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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简遇安坐在宽敞的客厅里的一把摇椅上,客厅一角的鱼缸因为正在自动换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她把一杯热水捂在手心,手旁的茶几上放着一块小小的蜡,是江瓷偷偷从现场带回来又放在这里的。她正盯着前方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的白板出神。
白板上整整齐齐地列着如下几项内容:
“死者:楚德。”
“死因:不明。单从照片来看,背部残余有密集的捆绑痕迹,有死前造成的也有死后造成的,用绳索类东西摩擦产生的伤口已经有些化脓迹象,同样有死前造成的伤口和死后造成的伤口。”
“人际关系:较恶劣,没有固定的朋友圈,没人注意。”
在这一栏后,安犹疑了片刻,打了一个问号。
“状况:死者被发现的地方并非第一现场,是被转移到这里的。死者全身着学校教师制服,贴身皮肤被浇了蜡油,后背裸露出的皮肤被绳索状物体反复摩擦直至完全脱落,身体其他部位状况尚不详。”
“疑问:第一,死者憎恨的人是谁?那个在置物柜中放的小人是谁?憎恨死者的人又有谁?妻子,情人,同事,还是学生?”
“第二,凶手是在哪里执行的杀人?”
“第三,凶手是单人作案还是多人合谋?”
“第四,监控能否保留某些证据?”
“第五,凶手是利用什么把死者搬运进电梯还能掩人耳目的?”
“第六,那件西服是谁的?楚德只是一个院务清洁人员,有自己独立的服装。为什么刻意给他换上一身教师在重大场合才统一穿着的第五大学制式西服?这件西服的主人是谁?是否与凶手有关?”
“第七,能够把人的全身全部浇上蜡,肯定需要耗费大量蜡烛,那些蜡烛的来源?”
疑点一直写到没有空间再写,也就是第十二条,简遇安的眼睛现在就盯在第十二条上,神情肃穆。
第十二条疑点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记者”
没错,记者。
江瓷发现尸体,让龙炽打电话给自己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给夏绵打电话的时间是四点五十,因为这里离倥城刑警大队不算远,警察们赶到的时间是在十五分钟后,接下来就一直在忙碌取证。当大家走到校门时,已经是晚七点左右。
问题在哪里?
五点到七点是倥城下班高峰期,车辆拥堵是常见的事。开来的两辆采访车中的一辆上喷涂的是倥城电视台的标志,这家电视台要到第五大学最少也要一个半小时,算上堵车的时间和准备采访人员和摄影器材的时间,少说也要在四点五十到五点钟之间接到消息。除非电视台正巧有采访车在附近。不过这种可能性又有多大?
而那段时间,正巧是江瓷发现尸体,还困在电梯里的时候,据龙炽说,他打电话给夏绵,是夏绵提醒他他才想起来报警,那时候可能警察都还没有接到报案,电视台就已经接到了通知,这说明什么?
说明江瓷发现尸体才不过几分钟,就有人联系了电视台,能够如此迅速地得到消息并通知电视台的人,必然是当时在校内的人员。
说不准,是因为凶手看到了江瓷进入电梯,才打电话通知了电视台。
那么,通知电视台的人是凶手的可能性就大大提升了。第五大学的校规很严,尤其控制人员的流动方面做得非常完善,因为前些年有学生逃课,从学校里溜出去,结果出了意外,死在了车轮下。后来,学校就给每个学生都发了校牌,没有校牌的非本校学员一律禁止入校出校,更别说是社会人员了,学校的围墙也做得很高,上面还插着玻璃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案发时的校内人员中就有通知媒体的人。
警方肯定是希望封锁消息秘密调查的,然而凶手一旦通知媒体,那么警方必将承受巨大的舆论压迫,那么来自社会舆论、上层的压力,加上警局命案必破的规定,必将迫使警方倾注大量警力破案,这对凶手本该是不利的。
但这个案件的凶手的所作所为却正好与一般凶手背道而驰,他,或者是他们,极力想引起警方上层乃至整个社会的注意,这是为了什么?
从现场上看,凶手刻意营造诡异气氛,就是想造成轰动的效果,之前种种非人的虐待手段也可以得到解释,这样可以大大提升案件的恶劣程度,加之发生事件的地点是在校园,如果再经由媒体大肆渲染报道,效果会更加强烈
这样大概可以满足他的某些不为人知的*?
打电话通知电视台的人很有可能是罪犯,这一假想怎样验证呢,她自有办法。不过现在求证这个意义并不大,而且还有别的可能性存在,比如电视台碰巧有采访车在附近。得到台里通知后立刻赶到了五大也难说。
重点是凶手究竟是怎样的人,动机是什么。
简遇安又思考了一阵,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擦去了其他内容,只留下了“疑点”部分,在空白的地方快速写起来:
“凶手有独立的房屋,独居(或与人同住,那么假如是多人合谋,同住人的嫌疑就同样大),这样才可能有时间慢慢用绳索磨掉死者的皮,该房屋距学校较近,很可能沉默寡言,与人交流少,年龄暂不能确定”
简遇安稍稍顿了一下,转身走出客厅,绕到了一边的地下室。地下室里有一间暗室,一个冰雕室,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冰雕工具,碎冰锥,v字铲,冰夹之类的工具,还有大块大块的原始冰块。经过冰雕室就是一个透着暗红色光芒的暗室,推开门,迎面的两排细绳上挂着几十张照片,这是江瓷一张张照下来传给自己的,可见这个表面冷淡的女孩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简遇安取下一张,仔细端详。
死者被浇满了红蜡的皮肤,黑暗的电梯,被蜡裹成一团的死狗,微腐的后背伤口,大块大块脱落的肉皮,粉红色的细弱死去的肌肉纤维,皮肉中探出的森森的骨茬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红蜡的红在眼前纠缠成一团,让她看着微微恶心。不过几秒,熟悉的头痛感席卷而来,她发狠地按着左眉骨,却抑制不住渐渐强烈起来的痛感。脑内像是被针不停搅动一般刺痛,剧烈的恶心感翻江倒海而来,她冲到暗室的水池边,扶着池边干呕不止。
她的老毛病又来拜访了。
就是这样的思考也会用脑过度吗?
简遇安赌气地按了按自己的左眉骨,她不想再看了,今天已经够了,明天有机会再验证自己的猜想吧。
她准备把照片夹起来重新挂好,在把照片刚举过眉际时,她的瞳孔猛然收缩
向上抬起
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