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何以有羽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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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第七天。每一天,贾洋都必须见到朱晓彤。晓彤真是一个极为难得的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最开始没有发现呢。

    他们总是偷偷地见面。晓彤不想让妈妈发现。她总是要等到妈妈出门以后才开始梳妆,把自己打扮成贾洋没看过的另一副模样,有时很俏皮,有时又很甜美,有时很文静大方,有时深沉复古。需要添置更多的衣服、裙子和外套,以及漂亮的发饰等各色饰品。晓彤在衣柜里翻找,发现了高中时的旧书包、旧牛仔裤,旧书包还是清洗过后再也没有用过的样子,很想把它们全部扔掉。可是拿起它们的一瞬间,想起了刚来到这里和妈妈节俭着过日子的那段生活,便只是把衣柜合上了,东西仍留在那里。

    和贾洋约好了下午去看电影。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走进电影院,碰巧坐在相邻的位子上。晓彤想象了这个画面,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他们会不小心同时把手伸进爆米花桶里,然后触碰到对方后尴尬又害羞地收回吗,还是,不知情地用同一根吸管,喝同一杯可乐,或者,在黑暗中摩挲着指尖、手背,直到全身痒酥酥的?朱晓彤用力晃了晃脑袋。真不应该读太多的小说,那些装模作样的试探和调情,早就在心里彩排了无数次,现在从各个黑暗的角落冲出来,要求登台献技。

    贾洋果然提早来了,并且买好了票。已经是腊月二十,虽然是工作日,电影院里人流很多,超过了他们的预期。贾洋今天穿得很低调,可在人潮中依然好看得让人一眼就能找到。朱晓彤坐到贾洋背后的椅子上,偷偷地接过了电影票,没过多久就先检票进去了。按照计划,贾洋买完饮料和爆米花再过去。

    一对情侣在前面排队买爆米花。贾洋漫不经心地将目光从张贴着的大菜单落到情侣身上,一眼便认出女生是乔然然。他没有来得及思考要不要走开,乔然然已经在谈笑间看到了他。仿佛是故意要让他知道似的,她搂住了旁边的男生。贾洋看了一眼男生,比自己高大壮硕,浓眉大眼,脸上有几颗青春痘。他给乔然然拎着包,后来又举着爆米花和可乐,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开了。贾洋迟疑着点了单,远远地看见乔然然在远处朝自己竖起了中指。

    朱晓彤眼看着半数的座位都已经坐满,广告已经播完,贾洋还没来,有些着急,猜想着该不会是自己坐错了位置吧?又掏出电影票和手机想要核对。这时候,贾洋把爆米花和饮料搁在座位间的架子上,在旁边的座位重重坐下。电影刚好开始。

    《蓝莓之夜》。AWongKarWaiFilm,朱晓彤激动地想,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墨镜王呢?是她挑的,贾洋满口应承,《重庆森林》没看过也听说过吧,还有《阿飞正传》《花样年华》……不够时间全部数一遍了。冰激凌淋在蓝莓派上,裘德洛英俊的侧脸伴着音乐出现在大荧幕上。她太开心了。

    这个女孩要被甩了。酒吧老板喜欢上她了。女孩走了?但是还给老板写信?他们肯定会在一起。贾洋猜测着剧情,用余光瞟着朱晓彤,她好像完全沉浸在这个电影里了。可乐喝完了,空调开得有点热,贾洋四处张望,那对情侣好像也是走到这个影厅来了吗。乔然然会喜欢这样的男生吗?他想起来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乔然然哭得风吹海棠雨打梨花一样憔悴不堪,地上满是被她砸烂的各种礼物,可是,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电影里这个警察也太傻了,老婆给他各种戴绿帽子,但他依然为她疯狂。他老婆确实是天生性感美丽。乔然然,他见过这样天生美丽的人,除却了修饰,抱在怀里,脆弱得像一张白纸。她们都是这样吧。大喊大叫地反抗,夸张地做过激反应。贾洋以为警察真的开枪杀了她。结果却是自杀。值得为她自杀吗?反过来,老公成日出轨,老婆装作不知情,在这里倒是很常见,也没见有人自杀。

    车不错。这辆也不错。下次可以租辆车带晓彤出去玩。高中那会儿还没有驾照,都是骑电动车。乔然然的头发总是飞到我的脸上,差点挡住我的视线。叫她搂住我的腰,她便会乖乖地俯身,头发也就不会飞到我眼前了。她的身上常常有香水味,和着女孩子本有的香气,浓郁和清新糅杂在一起,却是她独有的气味。就像这个爱赌钱的女孩,率性又非常的女孩气。她哭了,因为流了很多血太害怕。我也害怕。医生说没有事情,自然地没了。女孩子需要调理。表姐带我们去的。乔然然一直在哭。然后我们去学校拿书包。她不要我送她回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需要找人出一口气。朱晓彤。乔然然没有地方上学了,我不能耽误高考了,我们分手吧。朱晓彤。乔然然。朱晓彤。不行,头太痛了。

    贾洋突然站起来。“你怎么了?”朱晓彤拽着他的衣袖,轻声的问。“我不舒服,出去一下。”

    朱晓彤等啊等,一直等到丽丝回到纽约,等到最后那一个缠绵的吻徐徐地久久地没完没了,灯都亮了起来,他还是没回来。朱晓彤怀着电影内外的百般情绪,跟着人流缓缓走出影厅,才看到贾洋。

    她撅起小嘴责怪他,“你怎么没再进去?最后的结局都没看到吧?”

    “他们应该在一起了吧。”贾洋笑着问她。

    “是的呀。而且……”

    “而且什么?”

    “没什么。”朱晓彤不便形容那个吻,其中的等待、期盼和热烈、持久,可能像别人说的,在接吻的边缘,时间是虚无的。

    贾洋不用再了解。刚刚他在黑暗的影厅入口,已经吻过了。他吻过乔然然那么多次,也没有这次这样突如其来、忘乎所以,对了,还有诺拉琼斯的音乐。

    他和朱晓彤等着人群散开,再慢慢向外走去。

    “贾洋?朱晓彤?”

    他俩没有拉手,但脸上依然诧异且窘迫地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