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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音动作凝滞,慢慢将手从长明掌中抽离。
长明没有强行留住扁音,只仍睁着发赤的眼眸望着她。
扁音退行两步行礼抬首,终于看向长明的眼睛,声音发颤:“臣答应您,殿下,臣不会用长生蛊血为你修补心脉。”
长明轻声道谢,她感觉到扁音有意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没有再过于靠近与她压力,只稍稍近前些许便停步,哑声再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了?神罗果呢?”
扁音知道那日长琊之事,长明当是看得了,也记得,也是,那日之事哪能瞒得过去,长明又没有失忆。
她却低首,又避了长明的眼眸:“太子殿下无事,请太子妃殿下放心,京中赶来送神罗果的船明日便达。”
……
扁音至外,低首长孙曜行了一礼,侧身退立一旁。
长孙曜隐在半明半暗的舱室内沉默,一刻钟后,才方走向长明的房间。
扁音抬眸,目及陈炎泛红的眼眸,低了视线移开目光。
陈炎侧身,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
饮春听得外头声响,不待看得长孙曜,一下低了视线退立一旁。
也便长孙曜在长明身旁落座这会儿的功夫,饮春便很有眼力见地退至屏风之外。
长孙曜拢紧长明雪裘,轻声道:“怎起来了,扁音说你不宜起身,需得多卧床休养,这些日子该尽少下榻。”
“不碍事的,我觉得好了许多,整日里躺着,似乎更疲累,还是起来走动走动更舒服些。”
“天冷,海上风大,万不可出舱,若实在想走动走动就在这房中走几步,孤陪着你。”
长明点头应声,忍不住开口:“我想见见裴修李翊他们,还有雪宝,把雪宝给我吧。”
她依稀记得长琊那日听得了雪宝的叫声。
没待长孙曜回答,她赶忙又道:“只见见,也叫他们安心,雪宝我也只看半个时辰。”
她答应过长孙曜,暂时不见外人,什么都别管,只安心养伤。
长孙曜望着她许久没应。
长明握着他的手捏了捏,柔声:“长孙曜?”
她虽没说什么,但她这模样却叫长孙曜无法拒绝。
长孙曜合握住长明的手:“只许见半刻钟,确定那些人无事就回来休息。”
长明皱皱眉,长孙曜跟着蹙起眉,捏着她的手一脸严肃,长明只得抿抿唇应声。
“好。”
……
闻得长孙曜与长明入厅的声音,厅内候着的几人气息倏然一敛。
裴修视线极为小心地看向入厅的人,他低着眼眸,看见素色的衣裙下摆缓缓靠近。
众人跪首行礼,长明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裴修起身,偷偷抬了抬眼眸。
长明一身素衣,戴着滚着雪裘的兜帽,将雪发遮了大半,她面上并无半分血色,唇也是几近无色,整个人苍白得刺目,兜帽的阴影打落下遮了她小半张脸,但裴修仍看得长明浅琥珀色的眼瞳外嵌着一圈赤色。
裴修低眸,指尖掐进掌心,感觉不到痛。
众人在长琊都受了伤,脸色都不好,很是憔悴苍白的模样。
裴修再复垂身行礼,压着沙哑的嗓音,道:“臣等无事,请太子妃殿下放心。”
长明不甚习惯裴修这般客气生分的模样,但也明白长孙曜在这,大家都不敢随意。
她也答应长孙曜不过多见外人,今日也只见众人半刻钟,她瞧得众人身上的伤都仔细处理过,心下也便安心,今日见众人,一来是确定大家平安,二来也是为叫他们看到,她也平安,好叫他们也放心。
“我也没事,你们放心。”
众人再复行礼。
“太子妃殿下万福——”
仍是礼制下的问候与祝福。
长明有几瞬的愣神,但似乎早便如此,从她成为太子妃时便已经是这样。
她往前,在李翊两三步外站定,轻声问:“李翊,我的神农针指环,你有带着身上吗?”
李翊抬眸,目及长明身后立着的长孙曜。
长孙曜乌黑的眼眸冷然望着李翊。
李翊勉强控制住颤抖的身子,望着长明掩在兜帽下的雪发,又一下低了视线:“对不起,我不小心把神农针弄丢了。”
长明心底一怔,酸涩难辨,但她的沉默并不至于长到叫李翊尴尬,她面上亦未露出半分异色,她轻声:“李翊,你别自责,那般情况下,那样小的指环掉了也很正常,你们平安无事,就好。”
*
咸腥的海风与冷气不住钻入鼻腔,鹅羽般的雪叫海风抽在身上,叫人冻得四肢发僵。
宫人褪下裴修李翊五公主韩清芫四人华贵厚实的衣袍,取下五公主韩清芫身上的钗环等物。
五公主冻得发不出声,近乎麻木地僵硬地跪在冰冷的甲板,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飘落的雪。
四人跪在雪中,任凭亲卫戴回手铐脚镣。
陈炎收回落在几人身上的视线转身,冷声:“押回去。”
第173章好暖和
“我不是不珍爱你送我的神农针。”长明望着长孙曜解释,“那日长琊情况紧迫,我需要李翊用神农针验药,南楚追杀,李翊不慎弄丢神农针也是无心。”
“孤明白。”长孙曜将长明拥入怀中,声音断了断再道,“孤知道,你不会不珍爱孤送你的东西,孤不会生你的气。”
他垂着眼好一会儿没有说出其他话,张张唇声音又没从喉中发出,宫人禀告的声音适时恰当地响起来。
长孙曜低着眼眸敛起长明并未看到的异色,松开长明同她笑,也便这会儿功夫,两名宫人抬着关着雪宝的金丝笼子入房。
雪宝夹杂着呜咽的鸣叫声陡然变得欢愉,旋即又似呜呜咽咽地抽泣般。
长明看到那金丝笼子愣愣伸手,长孙曜动作快长明一步,接了金丝笼子打开,一下抚在雪宝因激动炸起的白羽,敛着眼眸瞧雪宝。
雪宝滚圆的眼瞅着长孙曜,呜呜咽咽小了声。
长孙曜这方将雪宝从笼中取出,回身向长明解释:“它不听旁人的话,若不这样关着,孤怕它闯出去,现下天不好,外头冷得厉害,恐它在海上迷了方向不知返程,待回京,再将它放出来。”
雪宝不亲人,平日只认长明,再一个也便是听听长孙曜的话,旁的人不管怎的唤怎的叫,雪宝都不应不听,便是靖国公府一众,也都是叫雪宝十回,雪宝瞧人一回的样子。
雪宝便最是黏人又最是傲慢,长明面前一个样,外人面前又是另一个样,不过雪宝也乖,除了过于黏长明,过于喜欢珠宝鲜花香草外,并没有其它毛病,它很是听长明的话,也不会胡乱攻击人。
长孙曜抱着激动的雪宝,牵着长明到罗汉床坐下,他将雪宝搁放在床,雪宝脚一沾床,一下欢快撞向长明怀中。
长孙曜迅速拦住雪宝,按住它张开的羽翅,严肃看着它,声音沉沉:“不许冲撞,长明身上有伤,经不住你这样没轻没重的闹腾,你若胡闹撒娇,孤便将你关回去。”
雪宝激动展开的双翅一下收回,欢愉的声音又一下委屈起来,圆溜溜的眼盯着长孙曜,长明没说话,它那委屈巴巴的声音就没了底气,小了下来。
长明看得一愣,轻声说没事,从长孙曜手中拨过雪宝,摸雪宝耸动的脑袋,慢慢将雪宝拢进怀中。
雪宝这才又一下鲜活起来,但它方还莽莽撞撞的样子,此刻却像只温顺的猫,腻腻歪歪地靠在长明身前,却似也明白了长明身子不好,再没有展翅扑腾一下。
因着长明身上有伤,需要静养,长孙曜同长明说好,雪宝只在这待两刻钟。
长明拿起事先备好的玫瑰小花环给雪宝戴,抚着雪宝柔顺的白羽轻声哄:“乖,我没事,别担心我,你要好好吃饭,等我身体好些了就接你回来,你这次做的很好。”
雪宝呜鸣着极小心地往长明怀里拱,好似是听懂了在应声。
长明轻抚雪宝,低垂的眼眸中隐有几分悲愁,慢慢又将雪宝往身上拢了几分,手中拈着一支玫瑰与雪宝,又呢喃轻哄:“乖——”
长孙曜久久地沉默地望着长明,对上长明视线那一瞬,情绪不明的眼眸又一下扫净阴霾,他噙着笑意看着她,整个人如同冬日暖阳般。
长明望着他,慢慢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长孙曜眼睫微颤,抚住长明发凉的面颊,长明醒后第一回笑。
“太子殿下,陈将军求见。”
薛以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外传入。
长明茫然一瞬转头,长孙曜面上微微一变,抚回长明面颊之时,面上异色已经消失。
长孙曜在长明额前落下一吻,轻声:“孤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好。”
……
薛以低垂的视线落在近前的织金雪缎,拢在袖中的手捧出一块玉牌,不过两瞬又将玉牌掩在袖中,垂身低首。
*
舱内满铺着金线织绣的杏色瑞兽团花地衣,房门两侧一对紫檀高几上摆着的玉瓷里头插着鲜折的花,再往前,苏绣屏风两侧又各置紫檀高几一对,亦是摆着插着鲜折花的玉瓶,其间不乏并不属于冬日的夏花夏草。
南珠碧玺宝帘之后衔着柔软泛着华光的金丝帷幕。
房内陈设虽是极尽奢华,但在如此寒冬的海上,房内的炭火却烧得并不旺,甚至比外间的长廊还要冷上几分。
熟悉的冷香掺着药香萦绕在长孙曜鼻尖。
宫人垂身打起珠帘,迎请长孙曜入内,姬神月坐在金丝帷幕之后,身前烧着一只咕噜咕噜的小炉。
“儿臣给母后请安。”长孙曜执掌叠于身前欠身行礼,抬眸望向姬神月。
他自看得出姬神月的不悦。
姬神月冷着脸起身,阔行几步一下执过长孙曜手腕,盯着他的眼眸,语气难辨:“脸色这般难看。”
“儿臣昨夜没睡好。”长孙曜淡声,让姬神月切准了脉后方抽回手,“这般母后便该放心了,儿臣没事,不日儿臣便至京港,母后不必来。”
姬神月是随同京中送药的船一并到的。
姬神月眼底心疼,却是冷哼一声,声音发沉道:“出了这样的大事,我怎不必来,你叫我如何安心在京中等你?我不是你的臣子,我是你的母后!你怎能拿你对臣子的那套来应付我?!”
“母后……”长孙曜声音顿了顿,望着姬神月认错,“儿臣知错,儿臣知道母后是担心儿臣,但请母后放心,儿臣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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