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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曜笔尖略顿,抬眸看他。
顾媖今早乘车离京,回奔州山南县处理顾家祖坟一事,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注到此事的人不多便是,此次奉旨去杀顾媖的并非墨何,但墨何掌管东宫影卫,下属失职,自由他惩处,而他必然是同长孙曜请罪。
顾媖之事后脚传入正和殿,长孙无境觑着眼眸听完,扫下宫灯,砸了叶常青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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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媖回乡祭祖,长孙明自得多照看毓秀宫,这方夜深,不便留于宫中,才乘车归府,顾奈奈抱着盒芙蓉糕,小跑在前引路,刚至王府大门,脚下却碰得一团软物。
她愕然低头。
芙蓉糕砸下的同时,顾奈奈一声惊叫响彻府门,慢了些下马车的长孙明,面色一变,迅身至前。
顾奈奈扑在长孙明后,抖得如同筛糠,指着地上的一团:“殿下,血、血、人!”
第100章未赴约
“禀太子殿下,陆行简协同长子陆宴舟求见。”薛以躬身。
长孙曜笔尖略顿,抬眸间,面上疲态扫了几分去,语调虽无太大的起伏变化,但薛以同陈炎同听得出,长孙曜心情颇佳。
陈炎早些有听得长孙曜说起陆怀公长子——陆行简,也便是承州陆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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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宫里来信,顾婉发了热症,长孙明急忙赶入宫,直到顾婉热症退了,才方回王府,王府虽向来冷清,但今日显是有异况。
转入后院,听得僻院传来的声响,她才惊觉不妙。
长孙明赶到时,顾奈奈同李翊裴修三人躲在院门口,顾奈奈脸吓得发白,房中叫司空岁打得半死的,正是昨夜昏在王府外的鬼缪。
顾奈奈发现长孙明,挽住长孙明急声:“殿下,原来那是个刺客!”
鬼缪扶在案面,强撑着直起来身,污血顺着发灰的指淌下,在身下汇了一小片,视线越过司空岁,冲着长孙明笑。
“燕王殿下再不回来,我可就死在这了。”
长孙明快步上前拉住司空岁:“师父,是我让人把他抬进来的,别打了。”
“你怎能能救他!”司空岁睥着鬼缪冷声。
长孙明一顿,去看李翊,李翊面色惨白,看长孙明看向自己,只当是在询问是不是自己同司空岁说的,便点头道:“阿明,你不要被骗了,这就是伤你的混蛋,就是他伤的你,逼的你!”
李翊以为长孙明因那日走火入魔忘记了鬼缪的模样。
司空岁凝掌间又叫长孙明按住。
长孙明顾不上与李翊多解释,忙同司空岁道:“我知道这个人,我记得,但他是枇子山案的证人,不能杀。”
“他该死!”司空岁凛声。
长孙明微怔,被他这样重的杀气吓到。“师父,鬼缪的罪会由律法来惩处,你不要因他添杀孽。”
司空岁却是道:“奈奈,送殿下回房。”
“师父!”长孙明不同意,“师父别因此事生气,就别管他了,我不能让他现在死在这。”
“燕王殿下,你们再在那师徒情深,我这血都要流尽了。”鬼缪阴阳怪气地挑眉。
“司空岁,我沦落至此,可全是拜你这徒弟所赐,你又何必赶尽杀绝。”鬼缪阴恻恻地道,若不是到处都是抓拿他的人,他又何必逃到这处,寻得长孙明。
司空岁的名字他听了许多年,但却第一次看到,他还以为这该是个老态龙钟的臭老头,没想到却是个银发青年,真真是怪事多啊。
司空岁敛眸,还未叫众人看清动作,鬼缪蓦然被摔至粉壁。
粉壁叫他砸出个深印,污血染红雪白的粉壁,鬼缪眼前昏黑变换,浑身的经脉错开割裂般,喉结上下翻滚间,满是呛人的咸腥,他动作迟缓地抬手,颤抖着没能抹去嘴角的污血。
嘭地一声巨响,鬼缪无力重声摔下。
长孙明快步上前扯住司空岁:“师父!不要杀他。”
“阿明,这事我不能依你。他若真知道些什么愿意告诉你,早告诉你了,他什么也不说,要么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是不会告诉你,只不过走投无路,想借由你活命。”
司空岁说罢,将长孙明推后,一脚勾在鬼缪颈侧,狠将鬼缪钉自粉壁,旋身至前,一掌锢住鬼缪提起,鬼缪苍白发灰的脸迅速变成酱紫色。
司空岁未用刀剑兵器,只同当日鬼缪伤长孙明般,一拳一脚狠落于鬼缪之身。
李翊将两次打斗都完完整整看下,他便是不会武功,也看得出,鬼缪面对长孙明和司空岁时截然不同。
如果说鬼缪面对平日的长孙明是完胜,面对走火入魔的长孙明是难以相抗,那面对司空岁便是,毫无还手余地。
鬼缪同司空岁没有一点的可比性,司空岁使的便是再简单寻常的拳脚,可一拳一掌落在鬼缪身上,就像是能立刻要了鬼缪的性命。
长孙明迅身至前,自司空岁手中截下鬼缪,缚住司空岁手臂,拉住他旋身而退。
也便趁此,鬼缪挣扎爬起,摔出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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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真倒霉。”李翊刚入翰林院就嘟囔道,他刚从松鹿书院下学,顺道来此接裴修,李示廷请裴修长孙明去李家小住。
裴修这方还在整理书案,头也未抬,问:“怎了?”
李翊上前来,猛地灌了一杯凉茶下去,又有些嫌弃皱眉,这方道:“我碰到韩清芫了,她回京了。”
闻此裴修一顿,终于抬头看他。
李翊道:“她追问我阿明的事,我怎会告诉她,就说不知道,她又阴阳怪气。”
裴修印象中,两人是不太对付,裴修整理罢书案,同李翊一道出衙,只见不远处的长廊,翰林大学士同端王都同在一中年男子身侧,那中年男子儒雅温和。
裴修在京中这两年也见过不少人,令大学士和端王都这般敬重的也不是没有,但这人却是眼生得很,不像京中豪族。
李翊打量那儒士,道:“那是陆行简,端王旁边的青年是陆行简的长子。”
他又补充道:“承州陆氏。”
裴修面色一惊。
大周四族二氏,承州陆氏便是其一氏。
承州大族,陆氏门阀。
从前也有这么句话,满朝文武,半数陆家子。这话并非说陆家入仕子弟多,而是因陆家多出大儒,师从陆家学派的人很多,陆家祖上也出过许多皇后丞相儒将,是一等一的名门望族。
但这几十年来,陆家少在京中。
“陆行简是陆怀公的长子,这次陆行简同其长子陆宴舟入京,是因为陆氏这一辈的嫡长孙——陆宴舟,同唐国公幺女的婚事。”
唐国公幺女便是陈见萱的最小的姑姑。
“京中豪族众多,但恐怕能同陆家结德姻亲的也不过陈家,陆家多少是有读书人的迂腐气。”李翊又道。
裴修明白这话,豪族世家不简单,陆家这样的儒学世家最重学问,京中陈家也如此,两族同旁的几个大族比较,多少是有些不同的,读书人瞧不起弄权势的也很正常,有权势的又说这些读书人都是死脑筋。
李翊凑近裴修的耳边,用仅二人听得的声音,悄悄道:“我听说陆行简有个女儿刚出生就叫人偷走了,此行陆行简来京,除了商议陆陈二家的婚事外,是还听得消息,他女儿可能在京中,来找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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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要你师父见到我,我这十条命都不够。”鬼缪阴恻恻地道。
他靠着罗汉床,面色如土,身旁零散落了好些伤药,一方厚毯推在一旁。
长孙明放下还热的吃食与一只水囊,水囊里装着温热的药茶,燕王府空院诸多,要藏一个人说难也不是太难,但长孙明并不是有心帮鬼缪,是鬼缪自己没离开,避着府里的人逃到了这。
“你要活命就别再叫我师父看到,也不要出去,我每日会来一次,好了便走,往后再见,我会杀了你。”
鬼缪哼笑两声,冷着眉眼看她,又慢慢地移开:“谁先死还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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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明回到房中时,顾奈奈已经烧了炭炉,便是王府之下有通贯府邸的地龙,燕王府也是不烧的,那样太过费钱,燕王府拢共也便这么些人。
“这才冬月半,已经这般冷。”顾奈奈围着炭炉道,她细想,今日是冬月十七。
长孙明脱外衫的动作一顿,顾奈奈迎上来,从她手上接了动作去,将她的外衫脱下。
顾奈奈折衣袍时又道:“京城就是比仙河冷太多了,雪落得也早。”
京中大抵腊初便落雪。
长孙明心不在焉地应,想的却是后日冬月十九是长孙曜的生辰,她同长孙曜的事,顾奈奈不知道,其实她同长孙曜到底算什么事,她也说不清。
剪不断理不乱。
她瞧着摇曳的灯火,长孙曜同她说,生辰宴他会早些脱身,在启泰宫等她,带她出宫。
“殿下,热水备好了,先去沐浴。”顾奈奈推着长孙明去沐浴,全然没注意到长孙明眉间的郁色。
长孙明这方回神应好。
冬月十九这日,长孙明看着九州司雨佩发了大半日的呆,直到李翊的马车来了,接她同入宫,她才恍然惊醒过来,将九州司雨佩放回最底下的抽屉。
长孙曜的生辰宴,京中豪族世族都会赴宴,李家虽非豪族世族,但在朝中特殊,也得一席,往常这些宫宴,李翊同长孙明必得出席的,都会强带着裴修一道,今岁却是不同,今岁裴修自也得了一席。
穿罢衣袍,长孙明自得该去同司空岁说一句,门口唤了两遍没听得回音,长孙明面色略一变,同顾奈奈推了房门去。
司空岁喜静,院中并没有留侍奉的小厮丫鬟,房内冷得瘆人。
月白床帐将床榻半掩,司空岁双眸紧闭,静坐榻中。
便有床帐遮掩,长孙明同顾奈奈也瞧出,司空岁绯红的面色不对。
长孙明冲到榻前,穿过月白纱覆上司空岁绯色的手,触及滚烫骇人,陡然白了脸,颤声:“师父?师父!”
司空岁银睫微颤,指尖稍动,握住长孙明发凉的手,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一句几听不清的无事落下,司空岁眼眸复又阖上,长孙明唯一倾身向前,扶抱住滚烫骇人的司空岁。
顾奈奈回过神,回身朝外喊李翊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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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儿不欢喜?”姬神月如何注意不到长孙曜今日很是不耐烦躁。
长孙曜长眸半阖,淡漠:“母后觉得儿臣该怎欢喜?”
“不需怎欢喜,但也不该是这般模样。”姬神月掠过一众世家贵女,她知长孙曜性子冷淡,并无太大的喜怒,但往年纵不喜这些,他也不会如此不耐烦躁,是何处出了问题?
长孙曜却是道:“儿臣还有事需处理,先回去。”
说话间,他已经起身,同太后长孙无境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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