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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久远的记忆了,久远到常恩已经忘记之后的事情。
要杀人吗?
犯得着杀人吗?
就为了这点屁事儿,犯得着杀人吗?
相同的问题被并不相同的人在不同的世界中问出来,
带着一丝陌生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记得老合在大布鸽入狱之后很是消沉了几年,双鬓隐约出现了白发,曾经疯传的老合要晋升年级主任的小道消息也没了踪影。
那是老合的心病。
现在,张大力醉眼朦胧的看着常恩,常恩低头盯着沉默着,何小婷同样低头沉默着。
要杀人吗?
像困在牢笼里的野兽一般不断厮杀。
常恩经历过这样的生活,那个世界已经处在灵气复苏之中,能力者们在潜伏在阴影之中蠢蠢欲动。
像极了现在的处境,不,似乎现在比那时候还要糟糕。
“哈,李春梦,你怎么会杀过人呢。”
“就你这怂样,估计怎么拿刀都不会吧。”
似乎是为了打破眼前的尴尬,张大力夸张的大笑两声,然后带着烧饼油脂的大手狠狠拍在了常恩的肩膀上,于是常恩有些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懂,我当然懂。
我还知道,杀人有时候并不需要武器,只需要几句话,短暂的意识操纵,便不会留下痕迹。
可这实在是一个无法对张大力诉说的秘密,于是常恩继续沉默着,于是张大力扭头看向了何小婷。
“何小婷,你也没杀过人吧。”
张大力的酒意似乎在一瞬间消退,清醒的目光看向何小婷。
“张大力,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杀人呢。”
于是装出醉眼朦胧的模样,狠狠推了一把张大力,露出一个迷茫的笑容。
常恩知道这是何小婷在装醉,第一次相认的时候他见识过何小婷的酒量,几是海量。
酒呵。
今晚的谈话,似乎这不知道名字的酒已经成为了最好的遮掩。
“好的很,都是干净人,咱们就说敞亮话。”
“是不是一零级二班吗现在就咱们三个,那么咱们三个定个同盟准则。”
张大力又拿起酒坛,狠狠晃了晃,坛中余酒似乎并不太多了,勉强为三人各自倒上半杯。
“同盟准则?”
何小婷瞪大了眼睛,似乎听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提议。
“是的,也可以叫君子协议。”
张大力点点头,再次拿起一个肉烧饼,他的饭量似乎也和前世一样,常恩在心里想着。
“洗耳恭听。”
常恩同样拿起烧饼,狠狠咬下一口,囫囵的说着。
“六个字,不要互相杀戮。”
肉烧饼撕扯成两半,折叠之后再折叠,揉搓成一个面团,狠狠吞下,然后清晰的说道。
“那么,那个该死声音的呢?”
何小婷皱了皱眉,首先问道。
“我来搞定。”
轻轻拍了拍手,很认真的点点头,
“你们相信我吗,梦,小婷。”
端着酒杯看着常恩与何小婷,
我来搞定。
呵,又是一句如此熟悉的话。
是什么时候听到的这句话。
似乎同样也是在很久之前了吧。
常恩端着酒杯,看着杯中的酒面清晰倒映着自己恍惚的面庞。
记忆之门轰然打开。
……
……
篮球场上,一零级二班对阵一零级八班,决赛。
比分69:82。
时间还剩四分钟。
八班中锋狠狠撞开瘦弱的竹竿儿,篮下打板,球进,2+1.
暂停。
“防守,防守,防住他们中锋!”
老合冲着竹竿疯狂喊着。
“老师,那人跟他妈猪一样,我顶不住。”
竹竿有些委屈。
“死顶!”
老合咆哮着。
“合老师,让我上吧。”
张大力的脚上敷着冰袋,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你脚?”
老合看着张大力,有些犹豫。
“没事,小伤。”
张大力夸张的狠狠跳了一下,然后一阵呲牙咧嘴,巨痛。
李春梦知道这不是小伤,张大力的脚是在昨天半决赛崴的,一次抢篮板落地时踩在了防守球员的脚上,今天上午李春梦刚看过,张大力的脚肿的像猪蹄一样,球鞋都穿不下。
“让我上吧,快毕业了,大家伙儿能并肩子一块干的事儿没几件了,我想给咱班再赚个念想。”
张大力看着老合,恳求着。
“大力上,竹竿下来。”
老合咬了咬牙,大手一挥。
“大力,顶住八班的胖子,我要篮板,上去试试,别勉强……”
李春梦冲着张大力说道,又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张大力的脚,补上一句。
“放心,我来搞定。”
张大力活动着筋骨,看着李春梦笑了,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八班中锋禁区内接球,想要投篮,被张大力狠狠把球切下,传给李春梦,快速反击,上篮,二分。
八班中锋打板投篮,张大力死卡住位置,双手高举,投篮偏出,张大力高高跃起抢到篮板,快速传给李春梦吗,李春梦带球,分给邋遢大王,邋遢大王上篮,球进,二分。
张大力篮板,分球给李春梦,李春梦突破。
张大力篮板,分球给李春梦,李春梦传给赵科比,赵科比变相过人,球进。
张大力造进攻犯规。
张大力抢断。
张大力篮板。
张大力再篮板。
再次传给李春梦,带球过冲刺,停在三分线外一步,高高跳起投篮,三分,球进。
终场哨响。
一零级二班VS一零级八班?100:99
老合带头跳动着,一零级二班全班沸腾,何小婷的眼中全是李春梦绝杀的背影,王大福站在人群中嫉妒的盯着李春梦。
“梦,我搞定了。”
张大力瘫坐在球场上,看着走向自己的李春梦,咧嘴笑着。
……
……
记忆之门轰然关闭,熟悉的话语留在了那段久远的回忆中,可又再次出现在耳边。
“你们相信我吗,梦,小婷?”
呼唤着两个人的名字,再次说起许多年前那句相同的话语。
“我就是……我就是想让咱们同学都干干净净的,两世为人,可终究还是个人样。”
“我不想看到我的各位老同学们因为一个愚蠢的什么东西变成嗜血的野兽,我希望咱们每次端起酒杯的手都是干净的。”
“剩下的那个东西,我来搞定,抢在它杀死我们之前。“
张大力的左手紧紧攥了攥手中的半块烧饼,右手高高举起酒杯等待着。
啪。
是碰杯的声音。
“我信你,张大力,我等着你搞定他。”
常恩举起酒杯,与张大力的酒杯相碰。
我信你,张大力,只是我在我的生命没有被威胁的前提下,我不会杀人。
常恩在心中悄悄说着。
“我也一样。”
何小婷有些僵硬的举起酒杯,说着。
“真好。”
三只酒杯重重的碰在一起,张大力长舒一口气,似乎刚才的等待依然也让他神经有些紧张。
两世为人,不同的面目。
芥蒂与防备始终存在。
即便只有一丝丝的痕迹。
“好了,现在说一下,这里是我的安全屋,你们如果有什么消息传递给我,就在柜台上写下一个‘禾’字,第二天晚上我会出现在这里与你们会面,记清楚了,是一个‘禾’字。”
张大力再次强调着这个联系方式,依然是那般缜密与仔细。
原来这里是张大力的安全屋。
常恩恍然大悟,记住了这间过分狭小的酒屋。
“李春梦,拿你手绢。”
“何小婷,拿你雨伞。”
“时候不早了,咱们散会,一个青石府衙的捕头与两个探视衙门的官员把酒言欢到深夜,总是不合常理,咱们现在结束。”
依然带着前世粗中有细的谨慎,依然是前世那副说说做便做的习惯,张大力把手帕与雨伞交还给常恩与班花,做势欲走。
趴在柜台上昏睡的老泥鳅依然昏睡着。
“我送你们。”
班花接过雨伞说道。
“不啦,你那车又小又香,熏的我鼻炎都犯了,阿嚏——”
似乎张大力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这具身体真的又鼻炎,于是夸张的打出了一个声音颇响的喷嚏。
“梦,陪我走走,我想你了。”
胳膊挂在肩膀上,做出了一副留下常恩的架势。
可他刚刚说过要与探事衙门的人避嫌。
“张大力,你还和从前一样,老是跟我抢李春梦。”
似乎并没有察觉这矛盾的举动与说辞,于是何小婷笑呵呵的说着,做出一副无奈的架势,一个人出了门。
马车一直等在门外,似乎有稀稀拉拉的声音传来,店外下起了小雨。
“哎对了,何小婷……”
何小婷走到门口的时候,张大力突然喊住了何小婷。
“你爸这些年身体还好吗?”
问出一个与今晚毫无联系的问题。
“嗯……还好,就那样呗。”
何小婷含糊着的说着,没有告别,匆匆出门,上了马车。
常恩清晰的看到雨还在下着,何小婷没有撑伞,一头扎进了马车里。
然后张大力与常恩站在门外,目送着何小婷的马车离开。
然后在下一瞬间,张大力将常恩猛然拉回门内,关上门,
“梦,刚才的联系方式作废,如果你想见我,就在前台的纸上写下一个木字,记得,是木字!”
张大力严肃的看着常恩,一字一句的说道。
由禾字改为木字,仅仅是在三人散会的片刻之间,张大力改变了就在片刻前定下的联系方式。
“为什么?”
常恩佯装意外的问道。
“因为何小婷撒谎了。”
张大力一字一句的说道。
“撒谎?”
常恩继续佯装意外。
“何小婷的父亲已经死了,死于三年前,也就是咱们毕业的第七年,是那年的7月25号晚十点,死于自己家中,那天局里收到一个匿名报警电话,说名泉佳苑有命案,是我出的现场,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现场,何小婷的父亲,一个人,活生生的抠烂了自己的脖子。”
“梦,你见过这种死法吗?”
张大力看着常恩,有些失神的问道,似乎三年前的那桩命案像梦魇一般依然困扰着这位如今的青石城捕头。
见过,当然见过。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就是我报的警啊,张大力。
常恩看着失神的张大力,在心里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