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明第185节

林间烟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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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暨微从长明清澈并无隐瞒的眼眸中,觉到面前人并不认识他,心下大惊,面上却不敢有半分显露,可眸子却是离不开长明分毫,强作镇定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扁音介绍道:“师父,这便是靖国公。”

    暨微拢在袖袍下的手微微颤抖,尽管极力控制着,但也无法避免地露出几分异色,他直直看着长明,蓦然一声轻唤,叫他又是一震。

    “阿明——”

    司空岁的突然出现,引了长明和扁音的注意力去,长明惊喜回过身,不待长明过去,司空岁已经阔步过来。

    “师父。”

    司空岁在长明身旁站定,淡淡扫过扁音与暨微。

    暨微这方才敛了面上异色,没叫扁音和长明觉到。

    长明将暨微与扁音介绍与司空岁,司空岁神色淡淡应声,未与两人说话。

    长明知司空岁并不甚喜欢搭理外人,笑了笑,又向暨微道:“我听扁阁主说过,您甚少出九息药谷,这次难得出谷,不知您此次在京中留多久?”

    暨微不露痕迹看一眼司空岁,又将视线落在长明身上,答:“过两日就回去了。”

    长明温声再道:“扁阁主近来都在靖国公府,圣人不若也在靖国公府住着,若有时间,在京中多留些日子,扁音阁主必然很高兴。”

    她想这等世外高人必然是不太亲近人,一时犹豫该不该说自己即将大婚,请圣人留下喝酒。

    “我这月十二成婚,圣人若得闲,不若留下喝杯喜酒。”

    长明到底还是说了,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到她府上,她大婚又将至,理应邀请才是,暨微圣人不应那是暨微圣人的事。

    暨微眉眼微动,笑与长明见礼,却也未说留与不留,只道:“多谢国公。”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半个掌心大小的药盒,递于长明,又道:“出来匆忙,也未带什么东西,我这还有枚九转丹便赠与国公。”

    长明自是不求谢礼的,她没有接下九转丹,请暨微收回,又笑着温声道:“圣人不必多礼,只管安心住着,若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下头便可,我便叫管家在扁阁主的院子旁给圣人安排,这几日府里也热闹,圣人不嫌弃可同我等一块玩儿。”

    第156章三日后

    待离了幽兰与昭两院相当远的距离后,扁音才问暨微:“司空岁知道师父去薇草院之事?”

    她回想方司空岁冷冷淡淡的模样,并不甚待见她与暨微,只不过碍于长明,也未有太多表露。

    不过此事是司空岁没理在前,司空岁必然不敢说出半分去,更何况长孙曜与司空岁两人现下都将事戳破了,是以,长孙曜这方并不在意,司空岁是否知道暨微来查他,长孙曜要查那便查,也无需征求司空岁是否同意。

    暨微这方回神,嗯一声,道:“司空岁并没有因我的药昏迷,我是在他清醒状态下查的,恐怕他早就想到有这一日了,有所设防。”

    扁音不意外,司空岁确实很有些本事,叫她不得不高看。

    “师父可能瞧出这司空岁出自何门何派?”

    “我不曾见他使什么,只看这司空岁法子颇有几分邪门路子,不好说。”暨微眸底有极不明显的痛色,“这个人是不好拿捏的,将他逼急了,不会有结果。”

    扁音想起观星密室时的情形,对此认同,司空岁是那种宁折损自己一千,也不叫人得一分便宜的决绝性子,她无法想象,这样的人究竟会被什么拿捏住。

    “原来靖国公竟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女子。”暨微好似不经意般提起长明。

    扁音这也便将司空岁暂且抛在脑后,笑道:“即便师父知道靖国公即将为太子妃,依着太子殿下的年岁,靖国公的年岁必然是不大的,但师父还是吓了一跳吧。”

    “是啊。”暨微感叹,“这靖国公年岁这样轻,又是一个女子,竟为四公之一,不知这靖国公出身哪族哪家?我进这国公府,还未曾见到也未有听到提及靖国公高堂,我既要在府里叨唠几日,理应前去一见才是。”

    扁音一顿,犹豫半晌后,稍低了声,说道:“靖国公是宛嫔养女,双亲皆已过身。”

    暨微猛地张大眼眸看着扁音,面上苍老的肌肤纹理也稍稍动了起来,眸中满是震愕疑惑。

    扁音想了想,又补充道:“靖国公是因镇压南境暴-军有功获封国公之位,与其出身并无关系。”

    暨微僵着身子,还错愕地看着扁音。

    扁音拜入暨微门下十五年,就她知道的,暨微出谷的次数也是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她这师父两耳不闻谷外事,一门心思都是药。

    是以,即便长明身世天下皆知,暨微不知道也正常,暨微从不对药和医术以外的事和人感兴趣,这会儿问起长明,怕也不过是因见着了,随口问起。

    可到底是涉及长明之事,她也不敢在这靖国公府车驾上张口就说来,只说待会儿再说,待她将暨微带回了她在公府的居所,她才将长明与这靖国公府情况简单说来。

    “靖国公府除了靖国公,也便一个司空岁,司空岁是靖国公的师父,这司空岁师父也已经见过了,宛嫔是后妃,不在公府居宫中,此外,靖国公还有两位挚友也常在府中,师父这几日也能见着,至于旁的也没有了。”

    比起动不动五六七八房,几十、一二百口的世家,靖国公府的人可以说是少得可怜,怎么算也算不过一只手去。

    偌大的靖国公府,真要说起来,其实也就长明一人。

    她犹犹豫豫,可面对暨微也无法隐瞒,更何况这些都是众所周知之事,只不过因长孙曜的身份,没人敢再提起。

    “靖国公其实原是五皇子,也便是原来的燕王。”

    暨微满目震惊,自听了长明身世他面上的惊色就没敛过:“这?”

    他几无从问。

    扁音倒是明白,这不管说几次都是叫人称奇的。

    “这事说来话长。”扁音蹙眉。

    扁音对她这师父也做不到隐瞒,更何况这些也根本不是秘密,故而一番纠结犹豫后,索性将长明身世都说了来,长明如何被顾家抱回成了顾婉养子,又如何成了五皇子乃至燕王,而后又如何成了靖国公。

    “我也曾去过云州的。”暨微怔怔坐下,“苦了这孩子了。”

    扁音没注意暨微说及云州时有些不一样,只道:“是,靖国公是吃过许多苦的。”

    沉默许久后,暨微方又低声问道:“这靖国公今岁几何?”

    “靖国公年方二十。”

    暨微沉默许久,怅然道:“只是二十岁的孩子啊。只是二十年,却经历了这样多的事。”

    真的只是二十岁啊……

    扁音应声说是,又闻暨微长叹,不禁疑惑问:“师父,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这些年一直待在谷里,整日都是药草医书,很少见到这样年轻有朝气的孩子。靖国公年纪轻轻,却经历如此多苦难,又得此功勋爵位,不由感叹,二十年转眼便过,事事难料,我这二十年又做了什么呢。”

    扁音顿了顿,温声道:“师父这二十年救济苦难之人千千万万,谁人都是知道的。”

    “即便能救千万人又如何,并不是我想救的人,我就能留下,我们行医之人见多了生死,更知人在生死面前的无奈。”

    暨微低眸看着自己苍老的双手。

    “凡人永远无法逆天地而行,同这天,同这地,争不得半分,留不得半刻,而我这具残躯,又还能有几年。”

    扁音愕然看暨微,道:“师父擅医晓理,自然福寿绵长,怎、”

    暨微摆手示意扁音不必再说。

    扁音如此只好改口,默了默,再道:“师父不若趁此机会,在京中多留一些日子,我会向太子殿下与靖国公告假,陪您。”

    “那不行。”暨微落下双掌,再道,“我感念太子殿下供养之恩,依诏前来,但我不属于京城,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怎好逗留。”

    *

    听到来客的声响,暨微并未起身前去,只提起炉子上烧着的一只小壶。

    司空岁阖起房门,看向暨微。

    “师叔。”

    “你来啦。”暨微的声音透着无奈与沧桑,他沏了一杯热茶,放入九转丹化开,递与身前落座的司空岁。

    司空岁低着眼眸,接下这化着九转丹的茶水。

    暨微看着司空岁这一头银发很是一痛,即便薇草院里司空岁一句又一句的无法相告,他却还是无法斥责,可如今又看得那孩子,又是那等身份,他又如何能坐视不理。

    “那孩子……”

    “是。”司空岁不待他说完,给了回答,声音微变,再道,“请师叔别问。”

    暨微止不住发颤,果是,果是……竟还留存下血脉。

    他痛苦看着司空岁,颤声:“别问?你这般不愿叫我知道,所以不与我说,若是我没有瞧见那孩子,你今夜也不会过来,那孩子、”

    他愈低了声问:“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请师叔别问。”司空岁痛苦再道,“我没有告诉师叔,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说。”

    他低声痛苦再重复:“请师叔什么都别问。”

    他知道暨微既入靖国公府,必然是会见到长明的,什么也不必说,只要暨微看到长明,便都会明白,与其同暨微说,不若让暨微自己看。

    暨微沉重望着他,二十年未见,他什么都变了,唯独这张脸没有变,他看着司空岁这般模样,又如何逼得司空岁,许久后,他哑声再道:“好,其他我姑且先不问。可那孩子怎会要做太子妃了?”

    司空岁神色又是一痛,却是道:“师叔不是已经见过长孙曜了。”

    “那又如何?”

    如何?

    “长孙曜那样的人,我没有办法阻止。”

    暨微想起白日觐见长孙曜时的情景,他没有看得长孙曜的面容,只觉那似乎是个冷漠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人,一言一行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矜贵傲气,他心底也明白,长孙曜于普通人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这等出身,如此贵重的身份,必然是永远高高在上之君,他知道那生来就要做帝王的人,真要决定什么事,确实不是旁人能阻止的。

    可为何就是无法阻止了?司空岁难道还不知道两个人的身份,没有一早就阻了,难道这太子妃还是长孙曜自己选的吗?那样性子的人也会想要自己选太子妃吗?

    还没待他说,他又听得司空岁说道。

    “长孙曜要娶阿明,阿明同意了。”

    暨微愕然看司空岁,阿明便是那孩子的小字吧,可什么叫长孙曜要娶那孩子,那孩子同意了?

    纵然他白日瞧着那孩子,确实叫人无法不喜欢,虽诸多苦难加身,她却不是那等苦闷性子的孩子,她看起温柔开朗,落落大方谦和有礼。

    “可太子为何要娶那孩子?”暨微已从扁音那知道如今那孩子于外间来说,只是玉凝儿之女,他知道在如此看重门第血脉,嫡庶尊卑的大周,长孙曜本是不可能娶那孩子的。

    司空岁避开暨微的视线,说不出。

    暨微皱眉,是因皮相?那孩子是太招人喜欢了,可长孙曜既是这等身份,纵然是贪图皮相,也不可能娶那孩子为太子妃才对,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不管是娶那孩子为太子妃还是纳为妾氏,问题是长孙曜到底为什么要娶那孩子。

    司空岁纵然始终不愿承认,但还是说了:“长孙曜倾心阿明,遂求娶。”

    暨微满脸不可置信,荒谬!太荒谬了!这两个人?!

    “这不是荒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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