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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是为什么?
而且……
“albert,不瞒你说……”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之前我和公司特批的渌塔汀,我父亲已经试过了,但似乎……并没有太多疗效。”
他回应的却是无奈的轻笑,仿佛在笑她太天真:“amanda,你以为蔡依林真的会用海飞丝?汪涵真的会顿顿吃泡面?王力宏真的会开电动车上街?更何况药物的作用本来就是因人而异的,尤其是对于重症患者,谁也没指望过吃药就能吃好,能缓解其实就算有效,你说呢?”
他这么说确实有一定道理,毕竟在服用渌塔汀期间他也同时接受了化疗和其他药物治疗,虽然后来因为恶化过快而不得不冒险采取手术根治,但也不能说其他手段就都无效了。
况且,她现在是真的很需要钱,积蓄已经被挥霍一空,而且将来父亲出院后肯定是要和她同住的,他身体虚弱,她是必要负担双倍的房租和生活成本,可能用来挣钱的时间却会减少,假如接下这个任务……
“行,你考虑一下吧,不过三天内一定要给我答复。”他颇为自信地一笑:“毕竟传媒的热度,时间有限。”
回到医院后,她把这件事简略地和陆济宽说了说,说公司希望他们两个能为自己代理的药品做个宣传,不需要太加油添醋,只要提到用过这款药就可以了。陆济宽沉思片刻道:“我没意见。看你吧,如果你想接,我可以配合。”
这段思考的间歇里,陆济宽也不是没有顾虑,可她当初拿药来试用时,他特地检查过,发现该药证照齐全,也确实通过了临床测试,总之该有的执照都有,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疗效虽然不好说,但人家也并未要求他过度宣传,理论上无可非议。最重要是,他对她现在的经济状况也略知一二,如果举手之劳能为她缓解压力,他当然不会拒绝。
得到了他的首肯后,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要知道,先前她几乎都打算卖车了。
她努力压下内心隐隐的不安。albert说得没错,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商业社会,谁不是在骗人?她都巧舌如簧地“行骗”十来年了,怎么遇到好事就怂了?
就这样吧,就这样。
在黎雅蔓给出正面答复后,定金很快就打进了她的账户。公司为她和陆济宽安排了一档医疗节目的专访,她只需要在这档节目中提一提渌塔汀的功效,几乎简单得不可思议。
她曾去父亲租住的棚屋为他拿换洗衣物,那逼仄肮脏的环境几乎让她无法想象居然可以住人!那时她捏着鼻子在霉气颇重的屋子里翻找他的衣物,却无意中看见一张自己的照片。
由于年代久远,照片已经焦黄得面目难辨,只依稀能看出是自己四五岁时的模样。他却视若珍宝地把它藏在摆放他仅有财产的铁皮饼干盒里。
那时她忽然忍不住,坐在这仿佛随时会倒的棚屋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现在好了,她安心地坐在病床前,对熟睡的父亲轻声呢喃:“等你一出院,我就去找个大房子,我们一起住。”
她有爸爸了,她黎雅蔓不再是没人要的孩子了,她这样想着,眼底的柔软几乎要溢出来。
虽然父亲已经幸运地痊愈,可她最近如此频繁地进出医院,还是经常会看见各种绝症病人麻木而绝望的模样,这让她忽然对人生有了新的认知。
哄着父亲入睡后,她缓缓踱到陆济宽的办公室,倚在门口静静注视着他耐心回答病人问题的模样,忽然从心底萌生出骄傲。
她好好的活着,她爱的男人也好好地活着,他还拥有挽救别人生命的力量,就像一道最温暖和煦的光芒。
他们共同分享了十年时光,挚友般抵手胼足地走到今天,能不能拥有,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虽然……心口还是会微微的疼,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是黎雅蔓,离开任何人都不会活不下去的黎雅蔓。
“下周的专访你都准备好了吗?”
见病人满意离去,她这才施施然步入办公室,巧笑倩兮地在他面前入座。他抬头看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会为她的美丽而暗暗心折。作为一个医学工作者,美貌在他的眼里早已是很虚无的概念,可她却一次次地将之具化,挑战着他摇摇欲坠的,某个底线。
其实他真的觉得不可思议,方妍走后,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对女人再也不会有任何观感。对于自己这段时间的反常,他也曾暗暗把她和方妍做对比,企图在她身上找到任何一点点方妍的影子,好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些——
可是没有,完全没有。方妍优雅斯文、聪明博学、任何时候都是淡淡的,那曾是他最为之心折的特质,可她脾气火爆、快人快语、美艳嚣张……几乎处处都是方妍的反义词。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面上却依旧是永恒的稳定淡然:“这段时间被采访太多次,已经麻木了。”
她默然,心知公司找她只是个幌子,真正需要的是他的权威公信力。可他却一次都没提过,甚至连报酬都没问。最近有不少医药公司想找他代言,却都被他一一婉拒。之所以接受她这家,原因不言自明。
这一生,她都好像注定要欠着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将插播12年前,作为实习小护士的蔓蔓和年轻帅气的陆医生的缘起,炒鸡好看!!!歌爷这个贱人她都写哭了!!!
第55章番外(陆黎)——初识
【12年前】
虽然这年头医患关系素来紧张,但声音大得能让身在三楼办公室的他都听得清清楚楚,陆济宽觉得这事儿似乎有点严重。虽然楼下的小儿科和他实在没什么关系,可他一向秉承的原则是“医院里不存在与我无关的事”,于是他起身出了门,想了想,又在隔壁的女医师那里借了点东西,才匆匆下了楼。
“叫你们护士长出来!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让你立马卷铺盖走人信不信?!”
陆济宽一下楼就看见一个病患家属正在不依不饶地嘶声狂喊,她面前则站着一个一声不吭的小护士,看着面生,大约是新来的,白生生的俏脸上正赫然浮现出一个红手印。而家属却犹不尽兴,边骂边对那小护士推推搡搡,谁敢上前劝架她就冲谁咆哮,还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你看看!自己看看!我儿子的手臂都让你打成什么样了,啊!?”
挥舞的小孩手指几乎捅进她眼珠子!黎雅蔓猛地转头闪避,脸颊是火辣辣的疼,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嘈杂声,那一双双看热闹的眼睛更是让她内火熊熊——是,她黎雅蔓确实是学艺不精,确实因为找不到脉而多打了小朋友几针,所以这个耳光她忍了!可这个女人怎么就得理不饶人的呢?她儿子金贵,那她黎雅蔓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了吗?就活该被人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持续糟践吗?
也对,她是人生的,却没有父母养,哈。
虽然以黎雅蔓的脾气真是恨不得当场拽着这个女人的头发去撞墙,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实习,要是在这儿犯了事,别的医院也不会敢要她的,可天知道她多想早点独立,早点离开那个所谓的“家”……
看她死活没反应,妇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让你装哑巴!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说着她再度举起手,挟带着惊人的怨气就要挥过来,却被人半路拦截。她惊讶地一抬头,看见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顿时更来劲儿了:“好啊!医生你自己看看,你们医院都招的什么烂实习生?我呸!”
黎雅蔓偷偷瞄了他一眼,才发现来人居然是陆医生——他在他们班女生的心中人气几乎顶破屋顶!他年轻帅气,气质又温文尔雅,就连苍白灰蒙的医院都因为他的出现而显得鲜亮生动起来。有幸和他接触过的女同学更是好评如潮,说他斯文有礼貌又没架子,简直是梦中的男神!
他来她们学校做讲座那次,整个卫校都沸腾了!当时她装模作样地提了几个问题,他也巨细靡遗地一一解答,末了还应允了她合照的要求。所以直到现在,她的笔记本里还偷偷夹着和他的照片呢。和他一比,那些同龄的男孩子简直幼稚无聊得入不了眼!
想到这里,黎雅蔓心里顿时萌生出一丝希望,可这微弱的火苗却又瞬间熄灭——这种敏感的场合,就连他们护士长都借故不肯出来惹事,他作为毫无关联的心胸外科大夫又何必趟这浑水?
陆济宽没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孩子的病例,便接过她怀里哭闹不止的小孩,干净利落地为他打了一针退烧针,手法之娴熟和轻柔,让黎雅蔓这个学了将近两年的准护士汗颜不已。末了,他摸出刚从女医师处借来的糖果逗哄那小孩,他这方面似乎也很有经验,前一秒还哇哇大哭的孩子居然很快就止住了哭声,用黑葡萄般滴溜溜的眼珠好奇地望着他。
“很抱歉,”他瞥了眼病历上病患儿童的名字,“李太太,我们今后会尽量加强实习护士的专业技能,今天给您添麻烦了,希望您别放在心上。”
黎雅蔓惊讶地望了他一眼,只见他神色平和,不卑不亢,配上那温润俊美的容颜,还真是很难让人说出个不字。
可那妇人显然不是个好商量的主,她装模作样地谢了谢他,转而又将尖利的视线投向黎雅蔓:“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看我儿子的手,你看!”
“那您的意思是……?”
那妇人从鼻腔深处哼了一声:“她捅了我儿子足足三针,要不你让我也捅她三针。”
这会儿黎雅蔓真是忍不住了,眼看就要愤而反击,陆济宽却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只那一眼,就莫名地让她停住了动作。于是他转向那妇人,笑容依旧和煦:“按理说,这个要求也算公平。”
黎雅蔓猛地抬头,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笑了,“真要公平的话,那一巴掌,您觉得又该怎么算?”
他依旧笑着,那妇人却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在围观群众的切切私语声中,她撂了几句狠话,就抱着儿子匆匆走了。一看没戏看了,大家也一哄而散。没人关心一个不满17岁的女孩,是否依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捂着火辣辣生疼的面颊。
陆济宽叹了口气,带她去领了些外敷药,这才注意到这姑娘好像是见过的,理论上这么漂亮的姑娘见过应该会记得,可他自从结婚以后,对异性这种生物就变得非常不关心了。
不过这个女孩虽然眉目精致,却偏偏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劲头来,这让她的美多出了几分野性和攻击性。现在年纪还小,稚气未消,相信假以时日一定是个颠倒众生的祸水。这样的女孩理应是从小被宠大的,肯来卫校吃这种苦,受了委屈也忍着,倒是叫他意外。
不过他也看了那男孩的手臂,她学艺不精也是事实,算不得完全无辜。
黎雅蔓讷讷道了谢,她原以为能有机会以美好的面貌与他再度相逢,顺便发挥一下魅力把他收入囊中,却没料到撞了个这么狼狈的场合,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心情真是郁闷得不行了。
当晚黎雅蔓破天荒地没有准时下班,而是留在医院反复揣摩打针技巧。她仔细回想着陆济宽打针时的娴熟手势,越想越懊恼,虽然他是医生,可打针却是她们护士的看家本领啊,这叫她情何以堪?
怀着这股不服输的气焰,她鼓起勇气在自己藕白的手臂上试了试——靠!真疼!
她正龇牙咧嘴着,门口却传来一道低沉而温润的嗓音:“手法对的话,应该不会那么疼。”
她一惊,差点没把针头扎里头!陆济宽无奈地摇摇头,步入屋内,自动自发地接过针筒给她示范。他悦耳的声线、温和的姿态、含笑的眉眼都让她很难集中精神,常常是他在说,她却只能看见他的口型在一张一合……
好完美的男人。
想她黎雅蔓可是追的人出名的多,眼界自然也高,不会随随便便就发起花痴。可眼前这一个真的……叫她很难保持冷静,尤其是他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混合香皂的气息,说不出的清新好闻……
“看清楚了吗?清楚了我们试一次。”
说着,他把针筒交到她手上,用鼓励的眼神望着她;她顿时慌了手脚,举着针筒迟迟不敢往自己手上扎,因为实在是很疼。
“你在干什么?”他讶异地撩高袖管,露出一段结实匀称的手臂,“快点,我还有事。”
她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好像他说了一个笑话:“你……不疼么?”
“这点疼算什么,来吧。”
黎雅蔓忽然觉得自己一朝退回两年前,连最基本的技能都忘了个精光,摸上他温热肌肤的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针尖一进去,她就知道完蛋了。条件反射地抬头一看,他却神色如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疼吗?”
“你猜?”
她低下头:“疼的……吧?”
“既然知道,下一针就注意点吧。”他重新给她演示了一下动作,充满耐心。
还有下一针?她都快崩溃了!最后在他柔和却强势的鼓励下,终于勉勉强强地掌握了技巧,而他的手臂也悲惨地成了个筛子,看得她心惊肉跳。
“嗯,以后都能这样发挥就好了。”他若无其事地放下袖管,“不早了,回去吧。”
什么?就这样?黎雅蔓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都被颠覆了,他之所以愿意这样牺牲,难道不是因为……想追她?要知道成天围着她转的男生可是不计其数的,多一个也不奇怪,她刚才还有点高兴来着呢……
眼看他已经半个人出了门外,她终于沉不住气地叫住他:“陆医生!那个……你的手臂要不要擦药?”
“不用。”
还真是油盐不进……她暗暗着急,却努力带着笑和他东扯西扯:“陆医生,我从没见过医生像你这么会打针的,你们医生也需要学这个吗?”
他无奈地笑了:“医生倒是不太需要,不过如果你家有个爱生病的小奶娃,你也会无师自通的。”
她一怔,笑容还僵在脸上,笑意却骤然退去:“……小奶娃?”
“嗯,我女儿。”说起女儿他就忍不住笑意满腮,他摸出手机给她看屏保:“挺可爱吧?五岁了。”
“……”她一时有点缓不过来,他明明看起来才27,8的样子,怎么可能已经有个五岁的女儿?又不是古代人!
似乎看出她的疑问,他竟流露出微微赧意:“我结婚比较早,你可得好好念书,别学我早恋。”
说完,他轻拍她的肩,完全像一个长辈在关照后辈般自然流畅,然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了门外。许久以后,还是无法动弹。
入夜后的天气沁凉了许多,黎雅蔓有些恹恹地独自走出医院,地铁站前的十字路口处停着一辆深灰色帕萨特,她无意识地一瞥,却恰好看见陆济宽。他正转头和副驾驶座上的长发女子交谈,神态柔和得像是隔了一层雾,因为光线和角度的缘故,她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样子,但应该就是他太太吧。
所以看不看得清,又有什么重要呢?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回头望了她一眼,旋即绽开善意的浅笑;黎雅蔓却像是被蛰了一般,低头匆匆走向地铁站。
奇怪,她很早熟,不过17岁,恋爱失恋这种事也都经历过了,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几乎喘不过气来。“相见恨晚”这个寻常不过的词,直到这一夜,她才终于明白了它的真正含义。
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告诉自己,17岁的时候觉得很严重的事,27岁时一定会觉得简直愚蠢至极。
对,就是这样。
“你在看什么?”方妍顺着陆济宽的视线望出去,却只看见一个匆匆走远的背影。
“没什么,新来的一个实习护士。”
“你就当着我的面和小护士打招呼?”她露出玩味的笑,“看着身材不错,应该很漂亮。”
“开什么玩笑,小朋友一个。”他也笑了,完全没放在心上。
红灯变绿的刹那,车和人无心地交错而过,有人早已忘记这一夜,有人正在努力忘记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