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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苏季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她自己打包了行李箱,准备好了所有要用到的旅行物品。
当苏禾打过来电话询问时,她还笑笑说,如果时间允许,可以顺便去弗洛伦撒看望一下他。
她去意坚决,其他人也不好再劝。
等几天后苏季上了长途飞行的国际航班,才意识到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独自出门旅行。
其实也并不算完全是一个人,孙管家早在当地给她联络好了一个中国方面的接待人员,连酒店什么的也都一并安排妥当。
长达10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后,苏季在当地时间下午到达,机场距离那个海边的小城镇还有一段距离,所以那个接待人员就开车去机场,将她接回酒店。
那是个年纪不算很大的中年人,他告诉苏季自己姓颜,所以苏季就叫他“颜先生”。
颜先生早年应该是个专攻欧洲线路的导游,后来就攒了钱,全家移民到意大利定居。导游是他的老本行,所以他现在也接一些私人导游的活,一来算作休闲,二来也维持生计。
颜先生可能已经做惯了那些富豪的私人导游,他将一切事宜都安排的相当妥当。
苏季下榻的酒店,也坐落在风景最好的海港边缘,推开窗子就能看到碧蓝的海水。
孙管家可能已经对颜先生说过了苏季来这里的目的,所以颜先生没有按照接待普通游客的惯例,给她推荐一些当地的特色美食和特色商店。
而是在把她送到酒店的房间后,就礼貌地问:“您需要我陪您一起去吗?”
苏季笑笑对他摇了摇头:“不用。”
小城本来就不大,她也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被人打扰。
颜先生也能理解她的想法,只是说了句酒店门外就有一家花店,然后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说自己就住在隔壁房间,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他,就退出去回了房间。
苏季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但她还是将箱子里的行李都拿出来收拾了一下。
只是稍作了休息,她就换上一件黑色的长裙,独自下楼了。
经过颜先生的刻意安排,这个酒店距离她的目的地并不远。
她走出去后,在不远处街角的花店买了一束白色玫瑰,再顺着上山的道路一直走下去,就能看到道路尽头的墓园。
那是一处能够眺望到海面的山丘顶部,整个墓园面积并不小,从半山的位置开始往上,就都是葱郁的树木,还有林立的墓碑。
意大利人天性浪漫,所以即使是埋葬尸体的墓碑,也都雕刻的千姿百态,有比较传统的十字架和小天使,还有颇具现代风格,影印着逝者生前容貌的大理石。
墓园很大,苏季走了很久,才找到了lin给她的那个坐标。
那是在一株大枫树下的墓碑,并不大,也没什么花哨的设计。只是简短地用中文刻着一句:我的朋友墨,长眠于此。
刻了中文的碑文,却没有遵照中文墓碑的格式,看起来多少有些怪异。
苏季将手中的白色玫瑰靠着墓碑放下,然后自己也在一旁的草地上,席地而坐。
也许是因为刚经过了一场让人疲惫的长途旅行,也许只是因为她走了不少上山的路,总之她觉得自己现在异常疲倦。
好像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旅途,她早就觉得很累,不想再继续走下去,却仍旧有很多人和事,告诉她必须要坚持。
天空在一点点变得阴沉,可能很快就会有一场雨,意大利北部虽然气候温和,但现在只是4月下旬,雨水仍旧是寒凉的。
苏季知道她现在应该快速离开,找个地方避雨,等待明天再来。
反正她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可以每天都走上这么一段路,来看望他。
可她还是没有移动自己的身体,反倒干脆将身体靠在了墓碑上。
她穿得有些单薄,于是石制墓碑的温度就从她身后透了出来,肩膀上一片冰凉。
她又等了一阵,觉得身体越来越冰凉,接着才意识到,雨已经开始下了。
有那么一阵时间,她是感觉不到有雨水落在自己身上的,等开始意识到的时候,每一滴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肩膀上,都会泛起一阵刺痛。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冰冷的雨水还是源源不断落下,苏季却已经靠在墓碑上完全不动了。
远处树下那个撑着伞的身影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他一直走到苏季面前,看清她紧闭着双眼的消瘦容颜,薄唇就不由自主地抿紧。
半蹲下来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在触到那有些烫人的温度后,他下一刻就用手将她的身体揽进了怀里。
一边撑伞,一边还要抱起瘫软成一团的这个人,他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完全将她拦腰抱起来。
伞被塞进她蜷着的胳膊里,勉强将两个人的头顶遮住,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后,才轻声叹息出来:“又发什么疯?”
苏季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但高热还是让她觉得身边的事物全都不真实起来。
雨声敲在伞上的声音让她觉得吵,又在朦胧间听到他说话,她本能地就将头向他怀中又靠了靠,手臂也隔着伞柄去拥抱他的身体。
那种熟悉到刻骨的清冽气息包围着她,她觉得温暖,却又突然更加伤心。
她记得她已经永远失去他了,不然她不会这么难过,难过到好像每一天都没有意义,活着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忘却。
“远宁……”她低声呼唤他的名字,用尽全身力气去抱着他,好像那天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管如何用力地去拥抱他,也留不住他逐渐逝去的生命。
她实在用了太大的力气,忘记伞柄搁在他们之间,她听到他轻吸了口气,而后用无奈却带点笑意的声音说:“你非要弄疼我才开心对不对?”
她连忙又把手臂松开一些,却开始不舍得完全放开,她不知道身边的这个人是真是幻,是她绝望下的幻想,还是真实存在。
总算想起来抬起头看一看他,苏季觉得自己的眼睛里一定都是泪水,不然不会看他看得那么不真切。
可即使这样朦胧的视野,她也能确定,她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她吸了吸鼻涕,认真想了很久,才抬起手去,用手指一点点抚摸他的脸颊,又是笑,又想哭:“远宁……你要跟我人鬼情未了吗?”
他的脚步一顿,一瞬间想干脆把她找个什么地方随便扔下算了,省得抱在怀里闹心。
她却好像对自己的结论很满意,又凑过来吻他的唇角,继续笑着说:“远宁,就算你是鬼,我也不会害怕的……你要带我走也可以。”
墓园太大,他抱着她又不再像以前那么轻松,因此走得并不快,走了很久也没走过那些林立的墓碑。
苏季亲过他之后,又将自己有些发烫的额头贴在他的脖颈里,她发着高烧,自然觉得他体温太低,于是又觉得自己猜得没错:这是远宁的鬼魂回来了。
她也没有说谎,没有他的世界实在太空旷也太冷,他就算是来索命的,要带她走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他不要再把她一个人留在什么地方。
他觉得怀中的人安静了一阵,正想低头看看她是不是又睡着了,就听到她轻声哼唱了起来。
她唱的是那首安魂曲,悠远又哀凉的曲调,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温暖,仿佛倾诉着无限的思念,还有不忍割舍的眷恋。
这首歌足够长,也一路唱到了墓园的尽头,他没有听到她的抽泣,却觉得有滚烫的液体从自己的脖子里流了下来,绵绵不绝。
“远宁……”她就这么不断地流着泪,字字清晰地说,“带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年前是会见面的,╭(╯3╰)╮
☆、第72章
因为高烧,后来在墓园里发生了什么,苏季其实已经记得不怎么清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整整一天之后。
她睁开眼睛后,过了好一阵,才隐约想起来自己失去知觉之前,应该是被什么人抱起来,又安慰了一通。
现在清醒了,她当然不会再认为那是鬼魂,更何况她现在是躺在一张不大却舒适的床上,四周的陈设虽然不豪华,却温暖简洁,窗外还有绿荫和漏进来的阳光。
怎么看都是她在墓园淋雨发烧,被别人捡了带回家来了。
至于为什么她没有被送往医院,也肯定是因为她身上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自己当时实在太过失态,抱着别人又哭又唱歌,不知道吓没吓坏对方,苏季就自己起身坐起来,想着该怎么道歉比较好一些。
她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有没有和别人对话,对方回答她的到底是中文还是其他别的语言……不会语言不通,他们却自说自话了很久吧?
没等她整理好情绪,房门就推开了,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询问,绝对不是她设想的什么异国语言:“这次是真的醒了?”
也不过就是瞬间的事情,苏季觉得泪水就又填满了眼眶,那一瞥下清晰无比的身影于是就又朦胧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但当她触到那个人的时候,她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生怕这还是她未醒的梦境,生怕眨个眼睛,他就又会消失不见。
她在他怀里埋了许久,才听到他笑了下,声音里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纵容:“小月,你一见到我就哭啊。”
她听后努力想要开口说一句什么,可喉咙里还是给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苏季终于缓过来,又坐在床边,抬头看着他。
原来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还曾冷酷地对他视而不见,现在却觉得无论怎样都看不够。
他果然还是消瘦,脸色也过于苍白,只是那明亮黑眸中的柔和,始终也没有改变过。
“远宁……”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却不敢问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还活着的事情,“这是你住的地方?”
抬眼对她勾了下唇角,墨远宁笑了笑:“不是你让我带你走吗?”
苏季想起来她昏睡前的胡言乱语,她那时候真的以为他是鬼,脸不由自主红了下,小声说:“你带我去哪里都可以。”
好在墨远宁也只是随口取笑她一下,接着就解释:“是我暂住的地方,有些简陋……我现在是没有身份的人,没办法送你去医院,只能委屈你了。”
比起被他悄悄送到医院,苏季当然对现状更满意,连忙点头:“没关系,没关系,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可以。”
她现在把这种全心依赖般的话说得这么顺口,墨远宁却只顿了下,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片刻,就又转开,仍是笑得温和:“幸好你烧得不算严重,吃了药就能退烧。”
他说着,又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你随时可以离开,只是我正在躲避追捕,所以请你不要对别人说出我的下落。”
历经磨难,苏季本来已经和他生死永隔,现在又看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早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哪里还管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眼里只有他略显苍白的面容,不住张合的薄唇看上去也血色淡薄,她一面看着,就一面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的脸,而后在他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唇凑上去吻住他的。
他的唇齿正微张着,所以她很顺利地就深入了进去,双手也早就抱住了他的头颈,半带强横地将他的头压低,以便自己能更加贴近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和他吻了多久,只是双唇离开后,她还是不愿放开他,就这么拥抱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胸前。
她从来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对他有这么多的依恋,她只是这样抱着他仍旧温暖的身躯,就已经比什么都满足。
她也不知道自己抱了他多久,这些日子来,心中越蚀越大的空洞,似乎在这个时间内,就奇迹般地被慢慢填满。
过了很久,她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就又轻唤了声:“远宁。”
他轻叹了声,又笑笑:“怎么?”
她知道自己的一切知觉都是正常的,知道眼前的他无比真实,却还是说:“如果这是个梦……我一辈子都不要醒。”
他曾冰凉地躺在她怀中的记忆太深刻,所以她现在连一刻都不愿意放开他,她抬起头,看着他带着些笑意的侧脸,有些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远宁,我们□吧。”
她这一手显然连墨远宁都没想到,他侧过头认真看了她几眼,语气里很有些无奈:“你还没退烧……”
苏季眨眨眼,她的确还没完全退烧,于是在乍见到他后的大悲大喜之间,大脑根本连一点可怜的理性都保持不了。
只剩下了对他的思念,像滔天的巨浪一样,席卷而来,满满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