,你嫂子跟我说了,怎么了?”
我放下茶盏起身站到窗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三哥也清楚不是吗?几位哥哥相继出的意外真是意外吗?大哥和二哥两位皇兄都是英年早逝,如今,所有的兄长之中,三哥为长,我带着心儿在雁城一住便是八年,不就是因为宫中没有容身之处吗?”
三哥没有表现的很激动,也没有无动于衷,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说这番话般:“城儿和三哥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三哥即为你的兄长,自然是会竭尽所能的保护自己的弟妹的,但,力所不从的地方也只能是无可奈何了。”
好一会儿我只是定定的看着三哥,没有开口说话,我不住的在心中想着该怎么接三哥的话茬,却没等我开口三哥又说道:“其实,真儿和炎儿都可以不是吗?为何要来找三哥呢?你真的觉得三哥是最好的人选吗?”
这话说到这也就算是说白了,我也就没再拐弯抹角:“三哥心中很清楚,六哥和九哥心思过于单纯,无论是阅历还是能力,或者说是资格都不如三哥不是吗?城儿终究是个女子,再得父皇宠爱也不可能一辈子无虞的。只有三哥,三哥做了太子,继了大统,才能护城儿一个周全不是吗?三哥历来疼爱城儿不逊于其他兄长,城儿如今既已和紫岚有了婚约,自是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宁家一天天的被打垮。
“城儿,三哥与世无争惯了,怕是···”
我一下子跪坐在三哥面前,可怜兮兮的抓住三哥的手,嘤嘤哭泣起来:“三哥可以的,唯有三哥有能力又资格坐上那个位置,七哥是出了名的草包,一旦他做看了太子,就等于大权旁落了,到时怕不只是城儿,三哥也难逃魔掌。三哥难道忍心看我大祈江山就此异姓吗?三哥忍心看到弟妹们一个个不上大哥二哥的后尘吗?”
三哥明显有些犹豫了,谁会真的不想要坐那个位置呢?即便你平日里表现的如何的与世无争,只怕夜深人静时内心也无法平静如斯的。何况,自己倘若明明有这样的机会,还要放弃的话,怕是更加的不甘心了吧。
“三哥,现下我们和他们也算是势均力敌了,虽军队大部分还在宇文烈手上,可宇文烈也没明确表示会站在七哥那一边的,朝中,我们又有宁相相助,三哥还在犹豫什么?与其等待着做待宰的羔羊,还不如就此博上一次,三哥···”在我不由拔高的一声三哥中,三哥被我握着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第一百五十八章我欲与君相知(上)
三哥是很聪明的,或者不能用聪明这个简单的词来形容他,倘若他真的是对那个位置无意的话,我是没有办法蒙蔽了他的心的,在梳沁宫用了晚膳,永夜便赶着来接我,虽在宫中,可自从永夜撞见苏流水在长乐宫那儿瞎转悠后,晚上我若出了寝殿他是一定要跟着的。
一路无话,我的心思却始终纠结在三哥那句话以及蒋素那双粗糙的手,以至于思来想去,我竟然开始怀疑这么三哥娶妃时间也不算短了,却连个孩子都没有。越想越觉得可疑,走进寝殿前,永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宁公子在公主的寝殿中等公主有好一会儿了。”
永夜的话没把我的注意力转移到宁三身上,我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惊奇的看着永夜,在接触到我的视线后,素来没什么表情和动作的永夜居然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垂首道:“永夜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