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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沉鱼没有晕过去,只是昏昏沉沉。
她记得外面有闹声时,许王就开始撕她衣服。还是没有反抗力,许王双手只一分,就撕开她的外袍。大红色飞凤绣牡丹花的锦袍一分为二,轻飘飘落下如烟霞散舞,纪沉鱼忧愁的哀求他:“不要!”
许王回她一个愤怒又快意的笑,同时也眩惑了。眼前的纪沉鱼,无助的掩住自己身体,还着有轻罗衣,里面若隐若现透出肚兜。肚兜的鲜亮颜色和她雪白的手臂形成对比,让红色更艳,让雪白更白。她的轻愁,才在眉底,又上心头。许王心中温情涌动,温柔起来。小心翼翼捧住她的面庞,知道这是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柔声道:“宝贝儿,你可真美。”
自然之美,甚于园林。天然而成的面庞,曲线流畅的肩线及至细软的小蛮腰,无一不是大自然的刀斧神工。她愁容似春风中初开小黄花,娇怯怯留恋花枝上,不愿轻离去,也担心会离去。
“求你!”纪沉鱼再一次低声相求。
许王柔情万种的笑了。笑容犹在,双手再是一分,又撕开娇黄色里衣,肚兜显露出来,红的是红萏尖尖角,碧的是清波可载舟。黄色花蕊纤毫必现,不知是哪一位巧手而成。
火盆中炭火更炽,北风天里纪沉鱼还是寒冷。冷风让她从昏沉中清醒,才怒起眼眸,门上巨响一声,张氏撞了进来。
纪沉鱼慌乱无比,怎么办?她往里要走,被许王一把按住,许王低笑道:“小鱼儿,你还哪里跑!”修长的身子往下一压,把纪沉鱼按倒在地!
门大开,风呼啸而来,卷起一室冰寒。张氏目瞪口呆,从她肩头看去,是人头攒动,人声忽静,人数不少,人人看过来!
虽然有的人看不过来,有的人还离得远,可那眼光织成的巨网,分明一层一层罩下来!
纪沉鱼绝望中呜咽一声,对张氏寄以期望的看着。
她的眼光明了,分明在说,救我一救!
张氏冷静的想了一想,低头退出去,再把门带上!
“不!”纪沉鱼混沌着吐出这个字,若长风之尾,扫遍乾坤不平事,犹有余恨袅袅不离不舍。这恨只发泄出一半,许王低下头,用自己的嘴唇盖住了它。
余音,在齿间转来转去没有出处,最终,消逝在一吻中。
要说许王是惩罚的一吻,吻得他自己事后才留恋。这一回,他是刻意的,做好准备的,只想品尝的吻着。他记起自己头一回品尝琼浆,上好的蜜酒做胭脂色,离得老远香入心中,让人迫不及待想喝一口,是这滋味。他记起有一种香鱼,自己亲手钓得,松枝木篝火喷溅着油脂香,鱼香有松香味儿,是这滋味。他记得初闻昙花香闻十里,是这滋味。
他呻吟一声,手指重新捏住柔细的面颊,强迫她嘟起嘴,细细的从唇角扫到唇间,再从上唇扫到下唇。在他感觉是一枝子水灵灵的鲜花,不仅芬芳还有细碎的露珠。晨光下晶莹剔透为七彩,每一种颜色是一种滋味。身下,是软如丝绵的胸脯,揉一揉,更为契合。他欢畅的感受着这起伏的手臂,青山翠障般的身躯。总觉得可以更细腻更舒畅,就由不得再动一动,只想更好,只想更美。迷梦中他睁开眼,轻轻地笑了。难怪还不够好,还不够美,小鱼儿没有上衣,自己还着衣衫。
忽然他顽皮了,小鱼儿觉得好不好。就从刚才来看,她分明没有过男欢女爱。她分明不是欲拒还迎。他定睛去看,见纪沉鱼闭上眼,眼角沁出泪水,面上似恍然似迷醉又似痛苦。淡扫的眉头颦起,中间起了一个旋,肉嘟嘟的让人只想咬上一口。再问她,你为何忧愁?你为何不喜?
既然相见,云胡不喜?
许王殿下此时只有一个主意,那就是赶快圆房,这丫头就再也跑不了。
抱起纪沉鱼在怀里,掂一掂如风般轻。见纪沉鱼睁开眼,他柔声道:“我们到床上去。”
纪沉鱼被压在地上,身前不冷,时而眩然时而满足。后背*在地上,虽然有东西垫着,也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好容易才得放松,就听到极为邀请的一句话。她睁开眼,看了看许王。
大床就在里间,四喜临门各色瑞草,中间团绣百子。被子大红艳黄碧绿明橙靛蓝,玄色是金凤的眼睛,似俯视万物盘踞在中间。离金凤越来越近,纪沉鱼迸出一句:“不要!”双手揪住许王耳朵,用力往两边一拧,用自己仅余的清醒喝道:“放开我!”
许王低低的笑出声,甩甩头就挣开她的手,带着责备道:“夫妻敦伦是件大事,不要闹。”他把纪沉鱼放在金凤上,不容她逃开,利索的没几下子除去了她其余的衣衫。看着一条白鱼儿似的纪沉鱼,许王眸子更深,嗓子也沙哑了:“小鱼儿。”
说三个字的空儿,他三把两把除去自己衣服。纪沉鱼闭上眼,又让许王笑了几声。他还没有笑完,纪沉鱼睁开眼,居然镇定。
她抱起自己身子,从上到下,一眼两眼三眼把许王守礼看了一个光,慢慢坐起来,还是手在胸前护住,冷静地道:“我要在上面!”
许王大乐:“好!”在纪沉鱼身边睡下来,很有期待地撒了个娇:“你要让我喜欢才好。”纪沉鱼双手一按站起来,飞起一脚重重踢进去。许王手只一滑,就握住她的脚。他乐不可支:“亲亲,我早就说过,成亲后天天玩这一手,我最喜欢。”他的笑容不减,眸子里沉上一沉有些生气。再看到自己手执着小鱼儿的脚,方便地小鱼儿从下往上看光光时,他又乐开怀,取笑道:“看来你不会,还是我在上面!”
手一拧,纪沉鱼重新摔到,好在床大,没有滚出床。殿下曲一膝跪在她身边,手臂一长捞起一件衣服,不怀好意且威胁地坏笑:“看来你不乖,我得把你捆起来。”
“哧拉!”他撕开衣服,再接着撕一回,看来想撕成布条。烛光照亮他的肌肤,上面有细细碎碎的小伤痕,不在烛光中,平时不大容易看得出来。虽然没有衣服,他沉然如安宁战神,紧绷的肌肉似有无穷力量,什么都可以打得倒。
烛光,又从他身上反照到墙上。把他的影子笼罩在房中无处不在。纪沉鱼在这影子中深深感到压力,她则竭力在心里暗示自己,美男当前,睡了无害。
眉睫随着衣服的再次撕开闪跳着,纪沉鱼放弃抵抗,安谧地闭上眼:“你轻轻的,好吗?”
烛花跳了一跳,在她身上打出或明或暗的阴影。明处山峰挺立,暗处幽谷花香。从额头到鼻尖,从鼻尖到嘴唇,起中有伏,伏中又起。说是山谷,比山谷更生机盎然。说是花朵儿,比鲜花更柔媚多姿。许王震撼了,目不转睛的看着。纪沉鱼不再有什么举动,殿下也不知所措起来。他半跪着,久久看着这美丽的身子,心头忽然一酸,张张嘴想说自己很想念她,又咽了回去。他只回了一句:“我会疼你。”
肌肤摩挲着肌肤,不知怎么的,就有了汗水。微珠般的汗珠,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只知道带着他的体温也有她的体温。先然悄悄出现在紧贴互恋处,再就欢快的无处不在。额头上,鼻尖上,背后,手臂上。行到一处,似洗涤身心,又似荡平狷狂爱恋。她是碧罗叶,他就是夜明珠。她是九重纱,他则是银河水。是他清洗了她,还是她重染了他?只知道细细碎碎,被褥摩擦,肌肤相接,痛楚双眉,柔声轻哄都在其中。
鲜血溅上金凤明眸,再接着染上金凤冠羽毛,再来是忍痛的轻泣,推他出去的手臂。许王欣喜若狂,抱起纪沉鱼一路亲下去:“鱼儿,我的好鱼儿,我就知道你是清白的。”他更舍不得走,更不愿意走。就是天塌地裂,滚石飞沙,许王殿下心中也只有一个意识,小鱼儿果然清白的。
要说再有第二句,他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得意之色浮现眉间,呵,不枉殿下这么想你!
纪沉鱼沉浸在自己心思中,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痛苦中又有欢娱,甜蜜中又撕心裂肺的种种。她以前并没有过,床戏全是别人代拍。她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留给自己爱的人,她一直想着一定是完全甜蜜,完全美好。不用看许王守礼,也从他又有力又柔和的手臂上明白过来,他喜欢的,是自己完壁如玉。
欢娱还在,阴霾渐渐起来。像鸟儿还有鸣唱,草儿还在摇曳,而远处天边滚滚乌云,迫在眉睫层层到来。
殿下正在欢喜无比,纪沉鱼试图让自己一路拔出。烛火在这个时候,灭了!房中一片黑暗,有欲睡的种子,也带来疲倦的提醒。纪沉鱼什么话也没有说,许王什么话也没有说。两个人一个是久受看守,*后松驰下来。一个是日日戒备,这就可以放下心来。没一会儿,两个人睡着了。纪沉鱼缩在许王怀里,许王拉上锦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贴着她的面颊欣喜入梦。
不知道睡了多久,似乎地老天荒,似乎天长地久,似乎冥冥黑暗,似乎周身舒展。深过于地底,浓过于夜天的睡眠,比什么都香,比什么都美,比什么都让人留恋,也让人醒来容光焕发精神百倍,无处不是力量。
许王早早的醒了,他习惯于起早,今夜也不例外。烛光不再,只有窗纸上透出白光。天光大亮?或者是雪又一夜未停。
数点幽光,亮了床前,就暗了几下,亮了梨花几,就暗了碧玉灯。借着这光,许王把纪沉鱼又细细的看了一遍。虽然怕弄醒她,可更想和她多说几句话。手指轻轻的抚上她的额头,慢慢的划到鼻子,含笑刮了两下,纪沉鱼没有醒。再到嫣红微肿的嘴唇,殿下凑过去,无耻的用舌头舔了两下,纪沉鱼没有醒。手指如调皮的孩子,沿着下颔往下,再往下
纪沉鱼忍无可忍,狠命推他一把,骂道:“让不让人睡了!”
许王被推到床沿上,嘻笑道:“让你装睡!”他欢喜不尽地张开手臂:“乖鱼儿,快来让我抱一抱。”一只脚丫子踹过来,纪沉鱼变脸好似母老虎,一只手扯过锦被按在身上,往外面喊人:“来人!”
张氏推门而入,身后足有一排两排,二十个宫女。宫女们轻车熟路地点蜡烛的点蜡烛,送净面水的送净面水。金盆上搭着巾帛送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宫女娇滴滴道:“请殿下起身。”
许王眯起眼,这也不知道喊的是哪一个殿下。不管喊哪一个,他慢吞吞先起身。两个人都不着寸缕,纪沉鱼缩在被子里肯定是不会当他面起来。
绫被从他胸膛滑落,一直滑到小腹。眼看还要往下去,纪沉鱼扯过被子蒙住头,尴尬地道:“快穿衣服!”许王嘻嘻一笑,坐着侧身揭她被子,他这样一动,仅到小腹的被子就接着往下滑。许王有时候是很不要脸,索性腿一蹬,把被子踢飞,不偏不倚正搭在两个手捧金盆宫女的头上,他光洁玉润的肌肤彻底裸露出来。
张氏老脸一红,眼光往下垂,还能勉强抗住不出去。两个宫女费了一番功夫扯去头上的被子,敢怒不敢言的才抬起眼,就见到床上风光独好,许王殿下修长带着流线美的身子。
并没有猥琐的感觉,反而充满诱惑。男人魁梧的身子不着衣服时,也许会有粗壮感。而许王是修长身子,从肩头到腰间,全恰到好处。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瘦。早上的晨光加上红晕的烛光,两个宫女咽了一下口水。
她们也懂人事,作为公主的陪嫁丫头,还有一个用处是房闱中的备胎,都受过一定启蒙教育。对着许王守礼既有男人阳刚,又不失柔和线条的身子,实在让人心动。
许王殿下正在和公主殿下调笑,他揭被子,纪沉鱼就拼命盖住:“走开,出去!”被子底下踢出两条粉光细腻的小腿,不住蹬着许王,又看不到,逮到哪里就蹬哪里。许王就势对张氏等人沉下脸:“公主让你们出去!”
纪沉鱼在被子里无语。再想想也是,许王光着让他起来,他肯定不干。她瓮声瓮气在被中道:“退下!”
张氏觉得和这个不要脸的殿下再也不能多搅和,脸上也发烧到极点,赶快带着人退出去。纪沉鱼从被子里探出头,才说一句:“你快起来,”就见到一个光着的人。她尖叫一声,头又缩回去,愤怒了:“快滚,出去!”
又加上一句:“不出去让人撵你!”
许王笑着才起身,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再来拍纪沉鱼:“小鱼儿,送送我。”
“走开!”
“我穿上衣服,不信你看一看。”
纪沉鱼出溜往下再一滑,连人带被滑到床尾,咬牙切齿道:“不看!”许王叹气:“好吧,那我不起来。”
“你要怎么样?”纪沉鱼就差骂粗话。
许王极尽诱惑:“给我亲一下我就走!”
他虽然没有明说,想来大家都明白是指的红唇一个。见被子动一动,伸出一只妩媚的,细嫩的,白生生的脚来。
许王大乐,握住轻轻打了一下,笑骂道:“小坏蛋!”再约今晚:“我晚上来,好好说故事给我听,说得不好,看我咬你。”俯身真的在那淡红色脚甲上亲了一口,才恋恋不舍地放回去,为她把被子盖好,低声道:“别冻着了。”
殿下翩然出来,见外面好多人。
张氏带着宫女对他要翻脸:“殿下,你应该温存些!”殿下不理她,再看张氏身后,是个彪悍的武将,火冒三丈只手按剑对着他,这是公主的护卫队长高望。殿下不理他。
另一边,是平陵长公主。长公主面色疲倦,带着礼部官员们都快泪眼汪汪。许王明知故问,惊讶地道:“姑母,昨天夜里没有睡好?”
长公主心想,岂止没有睡好,简直就是没有睡。这个大胆包天的人公主也强,全不管别人是死是活。再看守礼神采飞扬,神采奕奕,神采飘飘,一脸的神清气爽,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长公主不理他,对张氏关切地道:“公主可好,我进去看看。”
张氏一口拒绝,眼光不善地在许王身上瞄着:“不敢劳动长公主,公主本就病着,只怕更不好了,老奴服侍习惯,还是老奴来吧。”
长公主松一口气,奉承地道:“也好也好。”手指按住额角:“我的头疼,不好了,快扶我走。”官员们随着长公主作鸟兽散。许王殿下一个人乐滋滋笑眯眯,往自己的住处来。小厮们原本担心,在公主房外守了一夜。见到殿下心花怒放的出来,那心花就开在脸上,小厮们察颜观色不再多问,齐齐跪倒:“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对着自己的贴身小厮,许王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对添寿道:“赏你们上等赏封,再叫陈氏。”忽然停下:“喊陈氏来。”
殿下要自己交待她!
陈氏不一会儿就来,她昨夜听到殿下要强公主的消息,又是担心殿下真的做了,又担心殿下有事,殿下要有事,这里的人全玩完,也弄得一宿没睡。听到殿下喊,不知道什么事,总之心里不太安宁。她也明白若问容枯事,先看面上色。
进门前心里打着小鼓,殿下喜欢?不好!公主出身尊贵,娘家强盛,再得殿下欢心,房里别人还有活路?殿下不喜欢?不好!又要让自己去侍候公主,过如履薄冰的日子。公主虽然一次没有让见过,但是每天必去三请安,陈侧妃如见老虎。
总之殿下喜欢也不好,殿下不喜欢更不好。
见门槛在即,陈氏一只脚踏进去,另一只脚还在门外,先小心谨慎地偷看许王一眼。殿下坐在书案后,背光而坐没有看到表情。陈氏对自己安慰的道,不喜欢也不是喜欢,这样就好。
过去行了礼,许王没有让她起来,就让她跪在地上对她开了口:“公主说你的属相不好,你不必她面前请安侍候,回去也不必请安,在你房里呆着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想好自己在外面的别院,以后让陈侧妃呆在别院里,等自己一切事情安置停当不怕什么岔子,再让她侍候纪沉鱼不迟。
孙侧妃,是没有见过纪沉鱼的。
说过就让陈氏出去,陈氏纳闷半天,这算好事还是不好?
闷了半天才一怔,喊过自己的丫头:“怎么还不起程?”难道殿下抛下自己!丫头笑回道:“殿下说公主病了,在这里休息一天。”
陈氏心下黯然,这还是喜欢上了。前几天还没有因为公主的病不赶路,还说公主病了,路要赶得急,这里缺医少药,菜也不多,请公主速速登程。昨夜过了,这就体贴上来。
门外有人问:“陈姐姐在吗?”是孙侧妃过来。陈氏忙着起来让她,有心同她打听消息,含笑问道:“妹妹才去侍候过公主?公主可好些?”她想知道孙侧妃的属相好不好。
孙侧妃对她直摆手,陈氏会意,让丫头们出去,再请孙侧妃坐得近些,孙侧妃悄声问:“姐姐可见了殿下?”
“见了,”陈氏心里一惊,想在孙侧妃面上找找答案:“也见了你,也说你”她下半句还是咽回去。
孙侧妃有些气不平:“公主有那么多的丫头,陪嫁一百车,宫人就有几十人,怎么还算计我的丫头!”
“啊?”陈氏一愣,急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孙侧妃也不笨,见她神色和自己不一样,也愣住,试探地问:“你的丫头倒还在?”
陈氏和孙侧妃也一直面和心不和,不过陈氏在先,孙侧妃在后,经过纪沉鱼的陈侧妃想想孙侧妃没有纪沉鱼那么跋扈,偶尔也笼络她。
此时两个人话说岔了,陈氏知道自己说话急了,忙缓和一下先笑着。孙侧妃知道自己话说得鲁莽,没打听清楚就先说出来自己的不满,后悔着正想如何掩饰。
“你,”
“我,”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碰在一处又同时闭嘴。尴尬的再笑一笑。陈侧妃决定先说,不舍一些话,怎么会得一些话,她黯然神伤:“殿下说我属相不好,说我冲撞公主,让我不要去侍候。”孙侧妃大吃一惊,先是一喜,公主不喜欢她?再就是一愁,她从此可以少件差事。再一喜,公主不喜欢她,以后也不要她去,她就少见殿下。来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殿下对陈侧妃过于自己的喜欢,细数过陈氏和殿下见面的次数说的话,不比自己多。
这是在外面,大家住一处,孙侧妃想数明白很容易,都不用收买下人,自己在窗户眼里张望数着就行。
再又一愁,见过安陵王宫,见过安陵人的傲慢,侍候公主不见得好事,不侍候公主也不见得是坏事。
她到底年纪一般,这喜了又愁的心思面上没有,眼中一一闪过清楚无比。陈侧妃冷笑:“妹妹有什么话儿要对我说?”
别人都说了一件,孙侧妃不说也不好意思,哪怕是件假的也要来上一件。她低头想想,假话倒有,不过自己的这件事自己就是不说,陈氏也会知道。她委屈地说出来:“殿下说我的丫头好,要去侍候公主。”
陈氏愕然!半天嘴张开回不去!慢慢嫉妒地道:“染雪和离花,是以前侍候纪侧妃的,是两个得力的人。”
陈氏经过迎亲这两个月,一些细小事情让她明白殿下的丫头是喂不熟的,也不能让心腹人。比如刚才让她们出去,她们是出去了,可是外面一定听着,陈氏无可奈何,也从来不告诉孙侧妃,巴不得她和自己一样想收买丫头,也碰不少小钉子才知道。
有些人,自己吃过的亏,总是希望别人也吃。
孙侧妃嘟起嘴:“就是!我多喜欢她们,再说公主侍候的人不少,殿下又送两个去,人家肯要?唉,希望公主今天晚上退回来。”
两个侧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有一句话在心里没有问,殿下和公主真的圆了房?就在这荒山野地里,前不接村,后不接店的地方?
公主您能不能有点儿身份和尊严!许王殿下一天喜洋洋,他理过自己的思绪,把纪沉鱼是公主,和以后夫唱妇随想得无限美好。亲自去驿站厨房里看了供给公主的菜,他们带的路菜不少,样样不缺,不过许王还嫌不够,雪天里骑马带着人出去,亲自射下一只雪鸡,命人烤好给公主送去。
中午公主不见他,许王还美滋滋,女孩子黄花才破,害羞是难免的。他一想到纪沉鱼还是完壁身,就喜欢得不能自己。用过午饭,吩咐小厮:“取让你放的红木匣子来。”不一会儿取来,是个三寸见方,并不大的红木盒子。四角镶铜珠,刻着有花纹。
打开来,里面是一个红绿宝石镶翡翠的白玉簪,玉质近于象牙色,天然有一道凤尾花纹。这是先皇后的遗物,原本是给安陵公主的聘礼,许王知道纪沉鱼还在,生气以后单独留下来,准备找到纪沉鱼,她讨人喜欢呢,就给她,不讨人喜欢呢,就等到纪沉鱼讨人喜欢的时候再给她。
现在不必放了,许王看了一遍,亲手放好,让添寿拿去送给公主,再约晚上用饭。添寿不一会儿回来,还是那一句:“公主说晚上她要自己用饭,让殿下不必过去。”殿下又碰钉子,小厮们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但是也怕殿下脸上下不来。
许王丝毫不放心上,一笑了之。添寿出去,耳朵尖的听到房中有一句自语:“总是害羞可怎么成!”
纪沉鱼是害羞吗?她快气死了!此时要问她有没有欢娱,她会说有!可是被人强,理当生气!
张氏不识趣,又在说个不停:“我看驸马很喜欢公主,这样也好。如果他懂事,可以利诱他,对他说扶他登皇位,不过年贡品从今年起要增加。还有公主你,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你想来没有学过如何对待男人,从今天晚上起,老奴。”
“啪!”一个木头如意,原本是驿站里没有收拾走。纪沉鱼抓起来往张氏脚下一丢,怒急攻心,眼睛都红了:“你对着它教吧!”
张氏不生气,她的职责原先是送假公主到云齐后杀了她,现在则是受晋王命,一路教导,再想法子把她接回。张氏出身安陵大家,世受皇恩,久懂国事。鉴于安陵国有公主和亲的先例,把她指给安陵公主当奶妈,其实是为天下着想,不管公主以后嫁给谁,张氏是公主的好帮手。她见许王喜欢假公主,这不是正好?在公主呆在云齐的时候,或许在自己的指点下,可以轰轰烈烈成一番事业。当然,她现在性子拧,自己不用生气,一切慢慢的来,以后主宰云齐的,其实是自己。
她捡起木头如意放一旁,一针见血道:“你生气也没用,你的元帕已经在驸马手中。”纪沉鱼泄了气!
公主起身后,发现身下锦褥有一个洞,那洞不大不小,正好把元帕割走。而别处,点滴也有血丝,并不明显。
守礼这个无赖几时干的这种事,纪沉鱼半点儿不知道。她没有把许王后来送的香喷喷雪鸡,首饰等扔走,是张氏在,张氏主宰一切大局收下。
纪沉鱼已经足够坚强,如果是别的事,她可以开解自己,想出办法。可这是让人羞耻的东西,而古人又有显摆元帕的恶俗。她在房里愁眉苦脸,从下午一直坐到晚饭后。
入夜,驿站里挑起灯笼。为庆贺殿下喜事,原本就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许王嫌喜气不足,白天让人挑去部分灯笼上纱,围以轻绡,更为明亮些。他在这明亮下走来,带着染雪和离花两个丫头。小鱼儿冒充公主不管是什么用意,身边全是安陵国的人许王不放心。
高望在房外,见到许王来,白光一闪拔出剑来。廊下卫士一起举戟:“止步!”殿下才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不想和他们一般见识,又愿意帮纪沉鱼把公主体面装下去,站住朗声道:“为我通报,驸马回来了。”
不大点儿的驿站,许王殿下的话人人听得到。平陵长公主原本开窗赏雪,不吩咐人,自己动手把窗户啪地一关,告诉丫头们:“睡觉,咱们快睡觉。”管你们怎么闹去。
隔壁“啪啪啪啪,”全是官员们关窗户声。
高望冷着脸:“请驸马候着!”转身去过再出来,粗声大气地道:“公主有命,驸马别处安歇!”许王这才觉得不对,他静下心来想一想,再次要求:“请为我通报,说我有要事见她!”
纪沉鱼听到通报,顿时紫涨面庞,心里闪过“元帕”两个字。她恼羞成怒,当着高望的面拂袖:“告诉他,本宫睡了!”
再坐下来捧起面庞忧愁,那元帕,可怎么拿回来?
许王再次听过回话,知道纪沉鱼是认真的。他不走,原地站着闪过一幕幕事。自己的疼爱,小鱼儿的离去,韦明德紧追不放,小鱼儿还是溜走,洞房花烛夜她明知道是自己也不肯接纳,路上一直躲避不见。殿下腾的火气冲上脑门,她压根儿就不要自己!
要只为害羞,许王柔情还有。这是被人嫌弃,许王丢不起这个人,也不能丢!他和高望冷脸对冷脸,腰间本佩的有剑,旁边又有他的兵,殿下抽出剑来,一声龙吟响动院中,廊下院外顿时涌起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来。
平陵长公主把绫被裹紧,命自己的丫头们:“谁也不许开门!”官员们更是瑟瑟,连大胆到窗户下面听的人都没有。
剑光对剑光,冷眉对怒目,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
张氏在房中责备纪沉鱼:“殿下喜欢你是好事,何必弄到如此地步!公主!”她略提声音:“请出迎!”
纪沉鱼拍桌子:“我是公主,你是公主!”张氏明着不敢和她争,外面许多人都不明真相,晋王虽然派了高望来,高望知不知道,张氏从来没问,她没有问或泄露的资格。
她脸色灰得难看,纪沉鱼毫不让步,唇间还有冷笑:“公主我现在吩咐你,去劝驸马走,让他不要打!”也提了声音:“打起来唯你是问!”
“公主殿下,要么请出迎,要么我血溅此地!”隔着房门,守礼的嗓音遥遥而入。张氏幸灾乐祸:“他不要我去!”
仿佛能猜到房中事,守礼再次道:“你再让宫人来见为夫,我就杀进去!”张氏笑得更冷冰。
纪沉鱼脸色很难看。
许王没有耐性,桌上才倒的茶水还没有冷,外面高望就大喝声起:“驸马你敢动手!”北风声迅速被卷入刀剑声中,天地间再没有别的声音,只有刀声剑声人声呐喊声。
纪沉鱼还能再等吗?她立即往外面去,张氏跟在后面。到了外间,又跟上十几个宫女。走在前面的打开帘子,高声通报:“公主殿下驾到!”
忽然,刀声也没了,剑声也没了,风声响起,弱弱的不敢再强。众人眼光看向锦帘处,珠围翠绕中,这位公主现出真身。
出来得匆忙,面上并没有面纱。人人看得清楚,她面色苍白,不是体弱就是气虚,这是气的。但是美貌,杏眼红唇。
许王心疼地走过来扶住,柔声道:“可累着你了?”他心里知道与昨夜有关。纪沉鱼眸子里又是难过又是指责又有忧愁,就快垂下泪水:“我累了,只想一人独睡,请殿下不要逼迫。”
许王答应下来,但是有一件事他不让步,回身以目示意染雪和离花近前,这一次他是商议地口吻:“公主自有使唤人,但是我有我的心意,这两个丫头伶俐乖巧,送给公主陪伴身边。”他扶着纪沉鱼手臂的手捏了一下,纪沉鱼没有想到他是为这个一定要见自己,她轻咬住嘴唇,又羞又难为情,低声道:“多谢殿下。”
许王松了一口气,又得寸进尺:“我送你进去,”把纪沉鱼扶起房中,以手摸摸她额头并不热,亲自展被看着她睡下,含笑相望一眼:“好好歇着,明儿不好,明儿还歇着,咱们不急着走。”
“别,”纪沉鱼喊住他,眸子垂下不敢和他对望:“还是走吧,我想早些到。”许王喜上眉梢:“是是,自然是早些到家的好。”说了这两句话,他又不想走了,负手伏身轻问道:“你喜欢怎么收拾王府,告诉我,我让人早回去收拾好等你。”
他深情若水,又生就容貌姣好,殷殷探问中关切关爱。此情此景,让纪沉鱼羞羞答答,还是不敢看他,声也若蚊讷:“我都喜欢。”
许王满意地笑了笑,到底还是有羞涩的成分。见她娇娇怯怯是难得的,虽然动心也不敢再怎么样,伸出手爱怜的抚了一把她的头发:“那等咱们到家,有你不喜欢的再改去。”
“嗯。”纪沉鱼抬眼往外面看,提醒他出去。许王笑了:“撵我走,我就走。”这才走出来。见染雪和离花夹在宫女队中,许王当着张氏又交待几句:“听这里姑娘们话,不懂的多请教妈妈们,不要让公主不喜欢。”
染雪和离花应声是,张氏干瞪着眼看着他离开没有办法。以后房中多了这样两个人,再和公主说话都不方便。
她劝纪沉鱼接纳许王,只是想以她身子换自己的功绩,出来这样的结果,张氏只能接受。回到王府去一样有别的丫头在,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夜静下来,高望在房门外守着一动不动,风声大起来,又恢复平时的肆虐。陈氏如断了骨头,从窗前软下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自从发现丫头们不是自己人,陈氏不再让丫头留房中。此时她惊恐万状,张嘴想喊丫头,又慢慢合上。
她一开始也不敢看,后来听到公主出来,忍不住好奇心看了一眼。这一眼,刻骨铭心!
锦帘下的公主,高贵的公主,是纪沉鱼!
没有面纱,也没有过多妆束,陈氏不费功夫的认出来。她惊得魂飞魄散,人伏在窗户上当时就动不了。
是殿下如此安排?难怪在南亭渡口纪氏一个人也能逃走。陈氏的心随着这个思路去转,唯恨许王太偏心。
她没有想到世上有相像的人这一种说法,反而恨上许王。至于纪沉鱼如何瞒过安陵国,陈氏不管。
嫉妒像无数虫子在她心里爬,她泪流满面,难道不让自己侍候,是怕自己看出来!推想一下殿下不让自己去侍候的时间,陈氏更想得歪,是这两天才换过来的人吧。原来的公主哪里去了?
她这才想到纪沉鱼可能和公主长得相像,不过随即抛开,再怪殿下偏心。
各人心思在心中,就这么过了一夜。许王一早起来,过来看过纪沉鱼,见她坚持要走,出来让人启程。
第二天歇在半山腰上,许王打迭起柔情无限过来,纪沉鱼早早睡下,忽闪着眼睫,泪水一滴垂在睫上,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不忍,她还是那句话:“请殿下不要逼迫。”
“鱼儿,”许王含笑劝道:“头一回是不好,再来你就会喜欢。”他握起纪沉鱼的手:“相信我,”再悄声道:“那天我已经轻手轻脚。”
纪沉鱼觉得他的手很有力量和温度,不急着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他的人留下,纪沉鱼打心里不愿意,梗在她心里的,是这是一个古人,他再喜欢自己也是有限的,纪沉鱼,怎么会和别人争枕席。
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纪沉鱼发动自己全身的表演细胞轻泣道:“我累了。”许王无奈,只能把她归于洞房夜恐惧症。这一条也扯得过去,于归之日理当轻怜蜜爱,有几个像殿下这样强着来的。许王又爱又怜:“好吧,我别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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