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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秦珊换了换措辞:“其实也算是吧。”
“他在哪?”
秦珊真的不想告诉她目前他爸在高档会所泡桑拿还甩出去六百万买字画。
“让我接!”李筠从她手里一把夺过手机,凑到耳边:“秦瑞言,你在外面干嘛呢?说好的回来吃晚饭的呢?”
那头半晌无声。
李筠更来气了,在哪就老老实实说,跟我打什么哑谜,她加重口气:“你到底在哪?”
那头又沉寂了约莫一秒的光景后,终于给了点平静无波的反应。
“他在我这。”
李筠立刻听出了那个声音,那是奥兰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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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筠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老公被绑架了。
女人一瞬间变得心急如焚,刚打算嚷嚷“奥兰多你小子别又乱来你以为拿我老公威胁我我就会让你和秦珊在一块了吗我死也不会把闺女交给你的”,结果下一秒,她就听见了电话那头嘈杂的人声,好像是什么会议散场了似的,而秦瑞言的嗓门就夹在这些不算吵闹的背景音里,她听见自己的老公爽朗笑着:
“哈哈哈哈,法若真的《坐卧西山图》,太棒了!看看这灵动的墨色,细腻的笔触!果然是大家手笔啊!”秦瑞言似乎是凑近了奥兰多,这也让这头的李筠听他声音听更清晰了些,他拍拍奥兰多肩膀,还打起官腔来了:“奥兰多小同志,真的很感谢你!我做梦都想要这幅画,不得不说……咦,你怎么拿着手机啊?”
奥兰多微妙地清了下嗓子:“咳。”
“谁的电话?”还在状况外的秦瑞言好奇问。
李筠被雷到了,对,她被雷到了,她没想到她那个信誓旦旦扬言必定会拿下奥兰多退回礼物带着胜利的消息按时归家吃庆功宴的北京纯爷们老公,这会已经因为一幅字画和他们的仇家勾肩搭背了。
李筠重重喘着气,秦珊赶紧从桌子那边儿绕过来,拍她妈妈背顺气:“别气啊,老妈。”
李筠一把拨开女儿的手,摆出“分分钟要削死电话那头人”的阴沉脸色说:“我不气,我一点都不气,”她把电话贴紧耳廓,努力维持着平和的语气说:
“让秦瑞言接电话。”
此刻,竞拍国画的客人也基本走光了,只余下稀稀疏疏几个工作人员在整理台面,场地上异常空旷和安静。
奥兰多把电话隔空递给秦父,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接听。
秦瑞言无声地和奥兰多对了个口型:“who?”
奥兰多淡漠地回答他:“yourwife.”
此刻,秦瑞言真希望手里的名画卷轴能立刻化身成为一瓶鹤顶红,好让他以死谢罪。
他慢慢接过手机:“喂……小……”
“筠”字还没出口,那头的暴怒女音就劈头盖脸倾倒下来,简直是正妻讨伐小三的架势:“秦瑞言!你可真行啊!跟谁在一块呐?你今天往哪儿瞎跑了啊?九华山庄?洗澡?可真有雅兴啊秦大摄影师,还跟那谁在一起?你倒真会挑人结伴同行啊,说好的对敌人冬日般冷峻呢,你真冷峻啊,冷峻到都去共浴春日般温暖的桑拿了。你说你是不是白眼狼,你缺不缺德?还有没有尊严呐?你们秦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反正你这么搞也不管我的事,我姓李,我不姓秦……扒拉扒拉扒拉……”
秦瑞言在这边小鸡啄米式点头,应和着:“嗯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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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后,从老婆的东北骂冲击波通话中顺利幸存下来的秦瑞言,决定领着奥兰多回家。
他也是无奈之举,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欠着奥兰多六百万,还得到了那么梦寐以求的字画,尤其是从竞标场馆出来后,奥兰多还跟先前一样,始终如同一只大金毛般跟着他,为他花了那么多钱,也没有一丝一毫肉疼or不满的脸色,平静不已,放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所以,善良的父亲大人……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呐。
一老一少一步步走下九华山庄的石阶,打算出了园林就打车回去。
秦瑞言很给面子的操着英文跟金发年轻人讲话:“奥兰多,你马上就跟我回家一趟吧。”
奥兰多微微颔首:“嗯。”
秦瑞言扼腕,“到家之后,无论秦珊他妈骂什么,你都不要讲话,一定要让她把话说完。我是过来人,听我的准没错。不过,她会教训多久我就不知道了,你也看到了,刚刚光在电话里,她就劈头盖脸说了半个钟头。”
奥兰多很困惑,他始终记得当时在手机上搜给秦珊看的“thethreeobedience(三从四德)”,于是他不免问秦瑞言:“我记得中国有一套几千年传承下来的,需要妇女严格遵守的理论,为什么在你和秦珊母亲身上没有得到体现。”
“三从四德?”秦瑞言下意识反问。
奥兰多点头,证实他正是这个意思。
秦瑞言冷呵呵一笑,颇具自嘲的意味:“在这个年代,三从四德已经变味了,你知道现在的三从四德是什么吗?”
奥兰多:“嗯?”
秦瑞言还是那种冷飕飕的语气,写满埋怨和不服气:“三从,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命令要服从,太太犯错要盲从;四德,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花钱要舍得,太太打骂要忍得。这才是真正的三从四德,现在中国女人都这样,呵呵。”
奥兰多一点点接纳和消化着着这个新讯息,这对他来说,信息量太大,他一直以为中国女人都跟秦珊羸弱温和,但奥兰多并没有在面色上表现出自己的震惊,只是不动声色比照起自己的小朋友来……
出门要跟从:秦珊从没有要求出门他要跟随。
命令要服从:秦珊从来都不敢对他提命令。
犯错要服从:这个,稍微有一点,虽然秦珊很蠢,经常犯错,但他对她绝对不是盲从,而是足以让人叩头谢恩的容忍。
再来看看“四德”:
化妆:秦珊基本素颜。
生日:记得。
花钱:不必多言,黑卡都给她了。
打骂:她敢。
——呵,这么分析了一番,我们的船长大人竟意外自信昂扬了起来,他居然还在不知不觉中符合了中国女人七条法则之中的三条,3/7的概率已经很高,看来他这个老公还是当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喂你的对比难道不是为了夸老婆而是自夸的吗?)
奥兰多得意地弯了弯嘴角,看向秦父,胸有成竹:“我想,我恐怕还满足里面好几条。”
秦瑞言斜扫他一眼:“有什么好得意的,我结婚快三十多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分每秒,条条遵守不动摇。”
面对自己的未来岳父,奥兰多突然有了几分肃然起敬的感觉。
秦瑞言又看了眼奥兰多,英俊挺拔,一点也不娘气,觉得这黄毛小子真是越看越顺眼了。他们俩现在是处在同一阵线的男人,也许把这小子带回去还能替他阻挡掉一些来自李筠的硝烟和战火。此刻,秦瑞言也陡然想起一件事,刚刚蒸桑拿的时候,他曾仔细目测观察过奥兰多的体型和身材……难道说,他潜意识里已经把奥兰多当成自个儿的女婿候选人了……?
他又回想起奥兰多的身材,这家伙确实生得一副好肌骨,宽肩窄腰,看起来富有力量。
“刚刚洗澡的时候,我特别看了看……”秦父淡淡开口,为了显得自己很随意,而不是刻意表扬:“小伙子,身体素质不错。”
奥兰多欧美人,显然不跟中国人在一个脑回路上,他认为秦瑞言作为一个不惑之年的亚洲老男人,应该是在羡慕他的生|殖|器尺寸,他勾唇,慢悠悠道:“我也觉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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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秦珊家的厨房餐桌边,正有四个人作东南西北四面坐,正好凑齐一个麻将桌。
聚在一起的原因很简单,李筠同事倡导的家庭批斗大会,为了让眼前三个人找出自身错误,再进行拨乱反正,最后针对犯错程度实施相应的惩罚。
李筠已经解开围裙,环视四下,她坐在正对门口的主座,主为上,是这次家庭会议的主持者。
“谁先来?”她厉声问。
一片寂静。
奥兰多实在无法理解中国人的家庭风气,很好的一家人,没有妻离子散还非要制造出那种工作场合才拥有的嚣张跋扈的氛围。所以他很是懒得搭理这种所谓的小家庭内部会议,只单手撑腮,就着腕部,一下下转着手机,敲得桌面嘎达嘎达响。
秦瑞言瞄了他一眼,好对,就是要这样,替我吸引掉80%的仇恨值和火力值。
“奥兰多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李筠注意到金发青年的漫不经心。
秦珊立刻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小下。
细长的手指咚一下撒开手机,奥兰多眼皮微抬,露出幽蓝的眸子,慢吞吞望了回去,冷冰冰催促:“秦女士,有话快说。”
“说什么?请你先回答一下我,你到底是什么态度?”李筠呼出一口气:“再说我不说你又能拿我怎么样?你这是一个后辈应有的态度吗?”
奥兰多言简意赅地答:“不能,不是。”早知如此,他今天登门拜访前就应该随身携带一把麻醉枪。
“什么叫不能、不是啊?你这么敷衍像话吗?”
奥兰多:“我已经在回答你的问题了。”
李筠瞬间开启东北老娘们骂街模式+专业主持人的超快逻辑和语速:“有你这么回答的?不能?不是?你多说几个字舌头会断掉?现在就敷衍她老娘,如果我真把秦珊交给你了,以前你指不定怎么敷衍她呢?不说别的,单说你今天跟秦珊他爸出去洗澡这件事,你扪心自问,这是一个有正常价值观和道德感的男人该做来的事情吗?家里没地儿洗澡吗?还没成一家人呢!都擅自带着她爸去洗澡了!洗澡?你以为洗个澡就能笼络人心了吗?你们爷们就喜欢用下三滥的事儿找到共鸣感是吧?”
怎么又扯我身上来了,秦瑞言听不下去了:“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下三滥的事儿啊?我和奥兰多就去蒸个桑拿,泡个温泉怎么了啊。”
李筠:“呵,谁关心你们做了什么啊?我现在在说秦珊和奥兰多的事情呢,你进来插足个什么劲?底下有专门针对你的呢,别急,我知道你特希望我赶紧说你,说完了就解脱了,是吧。但我偏不,我就要把你撂那,让你受尽煎熬,”
女人撩了一下跑到锁骨边的鬈发,继续看向奥兰多,她居然在骂完秦瑞言一大段之后还能继续记清楚并且接上之前的话:“奥兰多,你看看,你现在就整天想着心思去洗澡,以后结婚了还得了?干脆把澡堂子搬家里来好了,让秦珊当个搓澡妹好了。我女儿本来就比你小那么多,脾气也和顺得很,以后还不得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奥兰多淡淡扫向李筠:“抱歉,我有洁癖,基本不去公共浴室。”
言外之意,要不是为了笼络秦老爹,大爷才不稀罕去呢,还是中国的邋遢公浴。
李筠最烦奥兰多这副波澜不惊的态势:“你先摆正态度再来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太可怕,从来不会针对问题本身,永远都在指责对方态度。奥兰多扶额:“可以,请问您需要什么态度?”
“正常的态度,晚辈对长辈的,应该的敬重态度。”
“妈……”秦珊为难地拉长声音喊了李筠一声:“你别这样啊。”
——在秦珊看来,奥兰多能忍着耐心坐在这里听自己老妈大把大把地撒泼而没有喷出一句毒液和反驳意见,这件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珊珊……”李筠知道自家小女儿喜欢奥兰多喜欢得紧,也跟着他在国外受过不少委屈,所以跟秦珊讲话的时候,语气也会放得平缓许多:“你多大了?”
“还有三个月零七天十八周岁。”奥兰多率先回道,精确到了天数。呵,十八周岁了,中国人的成年岁数了,还把他的船长夫人当小女婴儿似的供着,秦女士还真是没有身为母亲的自觉性。
但奥兰多这一表现在秦母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她突然隐隐约约觉得,奥兰多记她女儿生日记得这么清楚,难道真的是真爱?想想秦瑞言那个臭男人,这几年经常忘记她生辰还总给自己找借口说年纪大了有点老年痴呆,还油嘴滑舌说,老夫老妻不在意这些事。
但是秦母面上还是不依不挠:“奥兰多,我没问你。”
奥兰多掀眼看向对面的中年女人:“秦女士,你的确没有问我,”他单手握住桌上的手机,放回裤兜里,“但我必须要回答。因为我在这里想要证明一件事,就是你的女儿和我在一起之后,我不光会担负起她的丈夫的职责,适时还会成为她的代言人。她以后遇到许多人给她带来许多问题,而这些问题,将由我来为她做出选择,有的她需要面对,她可以尽情回答,而有的她根本不需要面对,则会由我为她拦下,”
“困难亦如此。”金发男人不急不缓地补充,他嗓音和语调都沉稳深重,把持有度,充满了可信任感。
一时间,厨房里一片沉静。
这算是奥兰多的告白?算是给她的未来承诺???秦珊突然被一种强大的惊喜充得怔愣起来,仿佛脑袋变成了一只蜂蜜罐,甜蜜的气息让人晕乎乎的,都丧失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呵呵。”很快,这种甜腻和柔情就被李筠两句短促的冷笑给无情击飞了。
鬈发女人将一点垂落到面前的发丝儿捋到耳后,粉红唇微微开启,“奥兰多,看来你很有自信能照顾好小珊对吗?”
“当然。”奥兰多话语里的自信与生俱来。
“那能容我问几个问题吗?”
“随便问。”
“你有中国国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