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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说,一边走到书桌边,提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这几个数字,这些数字是竖排,共三列,和她以前的龙飞凤舞的草书字体不同,这几个字用的是簪花小楷,写得气韵流畅、清秀灵动。
她指着第一列的第一个字和第二、第三列的第一个字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第一列的第一字应是页数,第二列的对应位置是行数,第三列的是字数,这样对应的是第一个字,如果是我,我会反其道而行之,把最后一列的第一字定为页数。”
赵望江问道:“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到哪里去找这本书呢?”
崔宁沉思了一会,说道:“让我们来设想一下,如果是我来选一本书作为查字本,那我定然要选一本我的下属特别容易得到的书,例如象黄有德这样的读书人,经史子集的任何一本都有可能,可是经史子集的书籍版本不太统一,各个书局刊印的排版略微不同,即使是朝廷刊刻的,每年也不尽完全相同,因此发指令的人和接受指令的人,手上的书不好统一。”
“而且,接受指令的人不止黄有德一人,这样光是分发书籍就有难度,如果是我,我不会选这种书。”
“那有没有这样一本书,是全天下仅此一本呢?”崔四爷提出了他的问题。
同时他和赵望江交换了一下眼色,几乎同时说道:“历书!”
大周朝的司天监承担观察天象、颁布历法的重任。每年底,他们会根据一年的观测结果计算出来年的二十四节气时间,然后禀报朝廷专门派人刊印。朝廷禁止民间编制历法,即使印刷也是明令禁止。因此,普天之下,如果说有一本书,全天下的人拿到的都一样,那就唯有历书不二了。
赵望江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传递军情的法子,崔五小姐,你是如何猜到的?”
崔宁想了想,说道:“如果我还是说,是在一本前朝笔记上看到的,你们信吗?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就猜到了!”
她实在是不想再用同样的理由来搪塞眼前两位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笨的人了。
唉,好吧,也许,这个世上确实有一些惊才绝艳的人吧!
两个大男人暂时收起了暗暗惭愧的小心思,拿着今年的历书开始查起书来了。
书房内一时静一下来了,惟有烛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良久,三人通力合作一番后,八个字跃然纸上:“十一月初五静安寺!”
果然,顺序是倒着排布的,设计这个纸条的人果然是心思深沉。赵望江身为对手的巧思折服,这个人是大周强大的敌人,自己绝不可小觎。
转头看看灯下的小姑娘,只见她头上仍然梳着双髻,插着的小米珠钗在烛光下显得熠熠动人,她垂下眼眸,平静地看着这本历书,似乎对一切都是等闲视之的淡然之意,他觉得心中的一丝躁意一下子荡然无存,是啊,人生又有何惧,只要坦然前行,定然能斩妖除魔!
离十一月初五还有几日,三人约好那日同行后,赵望江便告辞而去。一宿不提。
话说侍郎府后院安顺苑内,崔二娘崔敏的心情有点低落,来京城大梁快三个月了,她的婚事依然毫无头绪,虽说世家女自持身份,对自己的婚事不应该这样关注,可眼前的现实摆在这里,她马上就要及笄了,如果还不定亲,亲友之间来往也未免被人小视。
刚刚大伯娘来过了,和她说起庆亲王家的一位庶子,生得形容俊美、情性温和,甚得亲王的喜爱,虽说是庶子,但他是亲王侧妃所出,这位侧妃又是亲王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儿,亲王怜他身份低于嫡出的弟弟,无缘世子之位,准备为他请封郡王。
妙就妙在,侧妃娘娘为了提高他的地位,想为他择一位出身老世家的姑娘为妻,打听到崔家族长嫡女在京中择嫁,便委托吏部尚书夫人来崔家探意。
柳夫人自然是愿意的,但她在京中交际已久,深知和京中贵人来往,切忌过于逢迎,否则反而欲速而不达,她不冷不热地和庆亲王侧妃周旋了几个来回,便约好在静安寺相看一番。
崔敏静静地听柳夫人讲完这前因后果,便下座来向柳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伯娘费心张罗,侄女的终身大事全凭伯娘做主了!”
柳夫人忙把她拉起来,说道:“好侄女,自家骨肉,何须行此大礼,若这次能有机会嫁入亲王府,也好堵堵那几房长舌妇的嘴,我今日就去信给你母亲备说端详!”
送走柳夫人,崔敏一回到卧房,便躺在那张拔步床上,眼泪扑索扑索地流下来,真是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可与人说者无一二。
这夜秋风骤起,吹得院子里的房檐上风铃儿一片声响不提。
转眼便到了十一月初五,赵望江一早便来到崔府,因只是微服查案,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没有带上从人。
只见他穿着一身蓝色袍子,玉簪子束发,拿着一个象牙折扇,一幅卓尔不群的富家公子模样,崔宁瞥了他一眼,赞道:“好一个翩翩浊世美公子!”
话音未落,就被她大哥在头上打了一记:“女孩子家,嘴里胡咧咧啥,小心祖母听到了,罚你三月不得出门!”
一旁的嫂子王氏抿嘴一笑,拉过小姑上轿子而去了。
剩下闹了个大红脸的赵望江,愣了半天,被崔四爷催着上马,一行人轻车简从地向城外的静安寺而去。
静安寺,位于大梁西门外的燕子山上,建于前朝熙宗年间,从前是前朝的皇家寺院,一直香火鼎盛,如今也受皇后娘娘的供养,每月都有高僧法会,热闹非凡。
今日逢五,香客也很多,一行人上山也费了一番功夫,到达时也近午时了。
到达半山腰的静安寺后,几人先到大雄宝殿随喜拜佛,然后又去讲经堂听法师讲经。一番下来,便到了用斋饭的时候,他们对外自称是某京城富商的一家子,便安排在一张桌子上进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