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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理无声地从檐下掠过,身形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昨晚出事之后,她与罂奴恢复了巡夜,每两个时辰一班,轮流值守。主人本来准备放个替身,好自己溜去上清观,与瑶夫人相会。但入夜时徐常侍从宫里传来消息,让他明天一早去西邸,有要事相商,主人只好留在客栈。
每次换了新地方,布置的警戒都需要重新来过,但惊理现在也已经习惯了。毕竟自己现在有个还挺过得去的主人,还有罂奴这样的帮手,不像从前,自己每次接到任务,都要独自上路,奔波数百里上千里去刺杀目标。如果是几人联手,更惹人厌恶。若是修为不够,会被人视为累赘。遇见修为高深的,又会任意欺压她们,每天都似乎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惊理微微叹了口气,随即把这些念头抛到脑后,用心查看周围可能出现的疏漏。很快她在墙头发现一点异样的痕迹。已经干枯的苔藓上,留着一点擦痕,她记得自己刚才巡视时,这点痕迹并不存在。从痕迹本身判断,应该不是猫鼠,更像是脚尖轻点所留下的。如果有人进来,那么……
惊理视线从墙头往下移去,随即在不远处的花坛中,看到一处印痕,印痕旁边掉着几点细微的苔藓。
惊理小心收敛气息,沿着时隐时现的痕迹往前找去。几点苔藓,一个似是而非的脚印,几粒灰尘……这些几乎看不见的痕迹在惊理眼中连成一串,她仿佛看到那个人如何越过墙头,轻烟一样掠入花坛,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客房,为了躲避自己,又绕到房后,然后又绕到……
惊理忽然停下脚步,她赫然发现自己绕着主人所在的客房走了一圈,又重新回到起点。紧接着颈侧微微一凉,一只冰冷而锋利的尖钩扣住她的脖颈。
“不错,不错,”一个胖子笑嘻嘻道:“我当年教你的那些,你学得可真不错。”
惊理一颗心直沉下去。说话的人是牛金牛,龙宸二十八宿正星之一,她曾经的教官。
“拂枢死了,灭宝死了,师傅我还以为你也死了,还心痛了好几天。谁知道居然会在洛都遇见。”牛金牛慢条斯理地说道:“师傅这个高兴啊,赶紧给你留了讯息。没想到啊没想到,为师连发了几道讯息,你都当作没看见。攀上高枝了啊,大行令啊,啧啧,六百石的官呢。你不会要告诉为师,你这是从良了吧?”
惊理低声道:“我以前的禁制被人解除,没有接到师傅的讯息。”
“谁这么好手艺,连咱们龙宸的禁制都能解除?”牛金牛笑着一手伸进惊理衣内,先封了她的穴道,然后在她身体上粗暴地摸弄着,查看她经脉间的禁制,不一会儿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是谁?”
“师傅不妨猜猜。”
“以你的身份,十方丛林的沮渠大师你是巴结不上了。王哲一死,太乙真宗那几个牛鼻子虚有其表。瑶池宗嘛,见到你非杀之而后快,想救你,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是干贞道,还是长青宗的人?”
惊理轻笑道:“师傅再猜。”
“小贱人!”牛金牛胖乎乎脸上露出狰狞的煞气,一把卡住惊理的脖颈,把她举了起来。
惊理被他扼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甜蜜。
牛金牛右手卡住她的脖颈,左手铁钩一扬,将她贴身的皮衣撕破半边,狞声道:“为师的兴趣你也晓得,不管什么样的美貌女子,被师傅掐死的时候都是屎尿齐流,那时候干起来才有味道……”
就在这时,牛金牛背心忽然一寒,护体真气像一层薄薄的牛油一样,被一柄锐器轻易刺穿,接着穿透外衣、内里的皮甲,连甲上密布的铜钉都没能阻住那柄利器分毫,冰凉的刀锋触体生寒,连背心的血脉都仿佛要冻结一样。
牛金牛狂吼声中,把惊理抛开,合身往前扑去。刀锋从背至臀拖出一条长长的伤口,但总算避开了杀身之祸。
牛金牛稳住身形,扭头看去,只见背后站着一个年轻人,正一脸冷笑地看着自己。
程宗扬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银铃,“这玩意儿怎么使的?怎么响一声就没动静了,不会是坏了吧?”
惊理笑道:“这连心铃只能响一声,要想再用,还得紫妈妈重新炼制。”
“真麻烦啊。”程宗扬嘟囔一声,然后收起银铃,“这死胖子是谁?”
“是奴婢在龙宸时的教官,匪号叫牛金牛的。”
牛金牛气得七窍生烟,小贱人以前在自己面前如奴如婢,现在竟然一开口用上了“匪号”!气恨之余,牛金牛对面前的年轻人也颇有几分忌惮。他手中的匕首的确有些怪异,可他悄无声息地欺近到自己身后尺许的位置,就不单是因为匕首的缘故了。要知道他不仅仅是一个五级修为的强者,更是一个杀手。能靠得这么近才被自己发觉,整个天下恐怕也没有多少。
程宗扬从身后拔出两柄长刀,在身前一磕,“肥牛!让你尝尝本官的五虎断门刀!”
程宗扬双刀如虎般劈来,牛金牛铁钩连挥,挡住他的刀锋,一边收紧背上的肌肉,收缩伤口。接着他脸色大变,背上的伤口刚一收紧便阵阵灼痛,像是被群蜂猛蛰一样。
“匕首上有毒!”
“知道得晚了!”程宗扬刀势大振,将牛金牛逼得步步后退。
牛金牛已经无心恋战,但他连施秘术,都未能突破程宗扬的刀网,反而又中了两刀,肩、腿鲜血淋漓。
程宗扬也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牛金牛的修为比自己还要深厚一些,而且手段层出不穷,若不是自己凭借生死根断绝所有气息,近身一击得手,胜负的天平说不定早已倾斜过来。
惊理忽然叫道:“主人小心!”
话音未落,牛金牛的身形就猛然膨胀起来,幻化成一团黑影朝程宗扬头顶扑去。程宗扬双刀一前一后,左刀犹如游龙护住周身要害,右刀如同雷电般狠狠斩入黑影。
刀锋轻易就将那黑影斩成两半,却是一件空荡荡的衣服,牛金牛肥胖的身躯只穿了一件护心甲,满身横肉几乎都溢了出来,像头肥猪一样蹿上墙头,消失不见。
程宗扬大骂一声,衔尾追去。牛金牛担心刀上有毒,不敢恋战,程宗扬却是心知肚明,自己哪儿有用毒的习惯?只不过顺手在刀刃上抹了点吃剩的酱料,那胖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上当。等他再回来,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程宗扬担心牛金牛去而复返,却没想到他竟然回来这么快。自己刚跃起身,就看到那胖子又倒飞回来,像只风筝一样越过短墙,接着脑袋从颈上掉落,在地上滴溜溜转了半圈,露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程宗扬以为这胖子又施出什么妖术,连忙退开半步,双刀守住门户。紧接着腹内微微一动,他还没有动念,随着丹田气旋的转动,生死根便自然而然生出吸力,将一股浓烈的死气尽数收入气海。
程宗扬这才确定牛金牛的确已经死了,可他究竟怎么死的?
夜风拂过,头顶的槐树摇晃了一下,两条身影轻烟般飘落下来。斯明信收起翼钩,身体在墙头一闪,又重新隐入黑暗。卢景向他打了个手势,“进去说。”
程宗扬解开惊理受制的穴道,让她去处置尸体,自己跟着卢景进入室内。
“高智商有下落了吗?”
“还在找。”
程宗扬长叹一声,即使杀了一个五级巅峰修为的高手,吸收了他的死气,心情也没好起来。
卢景道:“不过我们找到另外一人。”
“谁?”
“毛延寿。”说话的竟然是惜字如金的斯明信。
卢景道:“毛延寿是从狗洞逃脱,到了街口失去踪影。我们四处打听过,当晚不止一人看到洛都令亲自带人巡夜,当时正好走到街口。”
“毛延寿遇到董宣了?”
“不错。”
“那他怎么会失踪?”
“他在洛都的大狱内。”
“什么!”
卢景道:“我们刚把他救出来,送到鹏翼社躲藏。”
人虽然已经救了回来,可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程宗扬道:“是不是他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昨晚董宣连夜派人审讯,该招的不该招的,他都已经招了,而且还录了口供,绘了图卷。据他自己交待,这一个月来他所有经历的事情,经历的底细,全都吐露得一干二净。”
程宗扬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干!”
“昨日董宣素服入宫,于却非殿拜见天子,当廷上书,列襄邑侯十大罪,请收襄邑侯入狱,明正典刑。”
徐璜眼圈发黑,显然一夜未睡,说起昨天董宣上书之事,语气又阴又冷。
程宗扬道:“太后尚在。”
徐璜微微点头,“天子亲手烧了画卷和董宣所列的十大罪状。然后勒令董宣闭门思过,不奉诏不得会见宾客。”
刘骜这样的选择也是无可奈何,他若真允了董宣的奏章,说不定董宣还未出宫门,诸吕就敢领兵封锁宫门。到时废帝别立,只是一道诏书的事。毕竟太后还政不到两个月,掌权却超过二十年,朝中重臣哪个不是太后从微末之时一手捡拔出来的?
“董令勇气可嘉,只是这奏章上得太不是时候。就怕永安宫听到风声。”
“哪里能瞒得住那边?”徐璜道:“吕氏诸人此时只怕也正在秘商。”
程宗扬道:“我只是个后辈,有的不过是对圣上的一片忠心。徐公公,要怎么做你尽管吩咐,我保证指哪儿打哪儿。”
徐璜叹道:“哪里有什么能做的?董卧虎不上奏章还好,奏章一上,许多事倒不好办了。天子原本想用羽林天军代替宫里的执金吾,眼下只能另待时机。”
“无论如何,终究是襄邑侯犯错在先。天子占了大义的名份,朝中官员总有些忠心的。”
徐璜沉默片刻,缓缓道:“京中有些传言很不好。”
程宗扬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今天出去打探消息的冯源给他说过不少。京城地震,立刻就有人把矛头指向天子,各种引经据典,就差指着天子的鼻子骂他失德。
程宗扬忿然道:“明明是地陷,哪里是地震?”
“地陷倒也罢了。世间愚民多好鬼神之说,如今那两只鹅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徐璜长叹一声。
“那两只鹅本来是我准备自己吃的,谁知道会闹出这么多事来。”程宗扬越说越心虚,这位天子外宽内忌,不会因此恨上自己吧?
“别担心,”徐璜见他神情忐忑,宽慰道:“皇后娘娘亲自为你说话,今天叫你来,也是为了此事。”
“是长秋宫的事?”
“天子昨天听了董宣所言,才知道皇后之妹入宫一事会有这么多波折,命某传口谕,”徐璜挺了挺身,“诏命大行令程宗扬即日送赵氏入宫,封昭仪,居昭阳宫。钦此。”
说着他压低声音,“天子是籍此以应二鹅之象。”
我干!程宗扬心里直想把天子骂个狗血喷头,嘴上却只能应道:“……臣遵旨。”
蔡敬仲在宫城旁边有处小宅院,和其他权势之辈一样,也招了些门客装点门面。只不过他跟文士交往不多,好勇之徒更是难入其门,门下宾客多是些有一技之长的平民百姓,因此住处也被人戏称为“将作监”,言下之意,他门下来往的宾客都是些匠人。
在这种节骨眼上,天子做出的反应竟然是下诏命合德入宫,实在有种不务正业的荒唐,但是站在刘骜的立场上,此举并非不可理解。董宣呈奏的内容触目惊心,但此时又非发难的时机,刘骜所能做的,只是把赵合德收入宫掖,一来把她置于自己的庇护之下。二来也勉强将二鹅之事转移到皇后身上,牵强附会为姐妹两人一个一飞冲天,一个流落民间,最后天子仁德,一并收入宫掖。
只是这给程宗扬出了一个难题。站在他的立场,无论如何都不想把赵合德送进皇宫那个虎狼窝中。听了徐璜带来的口谕,程宗扬就暗暗起了心思,反正自己的汉国之行已经是四处漏风,再闹下去说不定就该一败涂地,真不行自己就带着合德远走高飞,等他们杀出个你死我活再说。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想见见蔡敬仲,看看那个变态会不会有什么主意……
程宗扬换了一身便服,用卢景教给他的手法稍微修饰了一下,多少能瞒瞒外行人,然后悄悄登门。
蔡敬仲的宅邸果然与众不同,大门敞开着,根本没人管。那些门客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对他理都不理。
程宗扬一直走到内院门口,才有人抬起头,“做什么的?”
“我找蔡常侍。”
“里边去!别挡住我的光!”
程宗扬这才注意到他拿着一面磨成凹面的镜子,对着太阳寻找焦点。要不是自己不小心挡住光线,恐怕他压根不知道有个活人进来。
正厅的大门也同样敞开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地上堆着各种作了一半的器具,看上面的灰尘,似乎有些日子没有打理过了。
程宗扬正在纳闷,终于有个苍头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直追进来,一迭声道:“你是什么人!什么人!我刚上趟茅房,你就敢闯到这里来?”
“我是来找蔡常侍的,不信看这个。”
程宗扬专门拿出常侍郎的符传,苍头才信了七八分,“哦,原来你是宫里来的。”
你才是宫里出来的!
苍头系好裤腰带,腆着肚子,趾高气昂地说道:“跟我来吧——别碰那些东西!金贵着呢!”
程宗扬翻了个白眼,跟着苍头来到侧院的厢房。
蔡敬仲正在聚精会神地……折纸。从宋国采购来的雪浪纸在他指间仿佛充满灵性,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千变万化,不多时就变成一座房屋,每折好一件,他便仔细刷上浆糊,小心粘在一张大纸上。
蔡敬仲全副心神都被他手中的纸张吸引,程宗扬在他桌前站了一盏茶时间,他才抬头看了一眼。如果换作旁人,面前突然多了个大活人,怎么也免不了要吃上一惊,再加上程宗扬突然登门,肯定要问清楚他的来意。但在蔡敬仲眼里,吃惊、寒暄、程宗扬为什么突然跑到自己家里这些事……统统都是浮云,一句闲话都没有,直接说起正事,“你来看这个。”那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好像程宗扬就是棵高梁,本来就应该长在这里一样。
“什么东西?”
蔡敬仲道:“我怕图上标记不清,特意用纸张做了一整套房屋,又怕携带不便,都做成折叠的。像这样一拉开,整座实验室就一目了然了。”
蔡敬仲说着拿出一张纸板,随手打开。那纸板折叠后只有尺许见方,打开时却比席子都大。随着纸张打开,一幢幢精巧的纸制房屋跃然而出。眨眼间,一片分成六个区域,大小数十间建筑的模型就出现在眼前。
程宗扬目瞪口呆,蔡敬仲能想出用纸张制作实体模型,就已经够天才了。他再进一步,把模型做成折叠的,这心思可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天才,完全是跨越时代的创举。庸人和天才往往就差在所谓的“灵机一动”上,可蔡敬仲能动的灵机未免也太多了一点吧?
蔡敬仲丝毫没有留意他的眼神,指点着上面的建筑,自顾自说道:“这一块是木料区,需要采集天下各种木材,测算重量和软硬。看哪些适合做船,哪些适合做车。车上哪些适合做轮子,哪些适合做车厢、木轭。我估算了一下,如果找到合适的材料,马车的性能至少能提高三成。”
“这一部分是金料区,炼制各种金属。这一块投入最多,因为要起三座五丈以上的高炉。听说你那边有水泥,下一步我准备增加到六丈。”
“这一块是石料区,除了石头以外,还包括各种泥土的衡量测算。”
程宗扬指着纸板上一口水池道:“这一块是水区?”
“不是,那是养鱼的。”
“鱼也要做实验?”
蔡敬仲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当然是用来吃的。这是畜棚,这是禽棚,这是菜棚,做完试验统统吃掉。顺便在厨房做一些食用性方面的实验。”
“什么意思?”
“寻找最合适的吃法。”蔡敬仲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饮食方法太粗糙了吗?鱼只有十六种吃法,肉类也不超过三十种。我准备在两年内让鱼、肉、菜蔬的饮食方法都超过五十种。”
“大哥,咱们盖的是实验室,不是食堂吧?”
蔡敬仲严肃地说道:“吃是人生最重要的追求之一,焉能小觑?在我的实验室里,两个月内的菜谱不能重样。”
“一二百种啊大哥,都够半年不重样了。”
“你一顿只吃一个菜?”
程宗扬都想学朱老头那样,把头塞到裤裆里。敢情人家是一顿饭四菜一汤,两个月不重样,怎么透着自己就是个穷逼呢?
“因为木料有很多,为了节省成本,我准备用废弃的木料实验各种熏肉的方法,松木、柏木、桂木等等。吃不完的还可以往外卖,增加一部分收入。”
程宗扬拦住他,“吃的咱们就说到这里。”
“那好,我接着介绍这一部分织料……”
程宗扬再次拦住他,“实验室的事咱们就说到这里。”
蔡敬仲终于从实验中摆脱出来,“有事?”
“对。”
“说。”
“长秋宫你熟吗?”
“熟。”
“皇后呢?”
“不行。”
“什么不行?”
“哦,你不是想嫖啊?”
“废话!我疯了!”
蔡敬仲敲了敲脑袋,“弄错了。你说。”
“我想请你捎句话。”
“私情?”
“跟这没关系!喂,你不是割过了吗?”
“你难道没有好奇心吗?”
“我的好奇心早就喂狗了——我就一句话:让不让她进宫?”
“赵皇后的妹妹?”
程宗扬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程宗扬心力憔悴地按住眉心,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天子让我送她妹妹进宫,你问问皇后行不行。”
这回轮到蔡敬仲吃惊了,“真有私情?”
程宗扬都想掐死他,“我说过了,跟这没关系。”
“那替你问问吧。”蔡敬仲随口道:“你呢?想让她进宫吗?”
“你问这个不觉得多余吗?我想不想有用吗?”
“有。”蔡敬仲道:“你要想让她进宫,我能让皇后答应让她立刻进宫。你要不想让她进宫,我能让娘娘立刻绝了这个心思。”
虽然听起来跟玩笑一样,但程宗扬相信他真有这个本事。可自己到底想不想让赵合德入宫呢?答案只有一个……
“我等她的回话,另外还要看合德姑娘的意思。但她若是不入宫的话,天子那边只怕不好交待。”
“你就是来问这个的吧?”蔡敬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程宗扬只好道:“让你猜着了。”
“我先去问问皇后吧。”蔡敬仲一边收拾桌上的物品,一边说道:“有信物吗?”
程宗扬没有问他为什么需要信物,因为那样显得自己太白痴了。他从袖里拿出一张符,递了过去。
蔡敬仲一拍脑袋,从身后的架上拿下一只腰包。程宗扬道:“不用急着还,你要用就再留几天。”
“这是我刚作的。”
程宗扬拿着那只连自己都分不出真假的仿制腰包,又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蠢货。
蔡敬仲叫来苍头,两人一同出去,程宗扬隐约听见那个苍头有些不满地嘀咕道:“他就是家主投奔的主公?怎么一见面光打听吃的?”
程宗扬一口老血几乎喷出来,那是我问的吗?
蔡敬仲教训道:“民以食为天,主公关心膳食乃是仁德。再则食色性也,主公好吃乃是天性如此,你懂什么!”
程宗扬抱着仿制的腰包,无力地坐在门槛上,一边深深地低下头,一直低到两腿之间。
蔡敬仲住处离南宫极近,连进宫带拜见皇后,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同时带回皇后娘娘的口谕:天子旨意不得有违,但合德无论如何不能入宫。
程宗扬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天子要她妹妹入宫,皇后要求合德不能入宫,难道让我给她变个妹妹出来送到宫里吗?”
蔡敬仲反问道:“有何不可?”
程宗扬道:“你是说……”
“给她找个妹妹。”
程宗扬抓狂道:“这能随便找吗?”
“当然不能随便找。”蔡敬仲板着那张死人脸道:“作为皇后亲妹,入宫侍奉天子,这消息要传出去,抢着要来的姑娘非打破头不可。”
“我跟你说,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正经一点啊大哥!”
“找一个容貌出众,没有亲族的孤女。用心教上几日。”蔡敬仲道:“宫里没有人见过皇后的妹妹,皇后说是,那肯定就是。”
程宗扬心虚地说道:“这要漏馅,该诛九族吧?”
“那你把皇后的真妹妹送进宫。”
“就按你说的办!”程宗扬也豁出去了,大不了自己带着合德那个小美女跑路,剩下的事统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