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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元城头旌旗烈烈,火红大旗如火烈鸟绽放城头。这地势很独特,略高因此风干。粮谷等存放数十年只会成灰而不会受潮。历任凡元城主都骄傲的说过一句话:“凡元城中,永有存粮。”他们用火红旗帜,只为警示历任城主小心火灾。
不过放火也很难,因为城中有一条清溪,是山上的活山。虽然山离此百里之遥,但是水从地下而过,源源不断而且难以用毒。活水用再多的毒,城里只要忍上几天,自然毒会流走。
许王在城下对着城上看,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心中并无主意。
城头上,也有一个人往下看。他乌发眸子如乌金,瞳仁中一点清漆般的黑,暗沉得如黑夜月明旁最黑的一处。因为月明而衬出更黑,这黑中带着涌动,是此人含笑而往下望。
火红大旗旁,正升起数面旗帜。有风吹来“太子行风”的大旗迎风展开,这代表的不仅是太子殿下本人,不仅是宗丘国对凡元城的重视,还是士气和精神。
宗行风亲自到此!
敌方士气大振,我方一般士气要低。许王胸有成竹回身看视自己的人,笔直如林间高耸入云的树木,没有其高,却坚硬挺拔。
他明眸如珠,亮得如照亮一方草地。
他乌眸如魅,黑得似摄人心。
他紧抿嘴唇,铁甲铁盔银霜剑无一不在,以示自己坚决破城的决心!
他宽袍锦装,随风摇曳如风中杨柳,崖上巍巍兰花,发上一枝子易碎碧玉簪,以示自己蔑视敌人的心情。
他是紧绷的,
他是悠闲的,
他是有公主而心定气闲。
他是为公主步步不松。
许王有几次与宗行风交手,放过他就是不想惹起倾国之怨。此时破安陵,收宗丘,伏竹山,都不是时机。但是夺几座城洗空而走,许王志在必得。
他甚至回身命人:“喊军需官来!”军需官打马如飞过来,以为殿下问粮草的事情,心中先过了一遍。来到果然殿下漫不经心地卷着衣袖,铁甲一只袖子是箭袖,一只袖子是长袖,许王殿下卷了又卷,问道:“细米可有?”
“回殿下,您不单独用饭,细米只有十车给伤员们用。近一年没有打仗,没有伤员。去年的细米受了潮不中吃,按您说的伤员吃了也未必好,按您的吩咐散给穷人弃饥,再调新米还没有到。”军需官回答是头头不错。
他心中对殿下总是有敬佩,久跟殿下的人都知道,殿下对自己的人从来关心,从来体贴。
今天他猜错了。
许王对着城头上那人笑笑,笑容未收时,鞭指凡元城上:“这城中可有细米,”
“凡元是大城,必定有的。”
“可有雕胡米?”许王最想问的是这一句。
军需官马上会意,雕胡米宗丘国产的不少,做饭就是无菜也香可入肚,他忙道:“末将先为受伤的兄弟们感谢殿下,雕胡米这城中一定不少。”再看一眼城上的太子殿下,军需官打趣道:“要是没有,太子怎么吃得惯!”
雕胡米是山家清供上都有的好米,生长在水中,黑色清香。
许王笑一笑:“还没有打仗,哪里来的受伤的人?”
“既然要打,总会有兄弟们受伤。”军需官停了一下才这么回答,再次恳切地道:“打得米来,请殿下一定用些,这米最是养人。”
许王摇摇手指:“留一半给伤员,一半给公主用。”他眸子如远山般苍茫,里面一点凝视的,是一个叫纪沉鱼的人,虽然她现在不在这里,在离此五十里外的安全地方。可是殿下看远际如看鱼儿笑貌,放柔声音道:“公主最近瘦了,可怜这里没什么吃的,我又急匆匆把她嫁妆打发入都。”
军需官语塞,怎么叫可怜这里没什么吃的?殿下平时吃的什么,士兵们又吃的什么,不是一个个如黑铁塔般,全攒着力气等着攻城。
他对公主头疼,因为将军们先进言过,军需官没有去。此时机会恰好,军需官抓住机会道:“殿下,民间管老婆就是一顿鞭子几顿拳脚。你嫌是布衣所为,现有平陵长公主为例,”许王微笑,军需官以为他听得进去,接下去道:“长公主的事不是人人知道,她初嫁大驸马傲慢无比,大驸马一气纳上十二个小妾,长公主马上心口疼。大驸马说十二个人不足侍候,又一气纳上十二个,长公主又哭又闹,斩了两个小妾。大驸马说民女多如牛毛,只要公主喜欢,一天斩一个也罢,长公主自此收敛,不是夫唱妇随。”
许王一双熠熠眸子放在军需官面上,不是责备也不是以上以下,只是认为要理论一下:“我疼爱妻子,你扯出长公主来作什么?”
军需官愣了一愣神,还是大胆直言:“殿下,攻城要紧,公主的事,放一步再说。”许王仰面叹气:“唉,就是你没把公主饮食备好,才害得我打仗还要上心公主一衣一食,你呀你,也是跟我多年,让我省些心吧。”
军需官无话可回。
许王对他一笑:“回去给公主备精致饮食去,我打仗就安心的多。”环视众将一眼:“你看看我谁不找,独找你来,只有你不让我放心。”
军需官赶快抵抗:“末将担不起这罪名,末将知窍,这就回营去。”许王笑逐颜开:“路上有兔子野鸡打上几只,等我晚上回去,希望公主能胖一分。”军需官心想这可能吗?再说大家闺秀们吃饭,做上四个碗,不过吃四筷子就不错了。做不到的事他坚决反对,而且说得委婉:“公主瘦些更好,她要是胖了,只怕寻我事情。”
这回答很绝妙,许王忍俊不禁,挥动马鞭轻抽了他一下,笑骂道:“去吧,你老婆一定是个瘦的。”军需官一肚子的俏皮话全被引出来,调皮的先笑一笑:“殿下听我说,我老婆才过门的时候挑三捡四,我则算彩礼用了若干,指着婆娘省下来还我。她说衣服不好首饰不新,我说你貌比花好,不用首饰。”
许王哈哈大笑,啐道:“滚吧!你这杀才,和你说几句心里话,引出你一肚子的话!”
城头士兵林立,城下大军围城,眼看大战在即,殿下还在和人说东说西。
宗行风猜测他说的是什么,同时醋意上来,想来必定是说公主。许王大军不少,混入几个探子很是容易。打听得公主十分娇纵,当着人打过殿下几回。而殿下唯唯诺诺不敢回话,军中怨言一片。
公主的娇纵,宗行风早有所闻。安陵国君的三个孩子,两儿一女个个不是好性子。长皇子暴虐,小皇子阴沉。独安陵公主是个女孩子好些,却也早早的养面首弄刀剑,这些宗行风都知道。
不过他自从见过公主就开始疑惑,认为自己听得不真。那面庞上一团正气,又柔和又有聪慧,怎么看也不像乖戾的人。
如高山流水,中间还有白石悦人眼目。安陵公主给太子就是这个印象,让太子流连不舍,夜夜不能忘怀。如果不是为公主计,宗行风不会和均王联系。他知道均王也眼馋公主,不过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再说均王是不是虎还不知道,但是城下面这一位殿下,倒实在不是个好人。
“咚咚!”鼓声忽然扬起,肃穆得远方百里可闻。城下皆空旷,声传似可达天听。城头上人本就戒备,现在心全提起来。弓弦张开对着射程,城下青草曳曳,新绿中夹着无数小黄花,有人怜惜地看着,生怕马上再看不到。
“武威!”云齐士兵们举起兵器大声呼喊!
城上有人过于紧张把持不住,一失手箭飞出去,钉住几朵黄花在地上。
城主方尚且厉声喝止:“住手!”
“咚咚咚咚!”下面鼓声又巨响起来。
如是三番,并没有人攻城。宗行风看看士兵们有人近疲倦,不好当面斥责,气恼地来到城下,把方尚且骂了一顿:“练的好兵,草木皆疑心!”方尚且自知不对,跪下来赔罪:“殿下息怒,云齐七殿下实在狡诈,寻常人擂鼓哪有不出兵,独他不要脸,擂完了还在下面站着。”
宗行风更是劈头盖脸地骂:“曹贵论战没有看过?一鼓盈,三鼓就竭,他是在消磨我们的士气!”再骂许王守礼:“这是阴险的东西!”
“是是,”方尚且被骂得脸通红,但是知道是自己不对,一言不敢反驳。
“咚咚!”鼓声又响起,这一次擂得声音更大,太子殿下在城下越听越心烦,想到公主落到这种阴狠小人手中,只怕为他所用,就更忧心忡忡!
“啊啊啊,攻城了!”云齐士兵欢声大笑:“你们等急了吧?”
凡元守兵气得干瞪眼,有心射他们,不中只是白白浪费箭。就有人对骂:“干你娘,去你的什么什么”
一时间污言秽语城上城下乱飞,许王攻城成了一场骂战。
许王殿下听得言笑眯眯,似乎这就是他要的。
第一天攻城,两边书记官各自有总结。凡元书记官愤然落笔:“某年某月某日,云齐七殿下许王攻城,骂战耳,雕虫小技贻笑大方!”云齐书记官眉开眼笑下笔:“某年某月某日,攻凡元城,擂鼓不攻,凡元士气消逝无多。”
许王回到帐篷里就写信,帐篷外有人回话:“公主到!”许王面上一喜,不过头也不抬:“请。”纪沉鱼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跟屁虫,杜莽客好了不少,嘴里咬着果子撒娇而来:“我要睡觉,”不然就是:“我不要吃药,”
纪沉鱼关切地问:“要我帮忙吗?”许王脸往下一沉,要你帮什么忙!抬眼见纪沉鱼灵动的眉眼儿,殿下柔情涌动,定定地看着。这眼光如蕴如含,似银河明光水,又似星宇动凡尘。他含笑手还握着笔,风骚无比地才飞一个眼色,纪沉鱼张开手指如剪刀,往下一剪,剪你色色的眼光。
许王呵呵笑了,见纪沉鱼要走,离座道:“公主请留步!”纪沉鱼回身面如锅底般黑:“什么事?”杜莽客手中举起一个鸡腿骨头,含糊地道:“你有什么事?”再拉纪沉鱼的衣襟:“我困了要睡觉。”
许王只能忽略这个电灯泡,笑容或九仙之谪仙,明亮又温暖。不过纪沉鱼知道他心思比九窍还多,笑得再灿烂也无动于衷。
出乎她意料之外,许王轻施一礼:“这才想起来,有一件事要请公主帮忙!”纪沉鱼心中一松,不是色主意就行,道:“要我做什么?”
帐篷一头,也有一个箭靶子,这不是平常习射用的,而是当摆设的。许王指着一本正经:“这是每次出征前看兆头用的,如果贵人能射中靶心,此仗必胜。我本来想射,后来想到你才是贵人,昨天有心让你射,偏你又没起来,你今天射了吧,射到靶心为止!”
纪沉鱼虽然纳闷,但不懂古人各朝代各处的小风俗。又在军中认为学一下没坏处,接过弓箭对着靶子射起来。
杜莽客不再吵着要睡,帮她捡箭。一只两只三只,就没有一枝中的。
许王心中乐可了花,他坐在那里写字,写几行看一眼,见鱼儿俊俏容颜就在眼前。她一手张弓,一手搭箭,胸前鼓鼓的起伏就很明显。不让碰,过过眼神也不错。
他的信是再给曹国公施泽和袁为复。信中大为责难:“我奉公主而取凡元,尔等不听军令,意欲何为?”
曹国公接到这封信,还是认为沉重无比。他这一次不想思虑三天三夜,直接点齐将军们会议。有人认为理当听从:“七殿下可能为皇嗣,现在结交正是时候。”潜台词是安陵公主不能欺负,他没有明说,人人明白。赞成他这句话的人就不少。
还有一些人反对:“将军在外,最怕卷入皇子争嗣,我们手中有兵权,这几年又各自拥兵自立,此时如对哪一个殿下表示亲近,只怕祸就上门!”施泽看看说这些话的人,有些是拥护均王的,有些是拥挤昭王的。
以前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让他们齐来议事,就是让这些派别不同的人自己先打起来,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自己定。
虽然国公今天没主意。
他的小儿子施玉石使个眼色,曹国公示意他不要急,笑呵呵听着众人吵到不可开交,这正和他不想出兵的心意,故作忧愁地道:“且下去各自想想,明天再议不迟。”
等人全出去,曹国公问施玉石:“你有什么主意?”
“父亲,殿下自娶了公主就改头换面,”施玉石才说到这里,曹国公打断他:“怎么个改头换面?”
施玉石急道:“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他擅杀*水,收并他的兵马这不是明摆着他野心已露。”他苦口婆心地道:“父亲,七殿下现有安陵为后援,安陵又和宗丘国交好,他攻打凡元是假,磨刀霍霍对着咱们是真!”
又补充道:“不仅是咱们,还有袁将军的兵马,七殿下也不会放过!”
曹国公淡淡道:“我想按兵不动,等殿下催得急了,去信与他推托暂时不能前往,请他调安陵兵马相助,你看可好?”
“七殿下调来安陵兵马,正好先打我们!”施玉石认真的道:“我知道父亲是想看安陵公主是不是能调兵,可是您忘了,要是不能调兵,七殿下敢这么大模大样!”曹国公醍醐灌顶,如遭当头棒喝:“你说你说,”
施玉石咧开嘴:“父亲大人容禀,以我来看,咱们不发兵不好,发兵相助殿下也不好,只怕他狡兔到手,先不利我们!不如去信许王殿下,对他言道,殿下围田打援诚然妙计,我军为配合计,轻骑先走凡元两百里外的运粮大道,那里有三个重镇,平时暂存粮无数,一批一批运往凡元。现今凡元被围而宗丘国内还不知道,想必存粮源源而来不少,咱们夺了粮草,又助了殿下,不是一举两得。”
曹国公诧异地含笑:“不想你这小子,倒有几分见解。”
施玉石再道:“儿子还有几句话对父亲大人说,咱们如此一办,在皇嗣上算是中立。七殿下挑不出来咱们不出兵的不好,六殿下和十一殿下处也可以说咱们没有出兵相助。这一条是妥当了,只是儿子心中不安。”
“你说出来听听?”曹国公目光如炬盯着他。
施玉石略有愁容:“殿下娶的公主为正妻,现在看来殿下敢擅杀*水,一定是哄得公主服服帖帖。将来公主回到都中,计较妹妹的事,妹妹还有命在?您一生忠于云齐,国君老而糊涂,听信美人的话疏远嫡子就是一个例子。幸好均王昭王不是吃素的,还能扳回。若是国君听公主的话降罪于咱们家,只怕大厦将倾矣!”
曹国公大惊失色站起来:“你这话是你平日所想?”他对自己的儿子太过了解,虽然有几分能耐,不至于通达至此。
“父亲大人,”施玉石跪下来,双手拱于头上:“自殿下娶妻后我日夜不安,这些话凝结于心不能安睡。今天一吐为快,请父亲大人不要责怪。”
他没有豪迈一呼,也没有登高振臂。可曹国公分明感到热血豪迈,无处不沸腾。他动容地离座扶起自己的小儿子,仔细打量他的面容。鼻子眼睛都像自己,面庞儿像他母亲。这是最小的儿子,平常为照顾自己和方便教导与他,一直带在身边。不想他今天有这番话出来,曹国公感叹道:“雏凤清于老凤声,玉石,你大进益了。”
“父亲,我们保住军力,三五年后不管哪位殿下登基,他们必争取施家。现在和殿下斗气,并无半点好处。”施玉石湿了眼眶:“再为妹妹想想,她已经失宠,若是我们出一点事,她在宫中可怎么办?”
曹国公当即决定:“好,我们就这样办!”匆匆修书给许王,言明自己路远救援不及,不如奔袭粮道,助殿下一臂之力的好。信最后写道:“可请公主调安陵兵马,凡元必破!”
许王接到信骂了一句:“老匹夫。”转手把信原样呈给袁为复,又写一封信道:“我困凡元,尔等可随意为之。取粮道也好,取重镇也好,细米呈给我就行。”纪沉鱼在身后站着,困惑地问:“你要细米作什么?军中的米饭不是很香?”
许王刚一回头,鼻子尖上点着一根细白的手指,指甲作淡红色,若贝壳很是小巧,纪沉鱼点着笑:“你骄奢淫逸可怎么带兵,一样的饭难道你不能吃?”
“是给我的公主的,”许王含笑。
纪沉鱼噘嘴:“假殷勤!”
“什么是真殷勤?”许王微微笑。
纪沉鱼轻挑眉头:“让我帮你呀,我问过韦明德,说安陵的军队离得不过几百里,我轻骑过去如何,”她眉飞色舞,想像着是另一个舞台:“我戎装前去,调得精兵过来助你一臂之力,然后你对我感恩戴德,从此俯首帖耳,对了,把你说我坏话的将军们全打一顿屁股,作一个完整的落幕。”
她红扑扑的面颊如杏花枝头,轻俏的颜色惹人心动。许王很想伸手抱到膝上来调笑,又碰过钉子怕弄跑了她,就是这样的说笑也没了,当下只忍着,笑着揭破纪沉鱼的心思:“你轻骑过去,路上逃之夭夭,丢下我空落落一个人,那个疯子倒喜欢了。”故意沉下脸:“你找打?”
纪沉鱼抬手给他一下,许王没有躲,挨了一下嗅一嗅,涎着脸道:“好香。”
被逗笑的纪沉鱼拎拎他耳朵:“老实些,我和你说正经话。你攻城有几天了?”
“五天了,我的公主,这不,曹国公说我其实是打援,是说我围而不发。”许王抖抖手中的信。纪沉鱼纳闷地道:“那为什么你不攻城?”
许王神色转为凝重:“我没有想到宗行风会在。出兵前,让人故布疑阵在别处,没想到被他看穿。”他喃喃道:“怎么会呢?”
纪沉鱼也帮着他想,忽然许王一拍脑袋:“是了!”纪沉鱼吓一跳:“是什么?”许王眼珠子转转:“他一直想着你,这就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事都扯到我身上!”纪沉鱼不悦。许王微微一笑:“你是公主,从来娇贵。这附近几个城没有凡元吃用都好,他就是猜到这一条,才在凡元守着我。”
纪沉鱼声声讨伐:“女子太多莫须有的罪名就是由此而来!”快步走出,算是一个人的不欢而散,许王在帐篷里看着她笑,极是欢畅。
带小鱼儿在身边是对的,每天和她拌拌嘴也心里甜。他不让纪沉鱼去安陵军中,是另有隐情。安陵军中前天才到的呼延元帅,他是安陵大员,只怕知道纪沉鱼不是真公主,怎么能让小鱼儿前去。许王的顾虑并不多疑,呼延庆到军中后,召集重要将领说的就是这件事,他眉头耸起:“公主虽然和亲,但没有成效。如果有调兵一说,必须上达王听。”
这话是晋王对他说的,怕万一许王打着公主旗号调兵,是一兵也不给。
纪沉鱼继续在军中东逛西撞,让她总在帐篷里着急,杜莽客也着急。护卫队长韦明德步步紧跟,小厮添寿亦步亦趋。许王只要一天见上小鱼儿一时就心满意足,知道军中没有女眷们的玩乐,并不很拘着她。怕拘急了纪沉鱼要蹦。
有时候就遇到将军们,纪沉鱼早在韦明德处打听得清楚,特意认了认曹林。有一回遇到曹林,公主命他过来,和言细语问他:“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将军。”
曹林只能说:“请公主明示。”
“是水硬还是石头硬?”公主笑眯眯。
曹林想也没想:“当然是石头硬,石头可以击碎骨头,水却不能。”
公主然也受教,再问:“那水滴石穿是什么回事?”
曹林哑巴了。
公主殿下叹气:“唉,世上男子全以为自己刚硬,以为女子理当柔软。却不知道,你刚硬时她就软,她刚硬时你要软,这是互换而来,不是一定谁侍候谁!”
曹将军涨红脸回去,打心里再为殿下担忧一回,遇到这样的公主,可怎么好?夫纲,从此还在?
接下来魏将军,张将军凡是说过纪沉鱼坏话的将军无一例外。将军们私下里合计一下,也有一个主意。
一封战报摆到宗行风案头,他当即命人:“请方城主来!”方尚且不随时在太子身边,他是个至孝的人,为自己母亲才到凡元当城主,因为凡元有一味鲜草药别处没有。
太子要找他时,只能候着他。
宗行风再把信看一遍,气得七窍生烟,连连催促:“快请方城主!”他可以直接下令,但是出于笼络和信任,他必须经过方尚且,以示尊重。
方尚且正在给老母喂药,赶来时见太子殿下一圈圈转着,眉毛几乎要烧着的模样。方尚且很是纳闷,拿过信一看,上面写着:“粮道为云齐曹国公所劫,曹国公劫后路遇云齐队伍,打着袁字旗号,疑是老将袁为复亲自出马。袁将军劫走曹国公粮草后,又被另一支队伍劫走。”这不至于急成这个样子吧?
方尚且把信放回案头,理当进言他就开了口:“粮道上并无过多存粮,就有不过是几天的。凡元被围消息已经出去,守上几日就有援兵,殿下不必忧心。”
宗行风心里好似热窝上的蚂蚁,他在与许王争风,也猜测许王这样做是争风。他是给公主看看,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空有太子在城中,由着许王牵着鼻子走。他激动地叫起来:“他不想打凡元城,他就是想耍耍威风。”
方尚且皱眉,没来得及放下,被宗行风看在眼里。宗太子几时吃过这样的亏,息息火气还是刚才方尚且没来时想到的主意:“明天我出战,灭灭他的威风。”
“殿下不可,我们只守不出,不伤一兵一卒,他自然退却。”方尚且守的这是边城,负责附近几座城市的粮草中转。因为粮多水充足,并不怕围城。他因为纯孝,也不愿意无故死人。何必出战,守着就行。云齐再厉害,还能一直看着这里。
他们远离边境,光粮食补给就消耗巨大,他们最多围上三个月。
太子不答应,他心里就转着公主公主公主,他一直认为自己才是良配良配良配。同时也疑惑安陵把公主嫁给许王必有用意,这是什么呢?
对晋王旁敲侧击过,看晋王的样子他也不清楚。皇叔虽然是安陵倚重的亲王,但是国策还是在安陵国君心中。
第二天许王再来骂战,太子殿下出战。两个人都是长剑,匹练秋霜不亚于对方。方尚且在城头观战,见两道长虹姣如明月,先道:“好剑!”
没看几局,他的家人来回话:“老夫人寻您。”方尚且马上下城回家。
没有十几招,许王殿下受伤,手指上拉了一道小口子,血初时出的不止,两边休战,太子得胜回城,殿下被人簇拥着回营。
春意渐浓,空气中无处不是春的种子。纪沉鱼每天出来闲逛,偶然也给许王面子尽尽妇道,在营门口儿看他回来。今天帐篷旁边空地上生出无数野花,有红有黄有白有紫色。染雪离花拔了不少,找花瓶装上,主仆在帐篷里看花。
听外面欢闹时,纪沉鱼先忍住杜莽客的欢跳,喝斥他不许出去花了一刻钟,骂得杜莽客蹲墙角里生气,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过来,帘子打开,五六个粗汉子不通报就进来,手按剑把上,大声道:“殿下受伤,请公主侍疾。”
纪沉鱼一惊:“我去看看。”
将军们看到她有担心,心里才好过些,不过还是跟在她身后过来。纪沉鱼总觉得不对劲儿,好似押解去一样。
守礼帐篷的里间她头一回进,只见到外间许多人在,低声谈论着许王的病。纪沉鱼心更一沉,难道很重的伤?急步进去,看见里间医生也在,谋士们也在,几个军阶高的将军们也在。许王守礼睡在床上,不是行军床,是和纪沉鱼一样的拔步床,一人半高,雕红漆有刻图,锦帐是淡青色如落烟雾,映得许王面庞雪白。
见到公主过来,人人让开一条道。纪沉鱼边走边看,头上没有伤,只是静默的睡着。身上没伤,鸦青色罗袍没有伤痕,还是早上看着他出去时的那一件,当时在战甲下面透出颜色来。被子盖到胸口,就看到别外有无伤痕,倒是露在外面的手指上,包得雪白臃肿,看着触目惊心。
纪沉鱼软软地问道:“你怎么了?”
许王闪几下眉头,对纪沉鱼的关切很舒心。正要笑,有几个将军们咳上几声,许王愁眉苦脸:“我受伤了。”把自己的大手指忽闪几下。
“我看到了,你疼吗?”被子盖的是下半身,纪沉鱼的眼光担心地扫来扫去,只是不方便问。许王再把大手指举几下:“你看着我,我就会好。”
他越过纪沉鱼瞪眼睛,将军们心想殿下过河就拆桥,公主并不随殿下住在一处,但是晚上也不在一处这说不过去。今天受伤也是意外,马上让将军们利用起来。他们往外面退,殿下在撵人,难道今天晚上就出来小殿下?
要说他们不喜欢公主,但对于小殿下倒毫不排斥。
才退到外间,正大家缩着头要笑,见一道劲风袭来,一个人影穿帘而入,他身如劲草,所到之处人人压迫一下,再就乱成一团:“快抓住他!”
嘻嘻笑声中,杜莽客直闯入内帐,见到纪沉鱼十分的委屈:“人家要睡觉。”许王才哭笑不得身上被子被杜莽客夺去,围在身上扮个鬼脸儿:“你在这里,我就在这里睡。”
被底下,现出许王殿下毫发无伤的身子。
纪沉鱼瞪大眼,
杜莽客不知道她看什么,以为有趣也瞪大眼。
许王这才知道纪沉鱼误会,把自己包得紧紧的大手指再指几下,很想学着杜莽客扮委屈:“我也想睡觉。”
“睡你的鬼!”纪沉鱼勃然大怒。外面有人探头过来看,许王当着人脸色变了一变,纪沉鱼转身就要走,外面一堆人堵住门,无声无息皆有愤怒!
那眼光,有指责有不满有恼怒!
此时无声胜有声,无声的交流比有声的愤怒更来得畅快。说出来是冲撞公主之名,现在不用说话,只是白眼仁儿过来黑眼仁儿过去,用眼光说了一个痛快。
纪沉鱼忽然不气,忽然想念安陵公主,她忽然很想把这些人得罪个痛快,然后让真正的公主回来,让他们互相得罪去,一定是上好肥皂剧!
她却步放下帘子,挡住这些无声又愤怒的眼光。撇一撇嘴,人家老婆关你们什么事,你们生的什么气!心思中想到人家的老婆,她自己还没有发现。在榻上坐下,正眼儿不看许王殿下,先哄着杜莽客榻上睡下。榻短杜莽客身长,杜莽客把脚丫子跷得高高的,许王每一回侧眼,就看到黑乎乎的大脚一只,他一心里的闷气。
“我睡了,我要喝茶,我要像那样!”殿下发飚,双眼对着帐顶说出来三个要求。纪沉鱼冷眼:“你要不要喂饭,要不要吃糖,要不要哄着!”
杜莽客得意洋洋:“见事学事,你不是好人!”
许王一骨碌爬起来直奔纪沉鱼,把自己包着的手指作势要解开:“给你看看我有没有受伤,我是记挂你分心,才被宗行风伤到。”
“谁?”纪沉鱼反问。
该许王怒目了:“宗行风!”
纪沉鱼长长哦了一声,觉得自己也有点儿责任,这才转怒为喜:“好吧,那我也哄哄你。”捏捏许王面颊拖长了音:“你乖哦,”
添寿送净面水进来,听到这一句差点把水盆扔了。帘子打开,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看着殿下半弯身子在榻前,身子就差拧上几拧,有几个人眼珠子快要掉下来。
公主殿下打算服侍受伤的殿下,从净面水中漫不经心捞起巾帛,皱眉道:“太干了!”又在水中按几按,拎起来对着许王脸上甩去。许王手急眼快抓住,水珠带着烛光照出来的七彩扑在他身上,他认真严肃,提着嗓子道:“多谢公主!”
添寿要笑不敢笑,也不敢回身看帘子外面有无人来看。
殿下单手拧干水,擦干净手脸还给添寿,心中的气也随着这一擦不见,乖乖回到床上睡下,也把脚跷得高高的,和杜莽客的遥相呼应。
帐篷里是不小,不过两个男人的大脚丫子前也晃后也晃,仿佛眼里只看到这个。
纪沉鱼看自己也出不去,少数的愤怒要服从多数的愤怒,索性让添雪取来针线,她正在学,不为女红过人,只为这是一门艺术。
一根针数珠儿线,不过数天绣成一样东西,很有成就感。
帐篷里用过饭,杜莽客呆不住早就溜走,许王吃过闭目养神,有人来回话,也不避纪沉鱼就在这里回复。
纪沉鱼找剪刀,见书案上有几封信。一封写着呈公主殿下和许王殿下,下面落款是曹国公施泽。纪沉鱼不知道自己这公主还要装多久,心想多知道一些总没有错。轻手轻脚打开,是一手端正的正楷很好认。虽然有繁体字,她也看了一个七七八八,目光停留在“请公主先调安陵兵马”字样上,拿来找许王。
许王假睡一推就醒,见这信不以为然:“你哪里能去?元帅呼延几天前到来,只怕他知道内幕。”
“我不信他知道,最多是告诉他不要听我的,”纪沉鱼心思敏锐。
许王深以为傲,但是不答应:“凡元城主至孝,这几天我打得清楚,正要在这面作文章,你不必去这城也必得!”
“我也要去。”纪沉鱼马上猜到。许王嘻嘻一笑,忽然觉得她呆在这里很缠人,起身道:“我送你回去,你吵得我睡不好。”纪沉鱼道:“哼!”外帐中除了小厮们在没有别人,出帐来星光灿烂,好一派夜景。春风扑面,带着不知名的野花香。许王深吸一口气,商议地道:“鱼儿,等仗打完,我和你游玩回去如何?”他声音中带着悸动,让人心中一暖又痒痒不能拒绝。可纪沉鱼还是拒绝了:“殿下,我只为你的大业呆在这里,望你守诺。”
碰钉子惯了的许王并不放心上,走在纪沉鱼身边他就心生欢喜。染雪离花打起帐帘来接,一眼先见到杜莽客睡在外面床上。他双眼翻白,直直往上翻着,身子睡得僵直似铁石一般。许王如遭雷击惊恐万状,纪沉鱼感受到他的异样,侧身看正见到他牙关似乎都格格轻碰起来。纪沉鱼也大惊:“你怎么了?”身子不由自主贴过来,柔声哄着:“你真的病了。”
数日的劳碌,又在雪下压了许久,纪沉鱼一直提醒他注意身体,许王都笑说没事。
许王不管不顾搂住纪沉鱼强带出帐外,到了外面繁星打在身上,他才轻吐一口气恢复正常,一把握住纪沉鱼的手,不容她说不字:“走,我有要事和你商议。”
这个要事,就是回到帐篷,殿下又嬉皮笑脸:“你我夫妻,怎么能分开而眠,鱼儿,以后睡在这里,你睡床我睡榻上,我事事依你。”
他眼中分明还有恐惧,纪沉鱼不信:“你胡说!必定有事!”
许王默然,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杜莽客睡着的样子和安陵国里那些人睡的一模一样,普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睡成这样。他怎么能放心小鱼儿再单独睡,虽然没有好的理由,也迅速找一个出来:“你天天要我休息,那帮我代笔,给我多休息休息。”
这个理由真差强人意,纪沉鱼虽然狐疑,也知道另有隐情。她聪明的不再多问,只抿着嘴儿一笑:“我想可以放心在这里,还没到你烹走狗的时候。不过,要给俸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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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到网吧看到亲们的评论真欢乐,许王殿下一定会扑倒小鱼,小鱼一定会喜欢殿下并且改变他,慢慢升温,一切尽在不言中。
今天心情喜欢,老父亲忽然主动要饭吃,这和前几天逼着他吃简直两样,我和我妈都要泪奔。只要能吃饭,就不会有事。
在外地的往家里打个电话吧,在家里的回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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