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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一年又一年的变化很大,从一个皱皮巴巴的小人长成了粉雕玉琢的美娃,许是周围人来人往的环境影响,一个八岁小姑娘能说会道,伶牙俐齿很有喜感,这点倒跟阿默完全不同,完全继承了阿穆和阿默的优点啊。城里的店铺生意也一天天壮大,阿展的头脑一点就通,对扩充生意踌躇满志,乐此不彼的地开着一家家分店。
叶盛现在躲在何处呢?店铺的存在无疑把他的利益挖走一块,而即使我不明白阿穆的迟疑,下次见面,我肯定绝对不会手软,他也必然拿出吃奶的功夫力求对我斩草除根。利益和生命都受到威胁,他又会用怎样的手段寻求反败为胜呢?
这几年风调雨顺,百废待兴,人民的生活比之前几年倒是好转不少,只是汉人的地位前所未有的低下,做官从商都会有限制。我对回归江南没什么大的想法,除了驾驭木剑,强身健体外,对研究纺织纺车有了兴趣。生产效率提高不少,我的名气渐渐响亮起来。阿展店铺村落忙的抽不开身,我与村民都没有什么大的利益瓜葛,便帮着管理村子,东家长李家短的事情解决下,反倒因为公正处世赢得了村民的尊重。
蹉跎岁月,我竟然也过三十了,也因我跟着黄婆住在一起,人们称我为黄姑。这盛名越传越远,说我有神奇的功能,一把木剑能上天入地,看透世事红尘,还能招魂驱鬼。我心底很是纳闷,我连恋爱还没谈过了,怎么对家庭这种琐事倒能看的甚透。至于魂魄之说,我本来不信的,可阿穆的存在,我的存在,天道那家伙的话早已让我认清事实,可能未知的世界实在是太多,需要逐步探索吧。
这盛名与我的信念“声誉是拖累”挺违背,可人生在世,顺其自然,别人的好话恭维声,倒真是让我爱听,也能让我沾沾自喜,陶醉在乡村里的一片美誉里,越加对人谦和处世公正起来。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前世不明白的道理,而寡淡的性子被思思活泼可爱带动的积极起来。旁人觉得无亲无故,扶养思思是种大义。与我自己心底却明白,我得了阿穆以及村落的帮助,有了生存之所;有了阿忠事情的磨难,在用剑之道上却也精进;而在抚育思思的过程里,我得到的认知又远胜从前。看似助人为乐,其实我得到的快乐和好处远比自己付出的多。且不说性格的完善,精力的锻炼,还有思思对我的依赖填充我生活的乐趣,更有乡里村民对我的尊重,这些何尝不是意外之喜呢?
渐渐地顿悟到道理,或许这就是天道的一种循环,有得有失,有付出就会有收获,天道总会留有一线生机,留有一扇窗户给人以希望。好比道长的槐树本体,槐树魂魄千年修炼即使身体已经死亡,但其行善积德四方,槐树本体死亡被砍伐,但由其制作的木剑却也能聚齐灵气,我想槐树旁边的小槐树也是希望。我们人人都是受惠之人也是施惠之人,皆需要有良善之心。
那自称天道的家伙还是没有出现,仿佛消失了般。我偶有纳闷,我是不是要去寻找我的魂魄呢?收齐魂魄有什么好处?或许有什么坏处呢?这无边际的思想却也随着生活而飘向一边。
最近闲得蛋疼,看着别人各司其职,阿娟把店铺料理的头头是道,阿禾阿展已经升职娶亲生子,连思思都忙着当店铺的门童,招揽客源,一切安好的结果让我有些许的醉生梦死,便总是困惑,我从哪儿来,又归往何处?
阿穆总是入梦,是她最后离去的话语和情境,我越来越疑惑阿穆的反应,“叶盛还是不要杀了吧。”?到底为什么?明明知道他利用自己坏的离谱。阿穆不是个是非不分明的人,还有阿穆最后对我的眼神,太多的情绪,眷恋不舍,遗憾,怜悯,仇怨,还有释然,仇怨?我猛然警醒,为何有仇怨?这情绪从哪儿来?怨我没护好阿默?不对,那到底为什么呢?
没事做,还是去寻仇吧,解决自己的困惑,终于把寻找叶盛的事情,提上日程,这倒是我这一生唯一积极做的事情了。
不想惊动别人,阿展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对叶盛的跟踪,细细询问其得到的消息,知晓叶府在江南一代颇有根基,想打倒并不容易,其有一妻一妾,兄弟四个,姐妹两个,排行老二。我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只是想把叶盛解决了便可。也不想再连累其他人,便留下一封书信,言明出去游历四方,带着木剑和衣物盘缠悄无声息地独自走了。
一路北上,发现人们的生活比之十多年前战乱年代虽然没有饿殍遍野,但是多数人粗布麻衣,家里少有余粮,生产力和效率都很低下,普通民众被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拖累,生活仍然困苦,多数都卡在生存线上。汉人的地位非常的尴尬,官职被蒙古各少数民族霸占,出头的几个不过是奴颜婢膝拍马屁趋炎附势之流。
一路潜回道观,已是物是人非,原来道观留下的人几乎没了踪影,都变成了新面孔,但这些新道姑们礼数甚是周到,环境与家具和道观的整体结构跟我与阿娟离去之时倒基本没有变化,大致维持着旧的样子,新的道长自称袁姓,四十多岁,看着和颜悦目,五官外表上竟然跟原来的槐道长有些相似,邀请我住下来,我自然未太过推脱,便找了原来的房间住下,怀里的木剑似乎也感应到熟悉样,莫名的轻微振动。
与第一次到道观的窘迫相比,这次从容了很多,入夜我睡在床上,想着以前的日子,道长把纺织技术带到了这里,可惜由于当时战乱,底层人只求裹腹,并未引起人太多注意。这一路,看到百姓们还是在温饱线上挣扎,我想或许我能把道长原来做的事情发扬光大。
深夜,浅睡在床上,听到不远处有人细微的开门声音出道观,我嘴角轻微地嘲笑翘起,这么着急去了,来的人是谁呢?叶盛应该不会这么快现身吧,袁道长是叶盛寻来麻痹我神经还是拉进感官距离的人吗?只是这手段未免太过小儿科了。
我犹豫是否跟去听个究竟,却懒得动身,小喽喽们的动作有时候上不得台面,但伤害力巨大,想着还是继续假装睡眠,但也提醒自己务必小心行事。一个时辰后,门开了,去的人已经回来了。心理暗笑不知道下毒这最方便的伎俩是要下在茶里,还是饭菜里呢?这手段也忒不高明了些,会不会再请个高人偷袭呢?
翌日,袁道长仍旧一付慈眉善目谨言慎为的态度,我瞧着甚是心堵,却也只能客套地虚与委蛇,谈些天上地下的奇闻趣事来敷衍,唯独不动杯里的茶水。
屋外的小道姑慢条斯理打扫着不大的院子,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谁的心里更急躁呢?
一个小时已过,我瞧着那眉目如画的小道姑端上来看上去诱惑无比的糕点,糕点做的看上去美味可口,人也是长的真是精致啊,啧啧,让其做替死鬼,真是可惜了些,爷心底还是怜香惜玉的,替她收尸舍不得,让其收尸还是可行的,看向身边的袁道长,玩味的说着一些关于茶艺的知识。
我手里拿着那精细的糕点,一点点戳碎,袁道长尴尬的阻止,劝说粮食不要浪费,眼神不变。转而拿起茶杯,放到嘴边,空气里一丝紧张的气氛传来,袁道长的眼神盯着我的手,我不由一乐,看来不是个经常做坏事的人啊,说道:“这茶水凉了。”
放下茶杯,空气里那凝重的气氛消散了,仿佛听到对面的袁道长舒了一口气。我突然很想知道,交易的条件,叶盛许诺了什么条件呢?也终究不想自己手上沾染上人命。
叶盛找一个与道长相似的人,威胁其做坏事,也不怕她露了马脚,还是希望其露出马脚呢?
我问袁道长:“道长,道教对生命的理解是什么呢?”
袁道长说道:“我们主张无为,重自然,贯身、养生、尽年”,人生气,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予,皆物之情也。”
我语气谦卑的问道:“生命需要顺其自然,如果人为让其死亡呢?亡者是否会有怨念不消散?”抬头口气加重,盯着袁道长一字一句慢慢说道:“道长以为施者是否有罪孽产生,还是有罪的人因为有其义其因可以被原谅呢?”
袁道长大惊,眼神先四处慌乱,即刻手把茶杯碰翻,先诺诺不言。我安静的坐在那里,等待后一刻状况的发生。
人生就是这么其妙,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人的善恶,悲喜,爱恨,羡慕嫉妒各种情绪往往一念之间。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呢?没有人辩论出结果。我们的本能选择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可是当受了教育知道损人利己的事情是错的,也会良心不安,选择不做。
我不想因为袁道长想要加害与我,就认定她是个坏人,如果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如果有选择,她选择的是做恶还是从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