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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里，话剧《巴黎圣母院》相关人员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灯光渐暗，音乐声起，话剧第一幕的演员们已经在幕布后面就位，彩排马上就要开始。
女主角埃斯梅拉达在第二幕登场，现在林锦时正在后台的休息室里候场。
此时的林锦时胸口闷极了，额头渗出一阵阵细汗。
“怎么了？不舒服？”关注到了林锦时神情的异样，杜小姐轻轻走到锦时身边，小声问道。
“没关系，我没有不舒服。”林锦时的手里紧紧抓着台词本，声音很虚弱。
“嘴唇都发白了，快坐下。”杜小姐扶着林锦时到小沙发上休息，转身到化妆桌上拿来了一个小水壶，“糖梨水，，我上台之前若是眼前发虚喉咙发涩，就喝这个。”
杜小姐说着拧开了水壶盖子，将里面的糖梨水倒在了壶盖上，递到了林锦时的面前。
“谢谢……”林锦时双手接过了壶盖，小小地抿了一口。大概是太过局促，林锦时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杜小姐往前坐了坐，握住了林锦时的手，“出了这么多冷汗，这孩子是太紧张了。”
杜小姐的手心有一层薄茧，不似母亲朗疏云那般细腻柔软，竟是意料之外的温暖有力。
“我第一次演出时候，也像你这般紧张。”杜小姐侧身倚在座位的扶手上，回忆起了往事。
“当时，我在京华大饭店的大厅中央弹钢琴，那是一个政界人物云集的酒会。演出之前，我将琴谱背了又背，甚至闭着眼睛我的手指都可以完美地弹奏一曲。但等真的坐在那架钢琴之前，我指尖的汗竟就那样大颗大颗地滴在琴键上。”
“我没有弹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弹错了音，大概是被那金碧辉煌的阵仗唬住了。后来我才明白，登台亮相底气要足，内心能量大了，台上自然光芒万丈。”
“您在育英中学教书，怎么还会在京华大饭店弹钢琴呢？”林锦时听闻有些不解。
杜小姐看向林锦时，轻轻地摩挲着锦时的手背，眉眼笑成一弯月牙，“学习音乐、教书育人是我的理想，但是人只有理想不吃干粮是要饿肚子的。”
离开休息室之前，杜小姐给了林锦时一个拥抱。这个拥抱很久，很紧，很浓，听着杜小姐那沉稳笃定的心跳声，林锦时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好孩子，没问题。上台去吧。”
排练完毕，照旧是招手坐一辆黄包车先回女中，再由稽禾叔开着黑色亮壳子的洋汽车将林锦时接回家里。
大概是演出消耗了太多精力，林锦时一上车便拉上了白色棉布帘，倒在座位上昏睡过去，一直到了家门口，才揉着眼睛苏醒过来。
“林小姐，家里来客人了。”稽禾叔一边停车一边说道。
哦。林锦时应了一声，就着惺忪的睡眼拎着书包下了车。父亲平日迎来送往那么多人，来个客人并不觉有什么稀奇。
刚迈进大门，便听见一阵争执声，好像是那煮沸的开水壶在嚷个不停。
许是父亲工作上和人起了什么争执，林锦时抱紧书包缩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上，外面的争吵声还是能漏进自己的耳朵，听了只言片语，好像是叶家来人了。
林锦时走到门边儿，竖着耳朵又捕捉了几句，含瑛姑姑和叶家老爷都来了，好像为的是嘉槐表哥的事情。
原来叶嘉槐本在英国的大学攻读经济学，前些日子家中生意遇见困难周转不开，也嘉槐便休学回国帮衬。现在难关渡过，本应复学的嘉槐却不愿再回英国继续深造学业。
“大学里面学的经济学，并非是姐夫想的那样，并不是读了经济学回来就会做生意了。”林含彧低声宽慰着叶效旬。
“我们叶家经商，放在过去考科举都难，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去外国读书，怎能就这样半途而废……再说也是花了一大笔钱的。”
“内弟，你知道我那犬子回来给我一个什么由头吗？他说现在约法恢复了，他的很多同学都从欧洲回国了。那个什么临时约法不就是你在搞嘛？你在内阁做官搞你的约法，又和留学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那些法条还管着不得留洋念书不成？”
隔着一道门，林锦时也能感觉得到叶家姑父浑身的愠怒，强压住的那股子火气从每一个毛孔里面渗漏出来。
林锦时也不知道留学和约法有什么关系，竖着耳朵继续听了下去。
“含彧，其实我看嘉槐想要留在北平也可以。他一个人在那尖鼻子说鸟语的国度，我做母亲的又哪里放得下心。”林含瑛啧了一下嘴，“要不，你能不能托托关系，就让嘉槐在咱们北平读个学校好了，咱们不留洋了，但是还是得上学不是……”
“哎！你怎么！”叶效旬在桌子上蹾了一下茶碗，瓷碗碰着红木桌，声音还蛮响。
林锦时也不知道父亲的约法和留学会有什么关系。但是直觉上，父亲是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加上在家里力排众议将自己送进了教会女中，理应是个崇尚教育，鼓励进学的人。
门外的争执一时半会不像是会结束的样子，林锦时无兴再听，从门边儿回到了桌前，伏在桌上把玩起了茶叶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