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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随意走到一架云案前,见上面还错落地摆着一本字帖,不由打开一眼,下一秒,非常不客气的嗤了声。甜儿脸色微红,知道自己是被嘲笑了,不由扭了两□子,走上前去把帖子抢回来。
在孩子们面前,胤禛还是给她留了丝了脸面的,夫妻二人闲话了片刻,甜儿爹便过来叩头,请胤禛列席。胤禛点了点头,背着手领着弘旦去了。
时至微阑,夫妻二人领着孩子们方才返回府邸。
如此,岁月荏苒,春去秋来,转眼间便又是两年过去,时值康熙五十五年春,因着推广的“冬季稻”成绩喜人,国库之内粮草比之往年要多了两层左右,康熙帝大喜之下,还曾搬旨加封甜儿爹为四品员外郎,另赐下府邸一座。
钱袋子丰满了,准备许久的准格尔之役便迅速提上了日程。
下一月,有朝臣上奏,噶尔丹引兵三万越杭爱山向喀尔喀蒙古土谢图□部发动进攻,喀尔喀各部败溃,噶尔丹以追击为名,直抵距北京七百里的乌兰布通。康熙帝听后,大怒,随即以“除恶务尽”之名,不顾诸大臣反对,决意御驾亲征。
表面上看葛尔丹是掠夺吞并蒙古其他部落,康熙皇帝应蒙古其他部落的请求去主持公道。实际上是康熙看到葛尔丹有统一蒙古之志,而一个统一的蒙古将是满清王朝的致命大敌。此事事关大清王朝的生死存亡,所以康熙才会趁葛尔丹羽翼未丰,将其剿灭,以此杀一儆百。
另外也许还有一层意思,康熙帝大概是想借此机会,像所有人表明自己即使已经老去,却依旧是这个天下的主宰,依旧拥有着生杀予夺,不可撼动地权利。
缴罚准格尔的圣旨一下,整个满清王朝便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开始飞速转动起来,战争地阴影慢慢地布满了京城地上空。
终于,在一个风雨萧杀地日子,康熙帝亲率三十万大军开拔,直奔乌兰布通而去,随行地除了各部大臣外,康熙帝还带了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等几名阿哥。而太子胤礽则是留在紫禁城以作监国。
至于雍亲王胤禛虽也留了下来,却被赋予了调动粮草的重要差事。
康熙帝拔军地半个月后,从战报中传来,清军已与葛尔丹乱匪交上了手,斩敌一万,大获全胜。
此信传回,整个京城都欢呼一片,便是甜儿都松了一口去。只是战争一事,可不是轻轻松松一战便能胜了的。需得来往返回,直到把对方打的溃不成军,俯首称饶为止。
而后一月,战报中时有消息传回,基本是都是喜事,今儿斩敌一千,明儿灭敌五百,只是杀的都是小股兵队,像第一次那般大捷的却是没有。
渐渐地,京城中的众人,也开始习惯了“留守”生活,日子慢慢恢复到了往常。
☆、第70章乱
乌云满天,狂风怒号。嘉和院中的林木们发出哗啦啦地声音,半是干枯的枝桠仿若妖魔鬼怪的触手,倒影在棉纸窗上,看上去便使人害怕。
甜儿放下手中的画本轻轻地叹了口气,翡翠见了便走上前来递过了一杯热茶。
“主子,怎么了?”
甜儿脸上满是担忧地说道:“看样子今晚是一定会下雨的了,也不知道爷那边怎么样了?”
因为战事的原因,胤禛现在每日都住在户部,已是将近月余没有回家了。
“秋雨使人寒,一你会儿让小喜子多带些雨具、火盆、还有厚衣、棉被给爷过去。”
“是!”翡翠应了声,也是看了窗外,有些担心地说道:“眼瞅着天气渐冷了,也不知道前线那边怎么样了?”甜儿便道:“从前天的邸报上看,准格尔应该是龟缩了起来,两军现下正僵持着。”
“唉!只盼望着这仗快些打完。”翡翠和着双手,一脸祈祷地说道:“菩萨保佑啊。”
甜儿心里也是沉沉的,清军毕竟是远战,久持之之下,必定不利,而且天气一日比一日凉了,对士兵们的身体也是个考验。只是此事,到底不是光担心就可以解决的,遂也只是叹了口气,转而又说起了别的话题。如此,又是一个月过去,朝廷邸报上却传来好消息。
原来康熙帝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边打边追,渐渐地把葛尔丹逼到了克什克腾旗之西。该地北面靠山,南有凉河,地势险要。噶尔丹背山面水布阵,将万余骆驼缚蹄卧地,背负木箱,蒙以湿毡,摆成一条如同城栅的防线,谓之“驼城”,令士兵于驼城之内,依托箱垛放枪射箭。清军以火器部队在前,步骑兵在后,隔河布阵。中时,交战开始。清军首先集中火铳火炮,猛烈轰击驼阵,自午后至日落,将驼阵轰断为二,然后挥军渡河进攻,以步兵从正面发起冲击,又以骑兵从左翼迂回侧击,噶尔丹大败,仓皇率全部撤往山上。次日,遣使向清军乞和,乘机率残部夜渡沙拉木伦河,狼狈逃窜,逃回科布多只剩下数千人。而经此一役,葛尔丹元气大伤,清军已是完全奠定了其胜利的基石。
消息传回京城,真可谓是举国欢庆,便是甜儿听了也止不住热泪盈眶。而就在当晚,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回家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爷瘦了!”看着男人消瘦无比的面颊,甜儿心中就是止不住的难过。可是胤禛此时地心情却是非常之好。只见他满是笑意地看了妻子一眼,随后转过头看了圈:“孩子们呢?”
“弘旦领着写大字呢!”甜儿擦了下眼泪:“妾身这就叫他们过来给您请安。”
胤禛却一挥手道:“不必了,爷那边还有公事,坐坐便走了。”
甜儿听了,小嘴儿不由撅了起来。
胤禛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皇阿玛一定会在年关前,班师回朝的,到那时爷便没有这么忙了!”
甜儿听后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些脸红地说道:“快走、快走,公务什么的可还等着您呢!”
如此,甜儿便安下心来,静等康熙帝凯旋而回,然而,一连七日过去,外面还是没有康熙动身的风声传来,不仅如此,连一日一来的邸报都停了。
“主子,赵宝柱家的求见。”这一日,翡翠掀了帘子进来禀告说。
甜儿微愣,随即说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间,便见一身青蓝色布衣的赵宝柱家的走了进了。
“怎么了?”甜儿问道:“你不好好地在厨房上差,求见我做什么?”
赵保住家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后说道:“禀福晋,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从两日前开始,京城就禁市了,咱们府上米粮等物自是不缺,只是蔬菜瓜果,干柴银碳地却是在外面买不到了,奴婢想着,再过不久就是新年了,正该准备的时候了,可这市场又不知道禁多久,这……”
甜儿听了不由心中一沉,皱着眉头问道:“禁市?”
“是呢!”赵宝柱家的小心翼翼地回道:“京城的四个城门都关了,现在可是外面地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了!”
甜儿听了一双小手死死地捏了下,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地说道:“嗯,知道了,既然禁市了也没办法,先将就着吧,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原状的。”
“是!”待赵保住家的下去后,甜儿紧急叫来了小喜子,让他去户部一趟,谁知半天后,小喜子却来报,说胤禛昨儿晚上进了宫,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还有——”小喜子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奴才去看了,城门口那边多了许多官兵把守,现下已是不让任何人通行了,有那些家在外头回不去的百姓,直接就睡在了大街边上,乌黑黑地一片,奴才属着怎么地也得有两三万。”
甜儿听了更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身子微晃,几欲摔倒。
翡翠和追月见了赶紧扶了下,甜儿死死地咬了下嘴唇,甩开二人的手,抬头对着小喜子说道:“去把佘统领和盛侍卫给我叫来。”
不多时,他二人便匆匆来了,事急从权,甜儿也没搞什么隔屏说话,直接对着二人问道:“府里共有多少侍卫?”那佘统领是个膀大腰圆地黑脸汉子,闻言直接说道:“回福晋,府邸中护卫共有六十三人。”
甜儿便道:“二位是习武之人,想来也能感觉出这几日京城气氛地不同寻常之处,我是个女人怎么防卫安全之事,却是不懂,所以——”甜儿微微俯了□子:“全劳二位了。”
“奴才不敢。”底下二人赶紧磕头道:“福晋放心,奴才早已吩咐下去,底下地人分成三班日夜不停地守卫府邸,绝对不会放任何一个贼人进来。”
甜儿听了点了点头,说了句拜托二位了。
他们下去后,甜儿又吩咐翡翠把四个孩子领过来,她打算把他们送到钮钴禄府上去。趁着夜色一辆马车从雍亲王府地后门悄悄地驶远了。
如此,甜儿下令紧锁王府大门,轻易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而私下里却悄悄地让人到五阿哥府和十三阿哥府看了,最后得知五阿哥也被叫进了宫里,十三阿哥因为随康熙帝亲征,现下倒是不再府中,然而,兆佳氏却暗地让人递了张纸条过来,甜儿看了后,脑地嗡地下就变大了。
康熙帝被准格尔余孽刺杀?现下恐怕已经危在旦夕?
甜儿地心脏砰砰地一阵乱跳,一种明悟却渐渐地弥漫开来。
若是这样地话,现下的状况倒也有了解释。
别忘了,此时在紫禁城中的那位是太子,是这个国家名正言顺地下任继承人。若是康熙帝死在外面,那他就可以立即登基为帝。只是,还有那三十万大军……甜儿死死地咬住了嘴唇,脑海里转动着各种不好的念头,太子一定是顾及那三十万大军,毕竟,若康熙帝在死前,留下了什么遗诏,或者说有些人想要利用这些人。
甜儿垂下眼睛,心中的不安越发如滚雪球般巨大起来。而后又过三日,胤禛还是没有回来,佘侍卫却来报告说王府外面出现了可疑人的踪迹,甜儿听了神经更是紧张起来。似乎连老天爷也看出来此时萦绕在京城上空的紧绷之气,居然也跟着凑起了热闹,一场鹅毛大雪在晨曦中降临了大地。
甜儿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的一片银装素裹。
不多时,追月轻声轻脚地靠过来,禀道:“李侧福晋和宋格格过来给您请安了。”
甜儿便道:“你去告诉她们就说我身体不适,让她们回去吧,哦,还有让她们只管安下心来,跟往常一样生活便是”这两人也无非是感到气氛不对,想要求个安心罢了。只是甜儿现下是实在没什么心思理她们,干脆一个都没有见。少时,小喜子带着斗笠,满身积雪的走了进来,急匆匆地说道:“果然像福晋说的那样,外面已经开始乱了起来。”
大雪过后,便是大寒。此时外面已是滴水成冰,而那些被困在城中不能归家的百姓们,在没有吃喝,没有地方住的情况下,肯定是会闹事的。
“让佘统领他们提起精神”甜儿脸色有些苍白地说道:“虽是以防万一,但若是有人想要借此机会闯到府里来,无论是谁——”她声音颤抖地说道:“全部杀死。”
☆、第72章闹
郭络罗氏真真是个“心善”之人。
这不,天色还未大亮,整个八阿哥府门前就已经排起了长长地人龙。流民们经过了京畿卫的打压,气焰早就蔫了下去。他们可不懂事情地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只知道紫禁城中的那个太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关了城门,让自己有家不能回,只能留在这里忍饥挨冻。还是这个八皇子好啊,早就听说他是个贤良的人,如今可不就是如此。还有他的妻子,那美丽的跟天仙似的贵妇人心地真是善良啊。
连续三天的施粥已经让胤禩夫妻的口碑传遍了整个京城,特别是那些流民们,在提起八阿哥时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叫一声“贤王”啊!
可就是如今的这个“贤王”此时却头大如斗,面对着冷冷看着他的太子,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不由地落下了斑斑冷汗。
“八弟真是好心思!”太子胤礽冷冷地说道:“孤在这里面急地都快火烧眉毛了,你到还有闲心去给那些贱民施粥?”
胤禩听了赶紧揖手道:“殿下误会臣弟了,您也知道臣弟已经好些天没有回府了,这施粥一事应是福晋所谓,她向来心思软,看不的别人受苦。”
太子胤礽听后,露出了不可置否的神色,从他那张布满疲惫和通红的双眼上,足可以看出这段时间他也是备受折磨的。
胤禩不想在这时把太子的“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不由张口问道:“殿下,皇阿玛那边可曾有信了?”
胤礽闻言脸色更是阴沉的厉害,只见他背着双手焦躁不安地来回走了几步后,沙哑着嗓子道:“完全没有,派出去的密探也一个个地都是有去无回。”
“三十万大军不是个小数目”胤禩沉吟地说道:“从风声传回来的那天起,京城这边就已经没有在往前线运送粮食了,臣弟估计,他们随身携带的粮草最多也只能撑到后天了。”太子胤礽听了面上更是阴郁地要死。
自打康熙帝被“刺杀”的消息秘密传回京城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悲痛或者担心,而是一种虽然极力压抑却还是忍不住浮现出的窃喜。三十九年了,三十九年了,他已经做了整整三十九年的太子了,他已经不想在坐下去了,所以接到秘信后,他立即向那边派出人手,查看康熙帝的伤情到底如何,可是却一个个地都如石沉大海般,断了音讯。而每日一次的从京城发往前线的折子却都能得到康熙帝的朱笔批复,这让胤礽心中愈加焦急起来,他摸不准康熙帝是真的伤了,还是故意向他隐瞒了伤势,或者是有人……
“都是那帮饭桶没用!”胤礽气的狠狠地跺了下脚:“那么多人,竟是连皇阿玛到底有没有受伤都弄不清楚。”
胤禩闻言也是苦笑一声,只要一日弄不清那边的虚实,他们一日便不敢有所动作,否则一个谋朝篡位地名义就可以让他们死无丧身之地。
“对了,老三、老四那边如何了,可还老实?”出现某些阴暗地心里,太子胤礽现在已是强行把几个成年皇子软禁了起来。
“四哥还算消停,只是五哥、六哥、他们天天吵吵着要见您。还有大阿哥,大约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又活跃了起来,这几天频繁地让人暗地里联系明相的旧部。”
“哼……他一个被圈禁起来的失败者还能再起什么风浪”太子胤礽不屑的哼了一声,随即又道:“最重要的是把老四给孤看住了,那个人可没表面上那么简单!”八阿哥胤禩听后,微一附身恭敬地道了声:“是!”
便在太子与八阿哥于这里暗暗谋划时,那边的郭络罗氏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没有米了?”放下手中的茶杯,郭络罗氏脸色难看的问道:“府里的那两百旦都用光了?”
“回福晋”一个账房模样地男子低声答道:“流民们比预想中的要多的多,咱们府上的米粮已经告罄。今天实在是拿不出了。”
郭络罗氏闻言美丽的眸子中不由闪过抹怒意,只听她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不是已经吩咐你们去城中的米店多购买一些的吗?”
“福晋啊!”那账房苦笑一声:“您有所不知啊,现在京城货物不通,米店里积攒地那些,早就被人购光了,哪能轮得到咱们。”因为这几天地连续施粥,他们八阿哥府那是名声大涨啊,郭络罗氏正得意着呢,有句话说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啊,这么个极利收集民望的机会可是不多的。
“福晋,我看咱们就算了吧!”那账房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帮流民白吃了这些天,心里面肯定已经领会了您的恩德,不如就收了粥棚吧。”
郭络罗氏脸色变了几番,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兜里没有米,说什么也是白搭啊!
她脸色“惆怅”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嗯,那就让人传个话到外面,告诉流民们不用在等了,施粥结束了。”原以为这样说了后,那些流民们会自行散去,谁想不过一刻钟,便有人来报说流民们一同跪在地上,请求高贵贤明地福晋娘娘开恩,给他们一口饭吃。
郭络罗氏起身去门口看了眼,见乌压压地流民们跪了一地,不禁微微吓了跳。
那些人大都是从天没亮就在这里排队等的,为的就是那一口饭食,谁想那府里面的高贵老爷们却说,不发了。一股失望与焦躁顿时浮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便见此时八阿哥府门口,就跟那菜市场似的,成百上千地流民们吵吵嚷嚷地聚在一起,有朝着门里大声求的,有靠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地,真个把门前堵了个水泄不通。
郭络罗氏的脸色开始有点糟糕了。
任是谁家门口纠集了这么多人,怕是都会感到不安吧。
无奈之下,她紧急吩咐下人们去其他府上求救,看能不能借出些米粮过来,先把这些人散开再说结果下人们回来报告,除了十四阿哥府上借到了十旦米外,其余人家皆说没有。
郭络罗氏脸色更难看了:“行了,把咱们府上存的些那些米粮还有这十旦米都拿到外面去吧,让那些人吃完,赶快散开,哦,还有别忘了告诉他们这是最后一顿,以后不要再过来了。”然而流民们却并不如郭络罗氏所想的那样吃完了就撤,反而一个个的就那样坐在了地上,在他们想来反正自己也没地方去,又有京畿卫到处抓人,不如就等在这好了,里面的那个贵人心肠好,再求几次一定还能赏些出来的。
郭络罗氏听了下人们的报告后,气地脸都快要绿了。心里头暗骂那些流民们得寸进尺,不识抬举。
可是她“慈悲心善”的名头摆在那呢,此时又怎么好强行赶人,是以一股骑虎难下的感觉不由涌上心头。人是一种群居生物,也是一种容易被煽动地生物,特别是一群饥肠辘辘,在寒冬大雪中瑟缩等待一口饭食的时候,那就更容易“起刺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