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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清松了口气儿,便对如暮道,“却是这个道理了,如若不查,委实有失公允。”
“尽管去查。”姚夕岚冷哼一声儿,往高椅上坐了。
如暮便依着方才的顺序,梅青打开妆奁,却当下愣住了,如暮仔细瞧了瞧,捻起一块通体血红的锁子,转身问,“你丢的可是这个?”
这下子,众人皆是瞠目讶异,她姚夕岚丢的东西,正在自家妆奁内,岂不是闹了笑话?
姚夕岚饶是再镇定,也显慌乱,道,“方才却是没有,我也不知为何!”
兰若这时走过来,勾头一瞧,道,“我家小姐的梅花钿怎地在里头?”
林清清拿过来,也说,“白日里还见嫣儿戴的,这背面儿刻了她的名字,断是不会错的。”
眼见事情愈发复杂,如暮也不好妄自评判,那姚夕岚嚯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瞧着苏嫣,“你的花钿怎会在我这里?”
苏嫣忽而掩袖一笑,道,“方才不是姚小姐说喜欢我这花钿的样式,说借去瞧瞧,这会子又忘了?想来你记性不好,怕是那血玉锁子也是忘记了放到何处,才误以为有人偷了去,可是这个道理了?”
良久,姚夕岚才缓和了脸色,道,“你说的很是,时辰不早了,我要安置了。”
说罢往内帏走去,如暮眼见事情平息了,亦不愿深究,却望着苏嫣娇俏的小脸儿,一时无言,她虽是一副小女儿娇态,可不觉间并没教那姚夕岚占到便宜,想来心思绝不似面皮那般纯真的。
林清清握了握她的手,道,“明早我教雨溪来唤你,到我房里梳妆。”
待到众人散去了,屋子里又宁静如初,苏嫣立在妆镜前,并不打算走开,金丝烛火光摇曳,映出那张巴掌大小的玉面,她将那副血玉锁子搁回原处,神态纯良无害,“你的婢女将锁子藏到我床榻下,这件事情就此作罢,我只当从未瞧见,你好自为之。”
说罢,便柳腰袅袅地往回走,那姚夕岚猛地走出来,道,“别装出一副善良的嘴脸,那花钿还不是你陷害于我!”
“咱们这样便算扯平了,我觉得很是公允。”苏嫣停住,回头道。
“就凭你,也配和我这般讲话。”姚夕岚怒气难平,语气里满是不屑。
苏嫣这才将柳腰一旋,斜倚在桌旁,双眸明亮,灵气逼人,勾起唇角道,“是你觉得我不配,或是我当真不配,哪里是你说的算了!”
姚夕岚乜斜了眼眸,双手环抱,道,“莫要以为薄有姿色,便能蒙获圣宠,宫中从不缺美人。”
“我很是自知,自知没有姚小姐这样的好家世,自然不如你得皇上青睐。”苏嫣刻意拖长了家世二字,讽她不过是以身家博得圣宠罢了,如同当年的自己,亦如同每一位获宠的妃嫔。
深宫高墙内,从来就没有所谓的真情,不过是□和权势的占有罢了。
姚夕岚教她堵地无言,恨不得登时将这狐媚子赶出宫去,奈何终归不是主子,并没权力,只得在言语压她三分,可没想到,便是言语上,她也没沾去半点便宜了。
见苏嫣已将暖帐放下,姚夕岚只在妆台前坐了,将那血玉锁子往地上一掷,留那梅青收拾残局。
京都素来多风雨,半夜里,竟是又起了小雨,雨打芭蕉声声慢,独闻夜语。
苏嫣静静躺在榻上,久久无眠,这皇宫里的寸寸土地,都留着她的曾经的印迹,却又似经那初雪一场化尽无痕,到如今落地干干净净,仿佛她从未来过。
只闻新人笑,谁见旧人哭,用在这皇宫中,最合适不过了。
迷迷糊糊地睡去,梦里头总有婴孩啼哭,想要伸手去抱,却是宜妃冷笑着,将她刚满一岁的儿子夺走。
“靖文,母妃在这里!”苏嫣猛地惊醒,双手攥住身下锦被,才发觉不过是梦一场。
兰若并没听清她喊得甚么,只闻声过来,见她一头冷汗细密,脸上依稀有泪渍,当她被魇住了,便坐在塌边陪着,苏嫣便昏沉沉地再次入睡。
绵延起伏的琉璃瓦,经那雨水冲刷,愈发玲珑剔透,华清宫门大开,早有侍者候在道旁儿。
苏嫣立于众人中间儿,秀女们皆是敛衣修容,忐忑却期许着未知命数的来临。
时辰点滴过去,不知哪家秀女因着两日禁食,加之情思焦虑,竟是当场昏厥在地,教宫人抬着下去医治了,这一去,自然是无缘殿选,便如同被皇上赐了绢花一样了。
正值屏气凝神之时,便听宫门外有侍者唱起,如暮率先行了大礼,身后一众宫女皆齐齐跪地。
明黄色御撵打远处缓缓而来,龙榻上端坐之人,身着金丝龙纹锦袍,头戴十二毓琉璃冠冕,遮去大半张脸容,所过之处,流光潋滟,珠玉叮当作响,悠远绵长。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的妹纸们粗来透气啦!!!
(^o^)/据说开始斗了~
☆、殿上殊丽谁家女
苏嫣微抬了眼帘凝住,人已非昨,时过境迁,再一次于这深宫红墙中相见,却只余无言独对,终归陌路。
那一刻鼻尖酸楚,胸中闷胀,苏嫣却忽而笑了,笑地那般艳丽,笑自家就连惺惺作态的眼泪也流不出来。
段昭凌并未向她们投来目光,薄唇紧抿,径直入殿。
而后,宜妃、静妃乘坐步辇次第到来,宜妃一袭繁复华服殷红如血,静妃则一身墨绿宫装大气优雅。
许久不见,静妃仍是面容淡淡,目光直视前方,可那宜妃却忽而回眸,明艳的笑颜,仍如多年前初见时一般,可在此刻苏嫣的眼中,却是愈发阴险可憎。
少顷,帝妃落座,殿内鸦雀无声,只闻得衣袂摩擦之音,以及轻微的脚步声响。
辰时一到,准时有大内侍官接了花名册而出,列位秀女三人一组,按姓氏顺序进殿参选。
排在最前头的,如人所料,正是那抚远大将军的侄女,姚夕岚。
只见她姿态倨傲地掠过人群,端正了仪容,款款而去。
因着离得远,苏嫣又不可随意走动,遂瞧不清楚殿内情形。
从旁的几位秀女,已是紧张地低声祷告,喃喃自语。也有镇定自若的,比如那楚晓棠,她独自站在最后头,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瞧着庭院中的美人蕉。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她是抱定了落选的心思了。
以苏嫣的品貌,加之上回太岳观偶遇,若要中选,想必并非难事,她上一世贵为蓉妃,礼仪宫规自不必提,且对宫中人事熟悉,错处儿,也自是少了很多。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姚夕岚便面带笑意地踱步出殿,手上攥着一块碧莹莹的玉牌,很有些招摇的意味。
林清清扯了扯苏嫣衣袖,道,“若是日后咱们要与她共处,只怕是不能安稳。”
“她能中选,多半是皇室需要,陛下也不见得就真心宠爱,”苏嫣妩媚一笑,道,“若是没有圣宠,自然也没甚么可畏惧的了。”
而后陆续有秀女入殿,大都被赐了绢花儿,少见玉牌,苏嫣心知段昭凌绝非沉溺酒色之人,只怕这殿选也不过是顺了太后旨意,选些个高门女眷,以充□罢了。
楚晓棠不疾不徐地进去了,林清清便叹了声,“那楚小姐心眼儿倒不坏,不过是嘴上不饶人,真真有些可惜。”
“我瞧着她入选的几率倒是不小。”苏嫣了解段昭凌的脾性,林清清却不解,她样貌出身皆是平平,苏嫣接道,“只是那份不羁的气度,也能引得皇上三分注意了。”
不多时,那三人便出了殿门,林清清一瞧,果然只有楚晓棠一人玉牌在手,连温绮那样的侯门闺秀亦是没能中选了。
苏嫣眼独,打从她出来便看出了端倪,入选中宫,日后自是平步青云,是多少秀女梦寐以求的事了,可在那张脸上却丝毫瞧不出喜悦之态,反倒是寥寥落落的,当真是奇了。
时辰已近正午,秀女已被选去了大半,苏嫣原以为会先行御膳,而后再选,却见宫人依旧秩序井然,丝毫没有中断的意思。
她便抬手扶了扶发髻,余光左右轻扫,似是不经意间,便将两枚耳珰取了下来,放入袖中。
恰此时,正唱到她们二人的名号,遂当下噤了声儿,莲步轻移。
大殿之上,宣武帝端姿而坐,琉璃玉冕遮面,静妃为左,宜妃为右,座次便可大致瞧出得宠程度,如今自是宜妃圣眷正浓了。
苏嫣目不斜视,进了殿门,便规规矩矩地掀了裙面行礼,尔后遂不抬头,只垂首跪着。
右侧打头的秀女周玉先报了身家,宣德帝却无任何回应,殿内沉静了片刻,便听王忠明道,“主上赐花儿,周玉接旨。”
赐花便是落选,苏嫣只闻得声响,却不曾抬头,见那周玉衣摆晃了几晃,便接了花儿出去。
按常理原该中间跪着的苏嫣面圣,林清清见她不动,遂秀目轻抬,见王忠明摆了手势,便细声儿道,“御史右监林魏海之女林清清,参见陛下。”
她笑容端雅,高台上的宣德帝,隔了珠玉,顿了顿,自她们入殿之后头一回开口,“上前一步,抬起头来。”
那声音磁性优雅,却在大殿之中,平添了一份肃然。
林清清心头一喜,款款起身,端正地又是一礼,仪态柔美,似春水盈盈。
宣武帝又问,“林清清,年芳几何?”
林清清答,“回陛下,刚满十六岁。”
宜妃见了这张脸,几乎要从座上站起,惊讶非同寻常,撑起身子,紧紧将她凝住,从那神态到身段儿,和那死去的唐婉若竟有七分肖似!
她抑住情绪,故作镇定地回头,但见皇上然如所料,神情已是变了,晌午选秀,他总不过说了五句话,几乎尽是直接教那王忠明赐了花或玉牌,现下却对林清清几番相问,偏喜之情毫不掩饰,可见中意,连那随侍的宫人亦是瞧得明白,这女子只凭那张脸,便能稳稳中选了。
静妃将双手置于膝头,道,“如出水芙蓉一般,当真是人如其名。”
宣武帝微微点头,白玉琉璃潋滟生波,将袖袍一挥,袖口以金银丝线镶边儿,古朴华贵,道,“赐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