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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还是被太宗皇帝收拾了好几回?
舒良心中暗叹一声。
他可真为太祖朝的老大人们感到悲哀……
胡濙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嘴角也是扯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道。
“皇明祖训?”
“那里头还写着,诸王逾五十便不得在入觐京师,要是真按着皇明祖训,这位岷王爷,早该打道回府了。”
作为太祖皇帝对宗室的训诫条文,皇明祖训曾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有着相当强大的效力。
当然,主要是指太祖皇帝在世的时候。
这本典籍里,详细的规定了宗室的待遇,行为规范,权力义务等各个方面。
出于太祖皇帝他老人家对自家人护短的性格,这本皇明祖训当中,基本上全都是对各宗室藩王有利的条文。
虽然也透着一小部分对藩王的防范,但是总体来说,太祖皇帝还是信任自家人的。
譬如说,皇明祖训里有一条清楚明白的写着,凡诸王居边者,无警则依期来朝;有警则从便,不拘朝期。
还有一条写着,如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
当初太宗皇帝,就是凭着这两条,捧着皇明祖训起兵的。
前者给了藩王,尤其是边境藩王随时入京的权力,只要确认“有警”,后者则给了藩王统兵入京的权力,只要“朝无正臣,内有奸恶”。
那句大名鼎鼎的清君侧,就出自太宗皇帝起兵誓师之时的训话,他老人家的原话是……
祖训有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
虽然修改了那么几个字,但是大致意思一样就行,反正兵士们也分不清楚。
可以说,这些条文,给了藩王极大的权力和自由度。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优待,诸王可以教练军士,赏赐军队,检校军队,干预民政,审判官员。
诸王犯法,不得斩杀,不得用刑,不得鸩杀,必须押到京师由天子亲自审问判罚,而且最多罢为庶人。
就是因为这本祖训,给了藩王太大的漏洞可钻,因此,在太宗皇帝上位后,就一道旨意一道旨意的,彻底堵死了祖训上的所有漏洞。
时至今日,这本所谓的皇明祖训,早就和大诰一样,被扔到故纸堆里面去了。
也只有岷王这种,从太祖皇帝时代走过来的人,才会抱着它不放。
舒良也笑道:“可不是嘛,就是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让这位岷王爷这么急匆匆的就走了……”
胡濙脸上也浮起一丝笑意,刚要答话,就瞧见远处又是一队人马缓缓出现。
于是,他老人家努了努嘴,道。
“舒公公,这不答案就来了!”
舒良疑惑着朝远方望去,粗粗一看,他便能感觉到,这队人马比之前岷王的队伍还要庞大,足足有接近四百人。
不过,也还是有区别的。
岷王的队伍当中,只有一辆华贵的马车,供岷王乘坐,其余的马车都用来载物。
一前一后两支护卫队近两百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军士,真正侍奉的仆婢只有不到一百人。
这支队伍则完全相反,足足七八辆镶金饰玉的马车,后头跟着二三十辆大车。
但是随行的人当中,却只有微不足道的几十个侍卫模样的人,剩余的全都是侍奉的仆婢。
虽然理论上来说,只要正式的护卫军不超额,带多少伺候的人,都看宗室们自愿,毕竟是他们自己出银子。
不过既然是进京,那么就得低调,因此,大多数的宗室们就算有这个银子,也会自觉的夹起尾巴做人。
头前看了一个岷王带着两百多的护卫队,这又见着一个带着三百多仆婢的。
舒良觉得,今儿他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
待得这支队伍走近,他才发现,除了乱七八糟的令旗,清道旗,白泽旗,金皷旗之外,真正象征着来人身份的王旗不是一面,而是四面。
这四面王旗上,分别绣着镇南王,广通王,阳宗王,江川王。
换句话说,这不是一位王爷的队伍,而是四位王爷的队伍合到一起,怪不得人这么多。
大明的封号惯例,单字为亲王,双字为郡王。
从封号就能看得出来,这四位都只是郡王爵位。
这四个封号听着挺耳熟,但是但是舒良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这就是大宗伯说的答案?
四个郡王,能让岷王爷急匆匆的给他们让路?
舒良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之色。
他没记错的话,现如今大明朝的宗室,可无一例外的全都是岷王爷他老人家的晚辈吧?
第237章这一大家子
浩浩荡荡的队伍,没一会就到了城门前。
七八辆马车分成两个梯队,前头四辆,后头四辆,并列而行,谁也不愿意让谁。
马车在城门口悠悠的停下,头前四辆马车的帘子掀开,里头各坐着身着宽袖蟒袍的中年男人,车内还各有几个侍女,衣衫单薄。
这一次,胡濙等人就显得平静的多,后头的青袍官员心中哀叹一声,依旧拜倒在地。
杨善循着礼节,半揖拱手为礼,至于胡濙老大人,连腰都懒弯,拱了拱手便道。
“见过四位王爷。”
象征性的行了这么个礼,胡老大人就放下了手,仿佛刚刚那个一直在岷王面前弯腰回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过,这四位王爷也和刚刚岷王的倨傲不同。
马车一停,车里的人都下了车。
最先下来的是镇南王,一身大红过肩蟒纹袍,四十如许,留着短髯,胖胖的看着富态的很,笑眯眯的。
刚在地上站稳,这位胖王爷就一脸欣喜,紧着上前两步,对着胡濙拱了拱手,道。
“本王奉诏进京,已是给礼部和鸿胪寺的老大人们添了麻烦,怎么敢劳动大宗伯亲自来迎,真是折煞本王了。”
说着,镇南王往左右扫了一圈,双手虚抬,连声道。
“还有各位大人,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然后转过身,招了招手,他身后的另一辆马车上,立刻有几个侍女捧着银盘下来,送到所有人的面前。
上头的红绸掀开,每个盘子里头都有一锭银子,三串铜钱,胖胖的王爷笑眯眯的说。
“一点心意,请大宗伯和各位大人不要嫌弃,拿去买些吃的用的,也算本王对各位一大早等到现在的慰劳。”
镇南王出手就是大方,一锭银子看着怎么也得五两,加上三串铜钱,顶得上七品御史一个月的俸禄了。
在场有不少都是六七品的小官,眼瞧着盘子里白花花的银子,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但是他们好歹还知道分寸,没敢直接收下,而是将目光放到了为首的胡老大人身上。
和别人的不一样,胡濙和杨善的面前,摆的是金锭。
舒良在旁边瞧着,只觉得有意思的很。
这些日子,他也见了不少宗室,塞银子的不是没有,但是还真是罕见,在这城门口就这么赏银子的。
在众人眼巴巴的期待下,胡濙也不客气,一摆手让手下人把盘子接过去,然后拱了拱手,略显冷硬的脸色浮起一丝笑意,道。
“郡王爷赏赐,不敢推辞,老夫便生受了。”
话音一落,舒良仿佛能够听到身旁的青袍官员们心里的欢呼一样,想必这个时候,他们一定不后悔起了这么个大早。
与此同时,舒良心中的疑惑也更甚。
寻常的郡王爷进京,都低调的很,这种赏赐官员的行为,虽然算不上逾矩,但是终归有点张扬的意思。
这位镇南王,到底是什么底细?
眼瞧着胡濙没有推辞,接下了那金锭,镇南王原本就笑呵呵的脸,变得更加高兴起来,又拱了拱手,道。
“大宗伯客气了,刚刚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过话刚说了半截,就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镇南王府果然是大方啊,二哥银子这么多,却为了一点首饰斤斤计较,夜里不怕冤魂索命吗?”
胖王爷的笑容顿时停滞,就像被人施了定身符一样,圆圆的脸上浮起一层阴霾,转过身,带着一丝嫌恶,道。
“大宗伯在此,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滚回你的车里去!”
舒良循着镇南王训斥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的三辆马车上,又分别下来了三个人。
头前一人身着浅蓝色团蟒琵琶袖袍,披着厚厚的裘袍,身材不算健壮,值得注意的是,眉宇间有着深深的川字纹,仿佛藏着无数的忧虑。
从他马车上的徽记,舒良认出来,这位是江川王。
再往后头的两辆马车上分别下来的两个人,则又不同。
江川王只是不算健壮,这两位则是精瘦。
先下来稍高些,后下来的稍矮些,虽然看起来三十如许,年轻的很,但是都瘦的连袍子都撑不起来。
因为太瘦,两个人的脸都显得有几分刻薄,竟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从徽记来看,高一点的那位,应该是广通王,矮一些的则是阳宗王。
刚刚那句挑衅镇南王的话,就是广通王所说。
广通王和阳宗王两个人似乎关系很不错,一下马车就站到了一起。
听到镇南王对他们的训斥,广通王还没说话,阳宗王就阴阳怪气的道。
“哟哟哟,开始摆二哥的架子了?别忘了,咱们哥几个都是郡王,老爷子还在,岷王府可还轮不着你做主,摆什么威风。”
舒良在一旁看着,在东厂待得久了,他没事儿就喜欢打量别人,这两位王爷刚一下车,他就敏锐的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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