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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他渐渐的明白了许多事,但是却越来越后悔。
那绵长的细雨结束的那一天傍晚,服下了仿制凰血金丹的卿月悠然转醒,然而她却感觉全身无力,如身在冰窖般的寒冷彻骨。她起手,却发现那修长的手指不知为什么竟然白得近乎透明,就像那快要消散的霞光般,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然而触及之处不是伤口,不是鲜血,而是丝滑的绸布,绸布上绣着简单的花纹,那花纹仿若是宫祺衣袍上的……
她下意识的环视四周,然而只看见一团火焰前席地而坐的道士,道士肩上蹲着一只一尺来高的无精打采的小猴子。
橘色的火焰明明灭灭,一晃一晃的在道士脸上投上大小不一的光影。
宫祺呢?
她第一个的念头便是寻找宫祺。
一时间她忽然惶惶不安起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唯一熟识的便只有宫祺了吧。
这个与她共患难这么久,甚至经历过生死的同伴。
这个为了救她把自己的命魂抽出来给她的少年。
她想要起身,然而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她的身子如棉花般的绵软无力。
“在找宫祺?”道士看见卿月醒过来后没看到宫祺的样子心知她是因为没看到宫祺而不安。
“他……他去哪里了?”卿月嘶声道,她不经没有动弹的力气,就连说话也是茆足了全身的力气。
道士理了理道袍站了起来走到了卿月跟前,卿月之所以醒来后没有力气是因为他在宫祺走后在卿月身上下了软骨粉。
“他出去为你寻找食物去了。”道士笑着说道。卿月在近距离的看到道士的面容与那猴子时不由得震惊无比,她指着道士颤声道:“你……是你……”
那猴子在看到卿月的瞬间“吱吱……”的叫了起来,而后在道士肩上蹦跶着,似乎见到了什么熟人。
“你认识我?”这回轮到道士惊讶了。
卿月皱了皱眉,这道士分明就是当初在妖帝故居落霞宫前她落入妖帝设下的阵法与宫阳一同见到的那个偷了妖帝的妖兽被妖帝打伤的道士!
而他肩上的这只猴子分明就是韩十三的那只十四!
不过这道士却是不认识卿月的,因为当初卿月见到他时是再妖帝的记忆中,是在妖帝过去回放的暮景中,在那里的他不过只是妖帝记忆中的一道虚影罢了。
卿月抿唇不言,不知道该怎么向道士解释。
不等卿月回答道士便兀自问道:“你身上可有七霞玉鼎?”
卿月有些茫然,七霞玉鼎?她似乎都没有听说过。
“别想瞒我,我在你身上感应到了那宗宝物的气息。”道士见卿月缄默不言以为她是想刻意隐瞒。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七霞玉鼎……”话刚出口卿月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七霞玉鼎?她身上唯一与鼎有关的便是在玉池仙宫所得的玉鼎碎片……莫非……
“嗯?”道士目光一凛显然是不信卿月的话。
“你说的是玉池仙宫的宝物?”卿月试探性的问道,那碎片在她身上这么久似乎除了在白骨地发现它可以规避邪物以外似乎就没有发现它的其它用处了。
“正是。”
听见道士的回答卿月已经确定了道士所说的就是那玉鼎碎片,她说道:“你所说的那宝物确实在我身上,但是,如今不过只是一堆碎片。”
道士并不惊讶而是笑着道:“我知道。”
卿月有些不明白,这道士似乎是对那玉鼎有兴趣但是呢却又似乎并不想得到它。
“七霞玉鼎在多年前被妖帝毁于玉池仙宫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我之所以向你问起并非是想得到它。”道士语气缓和了一些。
“那你……”
“你可听说过通天镜?”
卿月一惊,莫非这道士也发觉了她身上有通天镜碎片?
不等她回答道士接着说道:“传说万载前通天镜嵌于玉池仙宫的后山,是天,人,妖三界第一至宝。传说在那通天镜前生有三物,分别是七霞玉鼎,神兵树,玉猫雕像,这三物皆是在无尽的岁月里天然形成的,都沾染了通天镜的部分神力……”道士顿了顿,接着道:“玉池仙宫为了防止这三物被盗于是命一条神龙看护着,后来妖帝闯入玉池仙宫在夺十大天兵的时候毁掉了七霞玉鼎,击碎了通天镜,打伤了神龙,并且将那神兵树与玉猫雕像带走了,后来不久玉池仙宫便覆灭了……”
道士神情凝重的讲述着,卿月听着一头雾水,她还是不明白这道士问起那玉鼎碎片到底意欲何为。
“传说妖帝带着十大天兵回到妖界后曾预言自玉池仙宫取走七霞玉鼎碎片的人,会颠覆整个妖界。”
道士淡淡的一句话却似惊雷响彻在卿月的耳边,取走七霞玉鼎的人不就是她么?
颠覆妖界?妖帝的预言?
这句话若是在她来到妖界前听到她一定会嗤之以鼻,当做笑话的,然而在见过了妖界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后她却不得不信服并且感到震惊了。
她去过落霞宫,亲眼目睹过妖帝的记忆,她深知妖帝是怎样的强者,更何况,一个“帝”字又是谁人敢随意冠名的?
第八十六章:暗滋情愫
“很意外吗?其实我也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妖帝预言中的那个人竟会是个女子……”
“至于预言什么的,不一定会是真的吧。”卿月还带着一丝期许道,她不想成为那个传说中可以颠覆整个妖界的人,一点也不想。她只想回到她的亲人身边,与至亲平静而安适的生活着。
那原本就是她应该去过的生活难道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从灵魂深处缓缓升起了一丝倦怠,就连这百世轮回的灵魂也厌倦了么?
“你难道一点也不渴望成为像妖帝那样受尽敬仰的强者吗?”道士看到卿月的反应有些奇怪道。
“不想,那样太累了,更何况成为强者就是最好的吗?要知道站在那样的位置,该是会多么的孤独。”卿月摇了摇头,她想起在妖帝记忆中看见的那一幕幕,妖帝经历了那么多,那么的努力才成长起来最终爬上你顶峰,然而从始至终他也不过孑然一身,身边除了妖兽与仆人以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得到再多的宝物又如何?力量再强大又如何?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连那些曾经的敌人也一个个被他打败,抹杀,到最后,就连足以匹敌的人都没有了。
“没出息。”道士好笑的点了一下卿月的额头,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没野心的人,是这丫头太单纯无知还是将一切都看穿了?
“你是不会明白的,那种曲高和寡的孤独与凄凉。”卿月没好气的白了道士一眼而后说道。
“不管你到底是否想要做那个颠覆妖界的人,我都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道士不再与卿月废话说起重点来。
这才是他对卿月用软骨粉的用意,他要卿月的一个承诺。
“什么事?”卿月问道。
道士微微弯下腰附在卿月耳边小声的说着。
听罢道士的话卿月骇白了脸,而后厉声道:“我不会答应你的。”
道士笑了笑像是早就料到卿月会有这样的反应一般,他淡笑道:“杀了你们两个对于我来说应该不是难事。”道士阴笑着,脸上表情便得狰狞恐怖。
“你不怕一会宫祺回来后我将一切告知于他么?”
“只要你到时候有力气对他说话……”
卿月面色颓然,她感觉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子也似悬浮般的越发无力了起来……
道士的软骨粉会让卿月明明醒着但却有口不能言,四肢无法动弹,并且让宫祺无法察觉卿月是被他动了手脚。
卿月瞪着道士,然而却没有别的办法。
她沉吟了半晌,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我答应你。”她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以她的力量想必足以击杀道士了吧,到时候她就算不履行承诺那道士也一定拿她没有办法。
“希望你会遵守承诺。”道士阴阴的笑着,他望着卿月的目光似乎映入了卿月的内心,将她的想法看了个透彻,但是他却并没有揭穿。
卿月瞳孔微缩,她知道道士绝不是那么好骗的,正当她还要问些什么时洞口出现了一道顷长的身影,卿月偏头望去,顿时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欣喜。
看见那道身影后道士一回头对卿月吹了口气,而后卿月感觉身上那种无力感如潮水般褪去了……
那个身影走到火堆前将三只挣扎不休的灰色兔子扔在了地上而后大步流星的朝着卿月走来,缺了一角的衣袂被洞口辗转而入的微风吹动,随着他的步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美好的弧度,他唇边含笑,俊美的脸庞上看上去那么的柔和。
“你们在说些什么?”宫祺看着卿月与道士脸上古怪的神情有些奇怪。
“没什么,只是卿月丫头一醒来没看到你正着急呢。”道士拍了拍宫祺的肩膀,脸上带着一抹暧昧不明的笑容,而后起身回头望了卿月一眼后便朝着火堆走去。
“丫头,记牢你的承诺。”道士暗中传音对卿月道。
原本因为道士那一句话而面色有些绯红的卿月听到道士的传音后身子一僵,她想道士手中一定还有什么强大的底牌,强大到即使她强得可以颠覆整个妖界也足以逼迫她兑现承诺。
然而,到底是什么呢?
“卿月,怎么了?”宫祺看着卿月脸色不好问道。
“没……”卿月尴尬的笑了笑,微敛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慌乱。
方才她与道士的话她是不会告诉宫祺的,因为现在的宫祺还不足以与道士匹敌,被他知道了只会给宫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宫祺明显察觉了卿月的不对劲,但是呢他却没有追问,既然是她想要隐瞒那么他便配合她吧。他下意识的余光望向蹲坐在火堆旁给将兔子清理干净后架着烘烤的道士,心想找个合适的时候避开卿月找道士问个清楚吧。
“伤口还疼吗?”宫祺看了看包着绸布的卿月的脖颈问道。
“不疼了。”卿月笑了笑,像一个孩子一般干净澄澈的笑容映在宫祺静如清潭的眸子中,那么真切的触动了宫祺的心,那原本模糊的感觉一下子清晰了许多。
宫祺下意识的揉了揉卿月的头,眼中露出了微不可见的宠溺。
他陪伴这个女子从东陆到南陆,再从南陆到人间界再到西陆,一路上不知不觉竟然积攒了这么多的回忆。尽管她很弱,都是在被保护与被拯救,但是在她有力量时却也从未抛弃过他。
初见时沉静的她,在暗室颓败的她,在分宫即使重伤也要带着他一起走的她,在月凌寨翩若惊鸿的她,苏醒后如孩童般童稚天真的她……这一幕幕一重重的她的剪影在他的脑海中不停的浮现着,交替着,不知何时她的身影早已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卿月微微一愣,她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宫祺露出这么让人窝心的表情,心里莫名的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那颗尚未成熟的少女之心似乎在这个傍晚,在少年的一个细微的表情中一点点被触动了。
然而此时的他们却并不知道那种感觉究竟因何而起,更不知道会就此沉沦……
看着宫祺和卿月亲密的样子道士浅铜色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他的目光似乎透着宫祺与卿月看见了另外两个身影……
似乎,是他记忆中曾经的自己与那个人。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边环境迅速的变幻着,宛如时光倒流般回到了最后那日……
“玉修,你快走……”那个人一身金丝孔雀羽衣华贵无比,然而衣襟却满是鲜血,她绝美的脸上狰狞无比,满口鲜血的冲他吼道,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充斥在空气中,似乎带着沉重的压迫力。
那鲜红的血顺着她的下巴流淌至她的脖颈,锁骨……如绵延的溪流般,缓慢而不停的流动着。
他捂着脖颈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面色苍白,看着眼前几近失控的她,面色沉痛无比。
这时门外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将一柄长剑递给了他,长剑上花纹繁复,剑刃上染上了深蓝色的不知名的液体。
“杀了她!”男子昂着下巴冷着脸指着她对他下令道。
他咬着唇,一动不动。
蓦地她跌坐在地上,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口中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不行……不能再错下去了……”
那对鲜血猛烈燃烧的欲望却不停的撕扯着她的理智。
她的华服此时被鲜血染得失去了原本颜色,那雍容的华美被动的被杀戮的血腥牢牢的掩盖了,就似她被心魔控制了一般,身不由己。
她苦苦挣扎着,她不想再伤到他了。
她望着男子手中那沾染着深蓝色液体的剑,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