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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三支浓黑的烟柱滚滚而起,刘建心下一紧,知道是吕氏的援军来了。
果然,烽烟升起不久,步兵校尉刘荣便飞车而至,远远叫道:“外面来了两队人马!看旗号是屯骑、越骑两军!”
刘建气急败坏地说道:“齐仙子!仙姬不是说过会在途中对吕让等人下手,让他们到不了军营吗?”
齐羽仙淡定说道:“吕家又不是只有吕让、吕忠和吕戟这几个废物。如果我没有记错,屯骑、越骑两军的军丞和军司马,好像有不少都是姓吕呢。况且不用奴家细说,建太子想必也知道,屯骑和越骑两军都是骑兵,全力驱驰,一个时辰之内就能赶赴洛都,若不是仙姬设计,岂会到了这时候才姗姗来迟?”
刘建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能把两支援军拖到此刻,那位剑玉姬已经是智谋过人了。换作旁人,两军说不定早已入城。
道理虽然如此,刘建仍忍不住忧心如焚,屯骑和越骑是汉国数一数二的精锐骑兵,一旦入城,必定是一场血战。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这可怎么办?”
苍鹭举起铁如意,“攻下永安宫便是。”
“还要攻打永安宫?”刘荣叫道:“内有坚城,外有强军,此时再攻打永安宫,岂不是腹背受敌?这是取死之道!”
刘建也感觉大为不妥,自己手中的兵力并不具备压倒性优势,屯骑和越骑两军入城之际,困守北宫的卫尉军若是趁机一冲,大好的局势很可能瞬间崩盘。
中垒校尉刘子骏道:“依我看,还是先回师,击败屯骑和越骑两军——他们远道而来,此时必定人困马乏。”
攻占武库的虎贲校尉刘箕此时也在中军,他皱起眉头,沉声道:“诸君是不是过于慌张了?如今夏门在我等手中,屯骑、越骑两军虽是精锐,可他们都是骑兵,我们据城而守,难道那些骑兵还能飞进城里来?”
苍鹭紧盯着北宫的城门,对夏门的烽火看也不看,“只要你们能守住一个时辰,我便能攻克永安宫。”
刘建心一横,“依卿所言!”
刘荣一跺脚,“我去守城!可说好了,一个时辰若攻不下永安宫,你们可得赶紧想办法!”
鼙鼓声震天响起,中垒、虎贲两军排成阵列,接着六辆蒙着犀皮的冲车从阵列中驰出,缓缓向前移动。武库所藏皆是精品,这六辆冲车都蒙着三层犀牛皮,前面的冲锤犹如鹰嘴,重逾千斤,寻常的木门根本挡不住冲锤一击。
冲车距离苍龙门还有百余步,把守城楼的卫尉军便开始放箭。但箭矢落在车上,连外层的犀皮都无法穿透。
紧随在冲车之后的,是三幢木制的移动箭楼。数百名家奴喊着号子,将箭楼推到阵前。箭楼高达五丈,比北宫的城墙还高丈许,上面的弓手纷纷弯弓搭箭,与城楼上的守军对射。
一刻钟后,一辆冲车终于冒着箭雨逼近宫门。一声号角响起,震天的鼓声蓦然停止。除了箭矢破空的锐响,场中只剩下一片死寂。在数千人的注视下,冲车内数十名军士拽动铁链,奋力拖起冲锤,往绘制着苍龙的宫门撞去。
沉闷的撞击声在城墙下响起,每一次冲撞声传来,宫门外的乱军便发出一声高呼:“万胜!”
“万胜!”
巨大的声浪震撼天地,朱红色的宫门上,用金粉绘制的苍龙高达丈许,气势恢宏。然而此时,两条象征着皇权的苍龙正在冲锤的撞击下不断剥落、变形。
一辆又一辆冲车毫无损伤的靠近宫门,卫尉军的士气愈发低落,发出的箭矢也愈发软弱无力。当箭楼移动到距离宫门三十步的位置,城楼上的卫尉军已经被完全压制,几乎稍有人露出头来,就被箭楼上的弓手射杀。
伴随着乱军高呼的“万胜!”声,冲锤高高荡起,然后夹着沉重的风声,又一次撞上前去。轰然一声巨响,不堪重负的宫门终于破碎,木屑四处纷飞。
乱军齐声欢呼,随即在鼓声的催动下潮水般往宫门涌去。
中垒军再立一功,刘子骏兴奋异常,拔出佩剑高呼道:“诛灭吕氏,就在今日!”说着当先驱车冲入宫中。
守卫宫门的卫尉军早已逃散殆尽,苍龙门大门洞开,乱军沿着北宫贯通东西的御道长驱直入。先攻下完全是装饰性的建礼门,然后是崇贤门、云龙门,再转而向北,接连攻占延休殿、安昌殿,等乱军占据景福后殿,永安宫已然在望。
这一路攻杀顺遂无比,除了偶有几名逃走不及的士卒被乱军追上斩杀,卫尉军就没能完成过一次有组织的反击,几乎是望风而逃。
“酒囊饭袋,外强中干!”刘子骏对诸吕下了句断语,然后整了整衣冠,命驭手驾车向前。
永安宫大门紧闭,丹墀上空无一人。但刘子骏知道,宫门之内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载之史册,流传后世,被后人激叹和赞赏。这将是自己一生功业的巅峰,诛除奸贼,名标青史,就在此时!
刘子骏长声道:“吾乃中垒校尉刘子骏!今日奉诏勤王!吕氏作乱,宫中不靖,为太后安危,还请太后移宫!”
刘子骏一口气说完,自觉声如洪钟,铿锵有力,不禁志满意得,顾盼之际,雄姿英发。
忽然“绷”的一声轻响,一点寒光飞掠而来,正中马首。那匹驭马一声不响地仆倒在地,额头上只露出一截箭羽。
接着又一箭,同样正中马额,一矢毙命。
刘子骏还在愣神,前面的驭手已经跳下马车,伏身躲避。他在前面看得清清楚楚,自己乘驾的是单辕双马的大车,马首带着铜制的辔头,而两支羽箭不仅准确地射中马辔圆环状的络脑中心,而且轻易穿透额骨,无论准头还是力道,都堪称惊人。
那驭手反应很快,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刚转身从车上跳下,还没有落地,一支利箭呼啸而来,从他左侧的太阳穴射入,穿透颅骨,从右侧的太阳穴射出。那名驭手被长箭的力道射得一头撞上车厢,鲜血从额角汩汩而出。
紧闭的殿门从内推开,刘子骏愕然张大嘴巴,眼看着数以百计的军士从殿中涌出,他们赤衣黑甲,背着黑色的箭囊,手持弯弓,腰侧佩着五支细长的竹管,里面装的是不同质地和编织手法的弓弦。
射声士!这些是射声士!
刘子骏脑子几乎糊涂了,屯骑和越骑两军还在城外,射声军怎么会突然在北宫出现?他们难道是长了翅膀飞进来的?
闻声而射,是为射声。汉国是役兵制,成年男丁都要服兵役,这七百名射声士无不是万中选一的神射手,比起塞外的射雕儿也毫不逊色,可以称得上是六朝最精锐的射手。若是两军交战,刘子骏一定会命令自己的中垒军披上重甲,手持重盾,依靠强大的防御力对射声军进行碾压。
然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为了立功,刘子骏不仅轻车突进,身边更是只有数十名身披轻甲的中垒军,其他都是各家门客、奴仆之类的乌合之众。
那些射声士在丹墀上分为两列,前排单膝跪地,后排左腿在前,右腿在后,身子微微后仰,同样是右手握着弓身,左手拇指扣着铜制的扳指,食中二指挟着羽箭,垂在身侧。
一名戴着弁冠的军官举剑喝道:“弦!”
两排军士同时挟起羽箭,搭在弦上。
“望!”
军士抬起弓,展臂将弯弓拉成满月。
军官长剑一挥,“灭!”
数百张长弓同时一振,只发出“绷”的一声。
只一轮劲射,永安宫前的乱军就死伤狼藉。周围伏尸遍地,只剩下刘子骏一人孤零零立在车上。
永安宫内,吕雉高高坐在御座上,怀里抱着一只纯黑的波斯猫,玉手轻轻抚摸着。
江充等人躬身立在御座前,殿内针落可闻,静悄悄没有丝毫声息。
“到底是帝室宗亲,”吕雉望着怀中的猫儿,淡淡道:“连其家人,一并厚葬了吧。”
吕淑和吕戟低着头,脸上各有一个红红的手掌印。听到太后吩咐,刚从宿醉中醒来的吕戟立即道:“太后仁德!这种犯上作乱的逆贼,理当诛其九族!只诛一族,太便宜他了!”
吕雉冷冷道:“诛其九族,就诛到天子头上了。蠢才!”
吕戟讪讪地勾下头。
“巨君不在,江充,射声军就交给你了。”
江充昂然道:“臣遵旨。”
齐羽仙叹道:“我们到底还是算漏了。只让人盯着吕巨君,却没想到他竟然提前一日就把射声军送到了永安宫内。想必这宫里也有秘道,才能瞒过我等的耳目。”
苍鹭道:“战局有变,计划中止。我建议立即烧毁武库,撤往南宫。”
刘建失声道:“为何要烧掉武库?”
“军分则力薄,以我们手中的兵力,不可能同时守住南宫和武库,两者只能选一。不知建太子选哪个?”
刘建咬了咬牙,“来人!立即传令,让刘箕烧掉武库!”
刘建一边下令一边心里滴血,武库所藏兵甲以百万计,这一把火烧掉的,不仅是汉国历代积蓄的精华,更是自己将来的财物。
乱军应变极快,江充在卫尉军配合下,刚带领射声军准备反击,鸣金声便即响起,乱军闻声收拢阵型,迅速撤出北宫。临行前,他们在安昌殿、延休殿、崇贤门、建礼门各处大肆纵火,以此阻挡追兵。
火势虽然没有烧起来,但也不能坐视不管,如今天干物燥,极易引发大火,江充只好先命人救火,免得波及永安宫。等他夺回苍龙门,乱军已经撤入南宫。
听到北宫方向的厮杀声,程宗扬放心不下,找了一处高楼,往北边张望。可惜隔得太远,北宫地势又高于南宫,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苗头。
“风头不对啊,程头儿。”吴三桂走过来,压低声音道:“我方才带人在周围巡视,看到宫里多了不少人,好几拨人凑过来打听咱们这边是个什么章程,想加入咱们这边。”
程宗扬一听就笑了,“这有什么不对的?钱帛动人心。刘建那帮手下本来就是乌合之众,他们亲眼看着宫里发赏,能不动心吗?”
“不止是那些门客。”吴三桂道:“找我打听的,有不少都是军士,甚至还有一个中垒军的军司马。”
这风头真是不对了。北军军士可不是那种一味逐利的门客,刘建一方此时正占据上风,厉兵秣马要一举攻克永安宫。眼看关大事可期,怎么会有人想改投门庭?
程宗扬第一反应,就是刘建那边出了乱子,以至于军心浮动。
“那个军司马说什么了吗?”
“他就问了问长秋宫由谁主持,没说别的。”
“肯定有事!”程宗扬本来想抽身旁观,不去招惹两边,这会儿不禁后悔。这样的举措太保守了,局势一旦生变,自己还蒙在鼓里。
“先派人去北宫看看情形。”程宗扬道:“你去找那个军司马,一百金铢,买他一句明白话。他要不肯说,你就去找别人,务必要打听清楚。”
“程大行要打听什么消息,找我就好了。”一个声音轻笑道:“一百金铢买一句话,程公子也真舍得。”
吴三桂拽过长矛,挡在程宗扬身前。
程宗扬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这才往声音来处看去。
一个美艳的身影出现回廊的转角处,剑玉姬仰首望着廊上精美的绘画,镶嵌的白玉云母,还有各种巧夺天工的雕饰,叹道:“果然是帝王宫阙。”
“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一个人过来?信不信我叫来几百号壮汉,打你个鼻青脸肿?”
剑玉姬笑而不语,显然无意与他作口舌之辩。
程宗扬板着脸道:“说吧,你来干什么?”
“公子不是想知道北宫发生什么事了吗?奴家可以告诉你。”
剑玉姬从容说道:“射声校尉吕巨君昨晚通过秘道,将射声军送入永安宫。中垒校尉刘子骏轻车突进,中伏而死。虎贲校尉刘箕不肯烧毁武库,被建太子诛杀,由陈升取而代之。”
程宗扬下巴险些掉在地上,刘建一共才拉拢了三个校尉,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死了两个?自己刚才还在担心刘建一举攻克永安宫,转眼工夫,这位江都王太子就要散摊子了?
“那你还不赶紧逃命去?居然还有闲心来找我扯淡?”
剑玉姬笑道:“不过是两个校尉而已,公子可知道屯骑、越骑二军为何姗姗来迟?”不等程宗扬回答,她便说道:“吕让、吕忠二人一出城便即遇伏,如今早已成了孤魂野鬼。屯骑、越骑两军看似兵强马壮,实则群龙无首,步兵校尉刘荣关闭城门,他们便顿兵城下,不敢稍动。我已派人在城下设帐,以大司马的名义,持虎符召其丞、诸司马议事——公子不妨猜猜,两军之中的吕家子弟,此时还有几个活的?”
程宗扬心头狠狠跳了几下,这贱人真够狠的,她先伏杀吕让、吕忠,然后阻断城门。两边不通音讯,屯骑、越骑两军根本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事,军中的吕家子弟也许知道一些,但多半以为局势尽在吕氏掌控之中。见到吕冀的使者持虎符相召,就算有疑惑也会过去看看,结果这一下就进了鬼门关。
剑玉姬这一击阴险之极,就算不能把屯骑、越骑两军收为己用,也打断了这两支军队的脊梁骨。吕家子弟死得一干二净,剩下的人即便想效忠吕氏,恐怕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更何况以剑玉姬的手段,也不会只去杀那帮吕氏族人……
剑玉姬颈中的碧玉坠子微微一亮,她展颜而笑,犹如奇花绽放,美艳不可方物。
“公子不必猜了,吕氏族人十六人,尽数伏诛。在场的诸丞、诸司马,激愤于吕氏谋逆,纷纷出手诛除逆贼,每人都至少刺了一剑。如今屯骑、越骑两军,已经效命于新天子。”
“那可恭喜你了,又多了一堆炮灰。”
“不止如此,尚书台、司农府、少府、兰台诸博士都已奉诏,明日建太子便会在崇德殿登基称帝,宣布改元。”
“仙姬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程宗扬奇道:“那你来找我干呢?专门来显摆的吗?”
“斗则两败,合则两利。”剑玉姬道:“公子若是有意,我们双方不妨携手合作,共取汉国。”
“这是开玩笑的吧?你那边都登基称帝了,怎么还舍得拉兄弟一把,分我点好处呢?”
“皇后尚在。”
“别逗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这位皇后出身贫微,家里一点助力都给不上,这个汉国有史以来最弱势的皇后你会看在眼里?”
“把定陶王交给我。”
“你要斩草除根?”
“他会回封地,当一个太平王侯。”
“还有吗?”
“金蜜镝。”
程宗扬抚掌大笑,“我就知道你图的是这个!不是我不想帮你,我这会儿要是去给金车骑说,咱们别折腾了,投诚刘建那小子吧,非被他抽耳光不可。”
“程公子何必虚言推托呢?大家不妨商量个条件出来,比方说,我将舞都划给你,封你为舞都侯,侯国之内一众官吏都由你任命。”
“还有吗?”
“废除算缗令,程氏商会可特许经营盐铁。”
“这个好处可真不小。但我信不过刘建。”
“南北二宫,由蔡侯掌管。”
“蔡侯?”
剑玉姬微笑道:“以蔡常侍的功绩,当然要封侯。以你们的关系,这该放心了吧。”
程宗扬叹道:“我干点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你觉得我是傻的吗?这么跟你说吧,这点好处,我要真想拿,用不着你帮忙也能拿得到,而且我自己拿,心里更踏实。你要想打动我,除非给我一个不能拒绝的好处。”
剑玉姬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真的给了他一个堪称石破天惊,无法拒绝的好处,“再送你一个天子之位。”
程宗扬呆了半晌,然后大笑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让我当天子?难道你接下来要把刘建弄死,然后宣布我是老头的种,让我继位?我跟你说,我这边敢登基,第二天整个汉国都得反了,你信不信?你把天子之位当成过家家了?搞这种儿戏,能蒙得了天下人?你把老头拉出来给我站台都不好使!”
剑玉姬神情自若,“我说给你一个天子之位,可不是让你当天子。”
她嫣然一笑,“只要你同意,我便让成光过来陪你,一直到她有孕。等她生下你的儿子,天子就会驾崩。到时候继位的,就是你亲生的儿子。”
程宗扬张大嘴巴,剑玉姬给出的这个条件绝对是重磅炸弹,实在太有杀伤力了!想想,六朝中最强大的汉国,登基的天子,竟然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竟然是皇帝!干!定陶王那小屁孩,肯定没有自己儿子亲啊!
这贱人真是创意十足,这一招瞒天过海,自己得给十分!就算她只是画个大饼,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这饼画得确实够漂亮,至少自己画不出来。她的条件虽然匪夷所思,但绝对具有可操作性,更重要的是自己明知道她的操作思路,也不可能复制。如果自己还继续力推定陶王,光是等他长到能娶亲的年龄都得十几年时间。再说了,他也不一定会同意娶一位皇后天天陪自己睡。
反观剑玉姬这边,备选的皇后是黑魔海的御姬奴,别说给自己生儿子,让她给自己生猴子都没问题。刘建眼下虽然风光,但落在剑玉姬掌心里,生死都操之人手,剑玉姬想让他今晚死,他就肯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程宗扬赫然发现,剑玉姬开出的这个条件,自己真是舍不得拒绝。如果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天子,就只有一条路——跟剑玉姬合作。而且错过这村就没那个店了,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一旦错过,就不可能再有了。
答应她!
程宗扬脑中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话,答应的话几乎都了嘴边,却被一声低咳打断。
“听说建太子性喜犬马——还有羊。”
剑玉姬笑容不变,眼神却闪动了一下。
蔡敬仲不知何时出现在程宗扬身后,他叉着双手,慢吞吞说道:“洛都权贵游猎成风,那些贵公子大都喜欢犬马。但像建太子那样,拿犬马与自己宫人、姬妾配种的可是不多。建太子即便生下儿子,也是名副其实的犬子。当天子,可是要会被雷劈的。”
剑玉姬温言笑道:“所以我才要请程公子帮忙,免得谬种流传。”
蔡敬仲的话仿佛给程宗扬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江都王刘建的黑资料可是上过史书的,那厮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变态,自己替这种鸟货生儿子,丢人啊!死丫头要是知道,非弄死自己不可!
程宗扬为自己刚才经不起诱惑大感懊悔,说出的话也不那么好听,“这种鸟人你们也要保他当天子?难道你们都喜欢这种口味?”
“正如公子所言,这种人劣迹斑斑,将来为民除害,杀了他也不会遭报应。蔡常侍,你说呢?”
蔡敬仲木着脸道:“人在做,天在看。”
剑玉姬轻轻鼓掌,“说得好。那就看谁才是天命所归吧。”
“等等!”程宗扬叫住她,“你们既然杀了吕忠、吕让,为什么要留下吕冀的性命?”
“因为晴州商会出了一笔钱。”剑玉姬说着,身形冉冉消失。
程宗扬脸色沉了下来,程郑四处联络商贾,在他的游说下,不少人都有所心动,出钱出力的也不乏其人,唯独晴州商会没有任何反应。听剑玉姬的口气,莫非晴州商会选择了投向吕氏?可晴州商会选择吕氏,就应该全力支持吕冀,而不是给剑玉姬出钱,保吕冀的性命。再说了,就算晴州商会有这么奇葩,剑玉姬也不是蠢货,仅仅因为钱就饶吕冀一命。难道他们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
程宗扬发觉汉国这漟混水越来越深了,各方势力已经不是蠢蠢欲动,而是竞相出来搅局,自己这钢丝到底还能不能走下去?像刘建那样,这边突然死两个校尉,眼看就要玩完,那边又突然多了两支生力军,这大起大落的,换成自己,非得心脏病不可。
日暮时分,武库方向燃起了熊熊烈火。接着步兵校尉刘荣大开城门,迎接屯骑、越骑两军入城。局势再度变化,本来准备将乱军引入永安宫,聚而歼之的江充等人放弃原计划,带领卫尉与射声两军固守北宫不出,刘建麾下诸军则退守南宫,双方谁也不动,眼看着汉国历代积蓄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这一天,整个洛都都在惶恐中度过,刘建得到屯骑、越骑两军的支持,声势再度大涨。使者流水般从南宫出发,分赴各处权贵豪门,或是利诱,或是威胁,或是晓之以理,或是动之以情,甚至干脆出兵挟持,将大臣一位位请入宫中,准备明日的登基大典。
可惜入夜之后,洛都就成了游侠儿的天下,程宗扬既然与剑玉姬谈崩了,也不再客气。刘建派出的使者,有一半都没能回来,被迫入宫的大臣更是远远少于预计。夜晚的洛都危机四伏,刘建明日就要登基,可真正能控制的区域,只有南宫周边而已。而且连南宫他也没有真正控制住——长秋宫到现在还没有低头,甚至还以皇后的名义不断召集军士。
连刘建都听说,长秋宫那边开出惊人的赏格,中垒军一位军司马竟然见财眼开,带着一队人马投奔过去。
“朕要诛他九族!”刘建咆哮道。
“圣上息怒。”太子妃巧笑嫣然地说道:“赵皇后那边不过区区二百余人,圣上只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罢了。明日圣上登基之后,她若是还不识时务,圣上不妨再派大军,攻破长秋宫。到时候咱们就把那位赵皇后绑到御花园的树下,往她身上泼一盆母狗的热尿,让她好好抚慰圣上的爱犬。”
刘建哈哈大笑,“待明日朕登基之后,便立你为皇后,统领后宫!”他狞笑着露出野兽一样白森森的牙齿,“到时候你可要挑一头最凶的猛犬,给吕逆那位太后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