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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宜妃娘娘宴请各宫小主,于长秋台赏菊,小主这会子迟了一个时辰,可会不妥?”兰若一想起宜妃,便心存惧意,却见苏嫣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陛下吩咐我好生歇着,不教人打扰,我又不曾犯错,想来宜妃娘娘也要听陛下旨意的。”
兰若替她心急,又道,“可如今小主得宠,怕那宜妃娘娘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宜妃她大地过陛下么?连陛下都宠着我,咱们还怕个甚么了。”苏嫣不以为意,执意要过去。
才到了长秋台外头,远远地就见一抹藕荷色身影,独自坐于顽石之上,平望于对面的青山,苏嫣眉眼带笑,站在她身后轻喝一声,“楚姐姐!”
那楚才人眉心一动,似教人打扰了,再回头见苏嫣明丽的容颜,知她昨夜承宠,遂点点头示意,苏嫣便问,“怎地不去赏菊?”
“赏了一个时辰了,再瞧下去怕是以后再不想看见菊花了。”楚才人轻描淡写,面上仍是无甚表情,苏嫣闻言忍俊不禁,想着她端的是个妙人,仔细回味,形容地倒很是贴切。
楚才人这才收回目光,“苏婉仪你迟了这样久,宜妃娘娘早已动怒,又有人在旁煽风点火,只怕你过去亦是凶多吉少,不如索性称病不去,倒也干净了。”
苏嫣摇摇头,“听闻那墨菊是波斯国进贡而来的,新鲜名贵,我还盼着瞧一瞧的,待我向宜妃娘娘认个错便是了。”
“我既已劝了,听不听全在你。”楚才人的性子实乃宫中少有的乖僻,可苏嫣始终不觉得厌恶,倒是很有些几分欣赏。
长秋台菊香阵阵,苏嫣满面春光地提了裙摆登台,抬眼就见宜妃正捻起一朵艳红的独头菊,把玩着,那王美人正堆着笑意,不知说地甚么,很是开怀。
林清清仪容清丽,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保持着温婉的笑意,姚贵人对那菊花并不感兴趣,跟在后头,似是站久了,有些个不耐烦。
赵婕妤同冯昭仪在外台小憩,其余小主皆是簇拥在宜妃身旁,众星拱月般捧着。
各色秋菊盈盈满目,又有佳人万千,此情此景,端的是明艳动人。
王美人又端起一盆两生墨菊,那花朵膨大殷红如血,很是华贵,她最先瞧见对面的苏嫣,登时嘴角一扬,提高了声线道,“苏婉仪真是身娇体贵,教咱们等了一个时辰,终归是来了,真真不易。”
当时是,众人皆停住,齐齐望向那一抹梨色身影。
只见她玉容俏丽,发髻松绾,由那暖色宫装衬托地愈发娇嫩,站在晨光中,似要与那满台菊花一争鲜妍。
“宜妃娘娘恕罪,臣妾来晚了。”苏嫣欢喜地往那菊台前一站,欠身行礼,竟没察觉宜妃的脸色已是阴冷。
林清清便道,“想来苏婉仪定是有因由的,还不快向娘娘禀明…”
苏嫣遂答,“是陛下不教宫人们打扰,是以来迟,望娘娘见谅。”
作者有话要说:半盘红烧肉够吃不~~~(≧▽≦)/~
☆、霜溅美人心
宜妃见她一副春意浓浓的娇态,昨日她承恩雨露,虽是父亲以政事禀报,她未能真正侍寝,可一想到她才刚入宫便能留宿坤元殿,心中怎能咽地下这口气!
脸色又冷下三分,袖摆一挥,众妃各自归位,林清清扯了扯她衣袖,暗地眼色,以示警醒。
“本宫问你,现下是甚么时辰了?”宜妃将花盆重重一搁,惊地苏嫣一愣,忙地噤声。
宜妃见她不敢言语,便扬眉讽道,“苏婉仪你好大的面子,才侍奉了陛下一晚,本宫便请不动你了,日后这六宫岂不是由你做主了?”
苏嫣教她一吓,顿时慌乱起来,不知所措地辩解,“是陛下要臣妾…”
王美人缓缓上前,将一手搭在她肩头,笑道,“敢问妹妹可有承宠?怕是只见了陛下一面呢。”
“你…”苏嫣气鼓鼓地双目圆睁,宜妃已走至近前,一扬手,将那墨菊当头砸在苏嫣额面之上,花蕊花瓣散了她满鬓皆是,好不狼狈。
“陛下何时说的,本宫怎地不知道?”宜妃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扬起下巴,“倒是苏婉仪愈发大胆,先是无故来迟,复又顶撞本宫,说不定还要多加一条捏造圣意的罪名!”
苏嫣连连摇头,教那墨菊一砸,心存怒意,没忍住便道,“我没有胡说,娘娘若是不信,可直接去问陛下。”
宜妃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地愈发灿烂,而场内的气氛却更加紧张,似弦在弓上,随时要发。
“苏婉仪数罪并罚,绝不可轻饶了,到台下去罚跪一个时辰,待本宫想好了如何处置,你才可起来!”宜妃居高临下地抬手一指,林清清垂着头过来行礼,“嫣儿素来体弱,望娘娘手下留情。”
“林容华若是想一起罚跪,便继续说下去。”宜妃气势凌人,丝毫不讲情面,“谁若是不服就一同跪着。”
林清清又道,“望娘娘手下留情,顾念陛下情面。”
“你们二人即刻便去领罚,别在眼前,教本宫心烦!”宜妃拂袖,往凤榻上走去,眼神一扫,便有宫人上来压着她们二人下去,“小主,别怪奴才无礼。”
不曾料,就在当下,苏嫣竟是一把攥住宜妃的袖摆,“娘娘您虽是六宫之主,可我无错,却是不可服众。”
宜妃板开她的手,奈何苏嫣抓的很牢,婢子们亦不敢轻易动手,宜妃愈发狠戾,“六宫之中,本宫便是礼法,岂容你放肆!”
苏嫣紧攥住就是不松手,众人们看得吃惊,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在宜妃面前如此,可要挑错,却也没有什么把柄,只叹这苏婉仪年幼不经事,如此不懂攀附迎合,也难怪要处处受罚了。
“光天化之日下,娘娘岂是要动用私刑?”苏嫣眼眶红润,林清清在旁劝也不是,但凡有宫人上前,苏嫣便不依地挣扎,“不要碰我…”
宜妃终是甩开她的手,径直回榻,那王美人却拦在前头,步步将苏嫣逼至台边,轻蔑地道,“苏婉仪一口一个陛下挂在嘴边,殊不知初次侍寝,陛下连碰都不曾碰你,那滋味可是十分好受?”
苏嫣忽而笑了笑,冲她勾了勾手指,那王美人不解,遂附过去,当着众人的面,只见苏嫣面色委屈,可轻声说出的话却只有王美人听得到,“陛下虽没碰我,可总归比那些连龙榻都沾染不得的妃嫔好多了,美人您说可是?”
王美人不料她出言羞辱,登时恼了,便在此时,苏嫣顺势将她腰带一勾,旋即往后倒去。众人只闻得苏嫣一声惊呼,望过去,那苏嫣竟是被王美人推下台阶去了。
王美人不妨,教她此般一扯,重心不稳间,硬生生做了苏嫣的人肉垫子,摔得不轻。
她扶着腰背,还未来得及呼痛,就见苏嫣已是半抱着身子,在原地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
林清清慌忙过去将她扶起,只见她脸色发白,紧咬着菱唇,似是疼地说不出话来,泪珠子滚滚而落。
赵婕妤也过来,王美人亦是由婢子扶着做回椅子上,忿忿地盯着还在原地的苏嫣。
“有宜妃娘娘在前,便是苏婉仪有错,罚也罚了,她生性本是如此,王美人也不必下如此重手。”
苏嫣和林清清齐齐回头,说话之人竟是方才借故离开的楚才人。
她素身立于那秋草之间,裙摆宛如盛开的碧荷,遗世独立,她不疾不徐,手中捧着一束采摘的荀草,缓缓而来。
那王美人对着这张疏淡的面孔,一时无从辩解,自入宫以来,谁不知那楚才人是个冷情的,不参与名利角逐,就连圣上眷顾亦是从不期盼,她与苏嫣并没交情,现下这么一说,那王美人更是坐实了罪名。
林清清将苏嫣揽住,面带怜惜,“嫣儿便是言语上不多忌讳,可心里却是没有半点恶意,王美人为何要如此下手?”
一时之间,矛头皆是指向王美人,倒是苏嫣来迟之事竟被淡忘了去。
楚才人冲着上座的宜妃行了礼,“依臣妾来看,不如先替王美人和苏婉仪治伤才是要紧,不过宫中若是有人无故相欺,想来娘娘绝不会姑息。”
此番一闹,苏嫣自是不可再跪着,那宜妃只得下了座,路过王美人时,眸色一凛,轻叱道,“没用的东西!”
苏嫣装得十分真切,王美人便是有苦也说不得,赵婕妤此刻已瞧得明白,见苏嫣暗自使了眼色,遂端端上前,“宜妃娘娘,想来王美人也不是有意为之,苏婉仪虽是臣妾的表妹,可却是犯错在先,娘娘要责罚她,理所应当。”
宜妃微微舒展了面色,“难得有你这样明白的人。”
赵婕妤顺水推舟,“苏婉仪生性顽淘,却并无坏心,明日便是太后理佛之机,不如就让她伴驾,一来教她静静心思,二来也能替娘娘您分忧。”
宜妃眉心忽动,这一句倒是点醒了她,今年太后理佛原该轮到自家伴驾,可数十日不在六宫,有损圣恩。如今正好借此名头,将苏嫣派过去,只怕再冷上她数十天,圣上对她的新鲜劲头便是要到头了。
可谓一箭双雕,她又看了看赵婕妤,仍是恭敬的姿态,心中遂畅快,“以两架步辇将苏婉仪和王美人分别送回宫中,本宫自会派太医前去。”
待苏嫣娇弱地坐了步辇而去,宜妃才徐徐转身,“就依你的意思。”旋即吩咐,“来人,将这三盆墨菊抬到赵婕妤寝宫。”
“这墨菊是波斯贡品,臣妾愧受。”赵婕妤辞让。
宜妃执起她的手,面上挂着别有深意的笑容,“本宫的心意,你好生收着。”
慈宁宫中,檀香冉冉,一室祥宁。
姜太后闲坐于高榻之上,一脉雍容,下座儿两名婢子跪在地上,仔细地替她捶着腿,节律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
狐裘软绫罗秋衫下,露出一张样貌姣好的脸容,姜太后保养得极好,年近五十的妇人,瞧着不过四十岁儿,体态微丰,韵致犹存,能瞧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
段昭凌与她对坐饮茶,小案上暖碳袅袅,明黄色织锦铺于身下,两人皆有过人之姿,可五官并无肖像。
姜太后圆润古雅,轮廊柔和,而段昭凌却是眉目如裁,清美中夹着冷冽,尤其是那挺拔鼻峰下的一双薄唇,魅人而薄情。
“哀家明日便往养心殿去,昭儿你好生保重龙体,政事固然要紧,可龙体亦是家国根基,哀家自会在佛龛前为咱们段氏江山祈福。”
段昭凌恭和地笑答,“母后放心,昭儿自有分寸。”
姜太后接过宜妃递来的参茶,啜了几口,又问,“今年新妃入宫,哀家还未见过的。”
宜妃面容明艳,恭敬道,“依臣妾来看,众位妹妹各个好品貌,陛下也十分满意。”
段昭凌垂眸握着案头的玉如意,沉言不语,姜太后微眯着眸子,“不知今年又是哪个妃子侍候哀家理佛?莫要在招来一个笨手脚的,哀家瞧着碍眼。”
静妃微微一笑,将剥好的大仁核桃果剃掉渣子,递过去,“那王美人也是个热心肠,只可惜了太后娘娘那件丝质小褂了。”
姜太后亦是忍不住笑了,摆摆手只说罢了,婢子荷露遂将核桃果仔细盛在两枚白玉碟中,分别呈于皇上和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