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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说起话,长明蓦地一顿,眸子亮了起来,裴修李翊顺着长明的目光看过去,司空岁赫然出现在玫瑰园,没待两人做出反应,长明已经激动欢快地跑过去。
长明猛地在司空岁身前止步,拢在衣袍内的手微微颤抖,她稍稍上前又敛了动作,但到底是没有触碰司空岁,只还是不敢置信地将司空岁上下打量。
司空岁微微笑起来,温声说道:“我回来了。”
“你早上的信还说明天回来。”长明声音都是颤的。
司空岁从袖中取出一只纸包递于长明,温声再说:“后来一想,今日回来也是一样的。”
长明微颤地接过司空岁递过来的纸包,还没打开便闻到蜜糖松子榛仁的味道,她将纸包轻轻揭开一角,露出里头加了松子榛仁的玫瑰粽子糖,她高兴抬头看向司空岁。
“回来的时候看到卖粽子糖的人,就给你买了一份。”
司空岁说话间,李翊和裴修也已走过来。
两人各唤了一声师父,司空岁似温润美玉,眉眼温柔,微笑点了点头。
见两人瞧着她手上的粽子糖,长明掌中银蓝一现,李翊定睛看了一眼,只见长明掌中乃是一把尺长的幽蓝银色短刀。
司空岁腹中蓦然生痛。
长明指尖轻旋,悬心陨以掌为轴飞旋至指,轻轻一拨将悬心陨掷向花海,悬心陨至空中飞旋划出两道圆弧,打散数枝玫瑰,花瓣随气旋旋至半空中,倏然又作漫天花雨纷纷而落,与此同时悬心陨复回长明掌中,长明指尖一扣,收回悬心陨的同时拈花数瓣,以花为碟,予裴修李翊二人各两颗玫瑰粽子糖。
司空岁面上未露异色,只看长明招式,认出这是与长孙曜一样的指刀刀法。
“好漂亮——”李翊怔怔看着纷落的花雨,“阿明,这是新学的招式吗?”
“这是悬心指刀刀法。”长明看他这般好奇,笑又将悬心陨旋出与李翊看,“我同他学的,平日里不曾用指刀,就拿这短刀代替了,也挺好使的,还很方便。”
裴修认出短刀刀身纂刻的先古武王文为明字,李翊伸手翻了翻悬心陨,又令刀身另一面以先古武王文所刻的曜字撞入裴修眼底,裴修一顿,不必想也知道,这把短刀是长孙曜所送。
司空岁腹中愈痛,目光定定看着悬心陨所嵌无陨之玉,面上异色一闪而逝,随后稍稍退了两步。
李翊看着悬心陨眸子发亮,愣了好半晌,忍不住道:“阿明,再使一遍。”
长明应声,复又掷出悬心陨,以长明等人为点,四面花枝截断而落,长明掌中一收,悬心陨飞旋之间带起一阵旋风,揽过四面玫瑰涌向长明等人,长明指尖一点,旋身合抱住已经剔除花刺的玫瑰,复将悬心陨收回袖中,把玫瑰分与裴修李翊二人。
司空岁腹中这方渐渐和缓,默默望着长明,她的内力见涨,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是好事。
漫天花雨纷纷而落,李翊一手环抱玫瑰,一个近前,又猛地一止,到底没向前抱住长明,只是满怀玫瑰气息沾染遍身。
裴修抬眸,只看得到花雨之中的长明。
长明捧花,笑向众人。
*
长明躺了大半个时辰都没睡意,自己的宅子,自己的院子,自己的房间,住起来竟还没有东宫来得习惯,这方睡不着细算起来才发现,她这一年在东宫住了六七个月,再除却避暑和在景山的日子,在靖国公府住的怕还没有一个月。
长明思及此,翻身将脸埋进柔软的衾被里,平日里这个时辰她几都与长孙曜一块,今日便只她自己,她白日还很开心地与众人谈笑相聚,这会儿一个人待着了,竟觉烦躁,想回东宫去看看长孙曜,可她也不过一日没见长孙曜而已。
她是绝不愿意说出来,她在想长孙曜,这未免太不矜持了些,她心里这样想的,无意识地就幽幽吐出几个字:“怎么会这么想他,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做什么……”
“孤在看你。”
长明猛地抬起头,惊愕看到长孙曜,面上倏地染红,她又惊又喜,克制住扑抱长孙曜的冲动,她竟都没注意到他进了房,可见胡思乱想最不可取,这么大个人出现在她房间,他要不说话她怕还不知道,她抱着只软枕半挡住脸坐起来,言语间的欢喜藏不住。
“你怎么来了?”
长孙曜在榻旁坐下,将两只攒盒摆放在榻旁几案,煞有其事地认真道:“怕太子妃大婚前跑了,所以孤打算自己来看着。”
“哦?”长明控制不住面上的笑意,“那太子殿下今晚是住在靖国公府吗?院子倒是有现收拾的,但这比不得东宫,只怕太子殿下住不习惯。”
长孙曜稍低下身子,望着她的眸子,唇角笑意愈甚:“住不习惯也得习惯,万一这个时候疏忽一点,太子妃跑了,孤怎么办?”
“说的不无道理,那就看紧点吧。”她忍不住笑,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又问,“每天晚上都要来看着我?”
“看到大婚前三日,剩下三日就只能靠亲卫和太子妃的自觉了。”
按大周的习俗,婚前三日都是不能见面的。
长明看他一本正经说笑,越发忍不住笑,捂着软枕趴下,又问:“你洗过没有?”
长孙曜俯下身,长明嗅到他衣袍上沾染的沐浴时的香露:“洗干净了,不然不敢坐太子妃的床榻。”
他又朝她靠近些,问:“你要不要抱一下看看?”
长明眉眼弯弯,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倾过身子打开他带来的两只攒盒,一只是素喜斋的,一只是东宫,各装了九样吃食,其中玫瑰粽子糖,素喜斋与东宫的各装了满满一格,看起来总比旁的点心菓子多上一些。
她想起白日又收了好些玫瑰粽子糖,又朝他身后看了看,道:“我有些口渴。”
长孙曜伸手捏了捏长明微烫的面颊,起身倒茶,这方注意到案上还有盒素喜斋攒盒,长孙曜手下动作稍慢,故作不经意地揭开素喜斋攒盒,将攒盒中物看罢,方端了茶水回榻旁。
“攒盒是裴修送的,我和李翊一人一盒。”长明接过水直接道,她自看到了他查看素喜斋攒盒。
“刚好孤有些想吃素喜斋,孤待会可以带走吗?”
长明哪能瞧不出他的小心思,却也没立刻拆穿他,只道:“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有时候会想吃。
长明笑又一指他带来的素喜斋攒盒,再道:“那这盒你带走吧。其实东宫的吃食做的要比素喜斋的好,你拿东宫的回去吃也好。”
长孙曜看看他带的素喜斋又看看东宫攒盒:“孤今晚想吃素喜斋。”
“那边那盒。”
长明忍不住笑,长孙曜所带的素喜斋攒盒与裴修所送的素喜斋攒盒,其实吃食都是差不多的,只不过略有三样不同,再者长孙曜所送是九宫格攒盒罢了。
“行了,不要这样小心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叫人去买盒素喜斋的到你房里去,那边那盒是裴修送我的礼物,不能给你。”
长孙曜一眼不移,定定瞧她。
长明受不住他这般模样,打了个停下的手势:“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不好?”
长孙曜叹道:“孤连要盒吃食都、”
长明看他竟露出苦恼的神色,惊得赶紧抱住长孙曜,重重亲他一下,长孙曜话音一停,与长明眼瞪眼,刚又启唇,还没说出话,又叫她抱住连连亲了几下,简直亲得他发懵。
长孙曜本还想绷着脸,这会儿再忍不住笑出声,抓着人,刚碰到长明嘴唇,立刻被她推开。
他倒也没有半分恼意,只笑道:“故意的,又来捉弄孤。”
长明不否认,浅琥珀色的眸子全是笑意:“那太子殿下喜不喜欢?可不可以?”
“喜欢,可以,但是、”
长明听到但是的字眼,又立刻靠过去,亲他的唇。
长孙曜抓住她,感叹道:“好霸道的太子妃,话都不让孤说。”
长明往长孙曜身上一扑,手往上一下抱住他,倚靠在他肩上笑:“我何时霸道了?哪不让你说话了?你继续说呀,我听着呢。”
长孙曜抱住长明,笑道:“当真吗?孤想要那盒素、”
长明立刻捧住他的脸,重重亲上两下,又把他的话堵了回去,浅琥珀色的眼眸一眼不移地温柔缱绻地望着他,她神情恳切,深情道:“你送的,不管是东宫的还是素喜斋的,我都会全部吃掉。”
“如此甚好。”长孙曜眉眼笑意愈浓,话锋一转却是道,“那盒呢?”
“也会吃掉。”长明不好说谎,但知道他不爱听这话,说完这句就又亲他两下,“我立刻叫人去给你买素喜斋,好不好?”
长孙曜搂着她笑得微微颤动,捧起她的面颊,深深望着她的眼眸。
“好。”
第155章浅琥珀
来人踩在潮湿的青石小路,许因一夜秋雨,道旁花木间错落有致的石灯只还燃着二三盏,在浓重的水雾中,这点点灯火如同夏日萤光,有种虚幻的美。
似有若无的水雾自来人脚下如同烟雾般飘散,来人目光淡淡扫过石灯萤火,驻足思索片刻,缓步向檐下悬挂着大红酸枝八角宫灯的厢房去。
至雕花门扇外时,来人倒没有丝毫的犹豫,只伸手将那紧闭的房门往里一推,动静算不得小也算不得大,不过也瞧得出这动作是轻缓柔和的,看得出来人性子不是那等急躁霸道之人。
司空岁静坐于内,一手轻落椅案,血珠顺着五指滴落,玄色地砖上积了一小片血污,微弱的光打在司空岁身上,霜雪般的长发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他抬眸,神色隐忍克制地看向来人。
来人呼吸倏然凝滞,颤抖扶住门扇在身后阖起,赤着眸子滞住,他不敢置信地僵硬艰难地往前两步。
……
“师叔。”
*
长明听到徐束说奈奈在空院子里藏了一个少年,很是惊了一惊,待徐束将奈奈和那少年带到跟前时还不大敢相信,她怔了许久,才问出口:“几岁了?”
这问的自然是那少年。
身形消瘦的少年绷着身子站在奈奈身旁,隽秀的面容满是倔强之色,可面对长明心底到底是几分害怕,声音微颤:“十六。”
奈奈憋着大红脸,她不是故意将人藏在公府里的,只是外头租的房子今日突然叫东家给收回去了,齐温言一时没地去,这京城房子也不好找,要是不拘着钱倒是容易找些的。
可齐温言每月就挣那么点钱,又不愿花她的钱,也不肯用她的钱住客栈,这实在没法子,她想公府这般大,空院子又这样多,将齐温言偷偷藏在一个空院子里住上几日也不碍事……
可若是知道,她前脚把人藏进府,后脚就叫人发现,禀告给她的国公,她是绝不会将人带回来。
十六?长明看看奈奈又看看少年,还不敢往那去想,犹犹豫豫问道:“这是?”
奈奈面上通红,低声:“买、买的……”
长明眼皮错愕一挑,满脸震惊看奈奈,买的?!
奈奈憋着大红脸,咬牙道:“奈奈不跟国公进东宫了,国公是女子,肯定也不会要奈奈跟在身边做通房妾氏了。”
她原在顾家,在长明为男子时,她虽是侍女,却也是一直有备着为长明遮掩女儿身,要给长明做妾氏通房的。
长明又怔了好半晌,摇头,僵僵指了指少年:“不是,这个?”
奈奈抿着唇,再回道:“买、买的。”
长明讪讪道:“我是想问从哪买的?”
奈奈面上愈红,老老实实将遇着齐温言的前前后后给说了。
她去素喜斋买糕点粽子糖,撞着从小倌馆逃出来的齐温言,那时齐温言叫人打的身上几没有一块好的,瘦得吓人。
她想起她小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她若不是被长明买回顾家,这会儿大抵也死了,她看着齐温言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没忍心看齐温言被打死,就买了,只当养个弟弟就是了,只是后头养着养着就有些不一样了。
长明一时不敢相信,愣了好一会儿:“多久了?”
“半、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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