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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零七章无涯卷茶寮
又是一场秋雨,官道上道路泥泞湿滑,到处都是马车碾压过后留下的辙痕。四周树木越来越稀少,就是坐在车里闻着这空气都带着一股冷心的凉意。
好在,这两天终于放了晴。茶寮里坐着三三两两的赶路人,虽面色各异,却都抱着手中的滚烫的茶杯暖着身体。
远处,两匹高头大马与两辆马车,缓缓走了过来。其中马上坐着的两位男子瞬时引起了大家侧目而来,这番容貌气度衣着,非富即贵。心里惊叹的同时亦染起了一层担忧,甚而是看好戏的心情居多。
马在茶寮前停了下来,那位身穿黑衣的男子下了马走到最近的黑色马车面前。冲里面低声说了几句,就只见一只芊芊素手伸了出来,男子伸手接住,一旁的小厮急忙撩起了车帘,茶寮里的人不由都伸长了脖子。
疲惫的桃花眼,苍白的面容,宽大的青黑色长袍将身子裹住,越发显得消瘦。说不上多么绝色,但也还入得了眼。
这便是大家看到此女子时第一印象。
这时第二辆马车里又跳出来一人,身形轻巧,长长的白色风纱将这个人笼罩其中,粉装着白,倒是步下生风,没一会就来到了前面女子的身旁。
“姐姐,这几日累坏了吧。我们去里面歇会。”说完扶着那黑色长袍女子的另一边手臂,三人慢慢走了进来。
照着风纱的女子一进来就往后厨走去。
只是大家此刻的目光早已不在他们三人身上,都沉迷的看着正吩咐着小二煮茶上菜的男子身上,尤其是那双泛着幽蓝色的瞳仁……
“如今我中原大唐常有外客来访,你们猜他会哪里来的?”邻桌一书生好奇的问着同桌的朋友。
朋友们尽皆默契的摇头,亦是觉得新奇。这里荒郊僻野又没有什么特色产业,怎么会有外客来访,或许就是路过的吧。
而此刻正被揣测的主角们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虽然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就看小厮连连催了好几回上菜的话就知道饿得不轻。
“公子,小姐,茶来了,请慢用。“小二殷勤叫道,见来了有钱的客人,脸上笑容也不免多了几分。
“几位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望着桌上一壶茶一叠花生米,眉头无奈的皱了下。催了几遍就上了这么点花生米,他的雀儿如今怀着孕,可两天没好好吃饭了。
想到这里他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正将花生米抛空张嘴接住的蓝瞳男子,不是华殇离还能是谁。
“小彧儿,我可真不是故意的。”华殇离低头间刚好看到王青彧的目光,连忙耷拉着脸委屈说道。
“来喜,去和他们说。我们不喝酒,早些上菜。”王青彧看着正招呼刚进来客人的小二,再次催促着来喜。
春雀见状不由笑了笑道:“我真的好奇,为何你要避开秦姑娘?”
这半个月来,华殇离带他们专挑小路走,害的他们带的储备粮食吃个精光不说,又赶上阴雨天气连绵不停,马车不知道多少次陷进了泥坑里,来喜为此都生了病。
而春雀更是不好过,如今是怀孕三月内,正是各种不适时。小路颠簸难行,幸亏彧的马车足够避震,她还是受了不少苦。
若不是彧回城将茯苓带了出来,这一路不知道要行的多么艰难。
终其原因,就是因为华殇离为了躲避秦韵的追随纠缠。问他为何,却又迟迟不说出原因。
只是在这样下去,谁都受不了了。
昨日他才妥协将他们几人引回了管道上行走。
“这一路走过来,不是下雨就是刮风,这两天可是放晴了。”华殇离涎笑道,每每问到这个问题,他就转移话题。
这时小二端了菜上来,倒是还不错,大盘切好的牛肉正冒着热气,看的饿得发昏的几人,顿时心情好了许多。
来喜将茶水给四位公子小姐重新一一续好后便自行与车夫坐到了另一张桌上开始吃食。
华殇离也不客气,一筷子夹了好几块塞进了嘴里,回味咀嚼,一脸惬意满足。
王青彧摇摇头,他见牛肉切的太大,于是跟小二要了切刀将一部分的牛肉又分成了小块,一一夹到春雀的碗里。
春雀望着他干燥的薄唇,明明自己也饿坏了,却还先想着她。心中暖流遍布全身,冻僵的四肢也有了暖意,拿起筷子正欲吃时就听茯苓的声音传了过来:
“姐姐,先喝了这碗汤再吃。”
春雀还未抬头,就见一万乳白色飘着点黄色的汤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不由抬起头感谢说道:“这半天没见你,原来是去厨房了。谢谢苓儿,有心了。”
“姐姐这几日受苦了,这其实是一碗药汤,有安神安胎的作用。快趁热喝下吧。”茯苓说完急忙催促道。
春雀见此点点头不再说话,端起碗喝了个干净。喝完便觉得全身疲惫顿消,舒畅暖和无比,直通脚底。
一旁的华殇离终于吃完了嘴中的牛肉,伸头看了下已经空了的汤碗不由好奇道:“这一路也没见你带什么药材,怎么动不动就能变出一堆补药出来?”
王青彧望着茯苓,外人看不清她的恐怖容貌,可他们几个个个清楚。尤其是当知道她是自己亲妹妹的同时,又听春雀说了她的可怜身世,他对茯苓的疼爱与日俱增。
只可惜,飘红已死,而茯苓的娘亲又不愿意茯苓认祖归宗,直到现在,他也只是以春雀有孕在身,出外需要一个亲近而又会医术的大夫跟随的理由将茯苓带在身边。
柳霏一句都没有阻拦的话,倒是令他颇为意外,或许看到茯苓一副想和春雀呆一起,出来见见外面景色的殷切神色故而没忍心阻止吧。
眼前黑影来回挥过,王青彧晃了下眼神恢复了常态,再抬眼却发现四周客人早已走了个干干净净。
“哥哥,快点吃。不然都让人抢光了。”茯苓的声音响起,王青彧一低头就发现碗里多了好多牛肉,对面是华殇离哀怨的眼神。
王青彧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看了一眼春雀,桌前碗里所有他之前切好的细牛肉已经没了,这才拿起筷子夹起了自己碗中的牛肉。
不是自己吃,却还是用刀切细……
“我饱了……“春雀见状,急忙说道。
店小二不知何时来到他们面前,刚好听到春雀说饱了二字,便急忙说道:
“几位客官,若是吃饱了就赶紧上路吧。现在走,天黑之前还是能赶到二十里外的五谷镇的。”
“不急,吃完再走。这天不是还没黑么。”说话的是华殇离。
“若是天黑再走,就来不及了。”店小二脸色都有些变了。
王青彧听此不由放下了手中的切刀,一桌子人定定的望着说此话的店小二。
第两百零八章女鬼上
一行七人刚从茶寮里走出没多久,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雨。本来还留有一丝残晖的秋日也早已被厚重的阴云盖的不见了踪影。
雨越下越大,王青彧和华殇离无法只好弃马坐进了黑色马车里,示意来喜与车夫都警醒着点。
这是后面马车里不安的声音响起:
“姐姐,那店小二说的会是真的吗?”说完缩紧了身子想紧靠着春雀,唯一灵动得眼睛里忽闪着害怕。
春雀闻言不由伸手轻拍了茯苓的后背,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店小二那惊恐的神色与最后的那句话来:
“日落夜黑之时,这条路上就会出现一只哭泣的女鬼,身形飘忽,长头盖面,白衣拖地,却不见双脚落地……”
这番形容倒是十分符合女鬼的样子,只可惜春雀心里倒是没有多少惊恐,这鬼怪之说她亦是不相信。
不过,心底里倒是隐隐期待着女鬼出现,好奇战胜了不安。
可他们三人听到此话倒是不再耽搁,立即上了马车启程。茯苓更是从听完小二那话便紧抓着自己不放。
于是,她这一路开始不得不做安慰她的放心的工作来。
“那店小二常年居于此地,见到的或许是真的。也或许他也是听路人说起。”春雀说道这里只觉得肩膀一紧,有点作疼。不用看就知道茯苓紧张的用力抓着自己的缘故。“但是苓儿,我们有你的哥哥在啊,还有殇离,他对付这些鬼啊怪的很有办法。”
“真的?殇离哥哥是捉鬼道士吗?”茯苓听到这里,急忙问道,一脸好奇,眼中的害怕消减了些。
春雀一愣,道士……她只是觉得殇离会法术,所以这么随口一说。而且那女鬼肯定不是鬼,一个女人,对付她又有何难。
想来殇离应该不乐意听到他被冠上道士二字吧,春雀如斯想着,便想摇头,只听来喜一声尖叫,随即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好在因为下雨路滑的缘故,马车本也行驶的不快。饶是这样春雀和茯苓还是差点被惯性给差点摔倒了车中的矮茶几上,身形还未站稳就听见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喊叫声。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一粗嗓子闷闷响起,中气十足。
春雀这一听不觉想笑,这都是电视剧里才看到的情景,今儿个倒是让自己碰上了。她倒当真活生生的土匪都是长什么样的,想着间抬脚就要出去。却被茯苓一把拉住,急急摇头,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你是不相信你哥哥们对付不了这些人吗?”春雀宛然一笑,一脸自信闲适。
茯苓一听这话,呐呐的松开了手,看着春雀走出去,心里犹豫了几分终究还是没敢踏出去,却在车里撩了车帘偷偷看着。
“不是有女鬼吗?怎么冒出几个抢劫的土匪了。”华殇离说道,脸上有些失望。望着底下十来个持着大刀的土匪,除了为首的精壮些,个个都瘦不拉机的,能够他交手几回啊。
这么一想更没了打斗的兴趣,更是连搭理土匪的那句话的兴趣都没有。偏头对王青彧说道:“你解决吧,我再进去眯会。”
说完便转了身就欲进去,就见王青彧淡淡答道:“这买路钱要多少?”
这话一出,差点没让华殇离吐血,抬头的同时刚好看见春雀正信步走了过来,立马有土匪围拢了在她身边。
华殇离心头一跳,一个飞身跃了过去,一脚踹飞里春雀最近的土匪,叫道:“你出来干嘛?”
“我也想听听他们要多少买路钱。”春雀抿嘴而笑,言谈间含笑婉然,听得华殇离火气顿消全无,却是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小心的扶着她走了过去。
春雀抬眼望过去,十来个人,穿着褴褛的冬袄,不拿着大刀倒更像是乞丐。
一旁的土匪此刻早已被华殇离那一脚给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只是一群好吃懒做,没吃了便就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这么大的雨他们根本不想出来,只是这几个月出了这女鬼,他们已经好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了。刚才得到消息有外地富客路过,虽然心里害怕,可饿的心发慌的兄弟让他这个头头还是硬起了头皮在女鬼的地盘上抢饭吃。
土匪头头见华殇离这一脚便知道他们几个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没有打赢的胜算,听得那女子更是一副看好戏的口吻,全无惧怕,心中又添了几分火气。
他大刀一晃,对着王青彧凶道:“我要你们身上所有家当,放下马车和马后,老爷我放你们一条生命。”
“当家的,还有那女的。”旁边一精瘦的小子色迷迷的提醒道,却被头头狠狠瞪了一眼。
说话间春雀和华殇离已经走到王青彧身旁,王青彧伸手将春雀轻拥怀中,帮她取暖,两人嘴角间勾起丝淡淡的温柔神色,头都不抬的说道:“十两银子,放我们走。”
雨刷的一下如泼盆的水一样将大家都淋个里外湿透。土匪们面面相视,各个心里想法不一。
十两,还不用自己上去抢,也可以了。
差不多就得了,有了十两吃上几天够了。真要去抢,不一定能成啊刚才那家伙可是会两下功夫的。
十两,打发叫花子呢。抢下他们的马车卖了都不止十两。
这几人身上一定有几百两,抢了这一年就可以吃好的,睡女人啦……
他们思绪间,王青彧已经带着春雀回了车里,独留下带着斗笠的华殇离在雨中哀怨的站着,就连来喜和车夫都被叫到后面的马车里保护茯苓。
为什么总是我……华殇离无比哀怨的看了一眼老天,随后不耐烦的冲着土匪叫道:“想好了没有,还要急着赶路呢。”
“老子要你们全部身家,就给我十两。找死,兄弟们上!”土匪头头怒吼道,。
坐在车里的王青彧和春雀同时摇了摇头,终是贪婪占了上风,还是自信太过强大?
“不要伤了他们性命。”春雀在车里叫道,心里已经全无刚才的好奇,有着只是沉重。
王青彧抬眼望着春雀,将她冰凉的双手放于暖炉上,自己收回了手。
“看他们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再说活着就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春雀看着暖炉零星的暗火,幽幽道。
王青彧刚欲说话,只听窗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哭泣,听的人心头一震。春雀急忙从暖炉上收回手。二人相视一眼,同时站起来往车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