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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白虎身上烫人的温度和它几乎已经半昏迷的事实,李识曛震惊之下,立即爬起来重新燃起篝火。
他不由暗暗责怪自己粗心,白虎昨天才受了伤,这洞穴里又潮湿,外加昨晚吃了那么多熊肉,这会儿只是烧起来已经算它体质好了。
忧心忡忡的李识曛再次想起在丛林时白虎劳累过度的时候,会不会那个时候就落下了病根,还是最近吃坏了什么东西感染了什么,这种落后的条件下,没有办法检查,他也没办法判断,只能靠大猫自己扛过去的感觉太糟糕了。
借着火光,李识曛又再次检查了大猫的身体状况,确实是在发烧,想了想人类的处理方法,李识曛翻出刚刚剥下来没来及处理干净的熊皮铺在地上,好不容易把白虎推了上去,累得李识曛满头大汗,正好黑熊比它大了一圈,盖一半垫一半。
篝火烧起来总算暖和了些,李识曛篝火挪得略略近了些,又怕它睡着不小心烫到自己,也不敢放得太近。
李识曛小心地拿出身上的竹筒准备给它喂点水,却有点犯难,这只白虎是侧着睡的,要怎么喂啊,他完全没有喂养过这种大型动物的经验。
他无奈之下,翻出一只竹筒,将两端都凿穿之后准备用来喂水,不然白虎的嘴巴这么大,估计他一边喂另一边就漏了。
他轻轻推了一下白虎的脑袋,真的好烫,拍了些水在它的额头上,好歹让它清凉一点。
似乎被这股凉意激得略略舒服了一下,大白轻轻地“呜”了一声,眼皮抖了抖但没有睁开,声音也微弱似小奶猫,完全没有平时的精神抖擞,这下真的是病猫了。
李识曛第一次看到这只白虎这么虚弱无助的样子,又是受伤又是高烧还昏迷着。
叹了口气,他把水再在它的腋下轻轻拍了一点,检查了下它的爪子,肿倒是消下去了些,看来外伤真的问题不大,麻烦的是怎么退伤,补水是肯定的,但是凉水会不会有问题,算了,还是略略烧热了给它喝比较好,他就再次架起锅来烧水。
这种发烧的情况如果是在人类社会,大概要喝些有营养的清汤和粥,但是眼前这是只老虎,不是人啊,而且还是只和地球上老虎品种不一样的大猫。
李识曛有些为难,但不管怎么说,发烧的确是身体的免疫系统在战斗,补充些营养是必须的,现在也不知道外面的暴龙有没有离开,李识曛也没有办法出去打猎采集,看来只有提前使用那些物资了。
他再次翻了翻自己和白虎的背包,他的包里多是一些必需品和应急品,除了武器,流星爪、短刀、小刀,必要的物品,紫槿、蓝菱、打火机和盐什么的,还有零碎的糖果、磨的一些骨骼肉类的粉,都是一些在极端情况补充大量能量的东西。
白虎的包里主要是它喜欢吃的肉干和糖果==
糖果还好,肉干什么的它现在还是算了吧。
这些东西本来都是能不动就不要动的,但老虎的情况实在堪忧,看来要提前使用这些东西了。
李识曛看了看昨天剩下的熊肉,昨天他只是略略地烘干了一下以便存放,没有做更多的处理,还是用熊骨头熬汤吧,多熬一些时候。
看着水烧得差不多了,李识曛放凉了一些,就盛了一碗端到白虎旁边。
他把白虎的脑袋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摸了些它的耳后,还是比平时要烫很多,补水保温都是必要的,他轻轻拍了拍白虎的头,将竹筒并不尖锐的一头放进它嘴里,怕它呛到,只能缓缓地喂。
猫科动物尖锐的牙齿在篝火下折射着锋利的光芒,但是它的主人却昏沉地闭着眼睛,似乎呼吸之间都十分费力,李识曛叹息一声,担忧不已。
好在它自己还是能吞咽的,慢慢地喂了不少的水进去,李识曛总算放了一点心。
留它睡在熊皮上,盖好后,李识曛用一块兽皮打算给它冷敷,刚刚那个烫手的温度实在让他很难完全放任白虎自己的免疫力去战斗。
但看了看竹桶里的水,李识曛觉得很难支撑太久,看到洞顶的水珠,他心念一动,找了根长的树枝将兽皮绑了擦过洞顶,居然能将兽皮完全打湿。
他一面觉得少量的水可以在洞内采集,一面又担心这样潮湿的环境会不会不利于白虎的康复,纠结难平。
最后他还是把兽皮敷在了白虎额头上,将火烧得更旺了些,决定不时地将热土填到白虎身下让它温暖一些。
忙碌了一阵总算简单给白虎处理完后,李识曛将熊骨、熊肉什么的炖上一锅汤,他准备熬久一点好给白虎补补身体。
现在需要担心的是怎么度过大猫养伤的日子,至少要保证它的营养和一个好的康复环境,希望它能早点好起来吧。
李识曛叹了一口气,决定到洞口观望一下,那只接近树林又离开的母龙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如果母龙离开的话,至少他还有机会出去汲水打猎采集什么的,也好有新鲜的食物和水给白虎做些有营养的东西——
随时天气一天比一天干燥,渡河的食草动物也一天比一天稀少,水中霸主不仅食物来源在减少,它们生存的河流也在渐渐干涸,这意味着它们自己的生存也在同样被严酷的大自然威胁着。
此时那条宽阔的河流流淌已不再是清澈的水流,而是混浊的泥浆,尽管如此,这条河流对周围所有没有离去的动物来说依然有莫大的吸引力。
因为周围再也没有水源了,整个大地一片干涸,风吹拂带来不是凉爽,而是一种可怕的干热和漫天飞扬的沙尘,整个草原只有零星的绿色,一片枯黄,直如荒漠一般。
渡河的动物在减少,渡河成功的更少,生存面临威胁的水中霸主当然不会放过任何食物,任何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它们甚至不再专注于渡河的动物,那些想在泥浆边缘蹭点水的动物也没有被放过,泥浆中不时看到可以跃起几米高的巨大身体和长达一、两米的巨腭,它们甚至离开了河流中央,冒险埋伏到河流边缘的泥浆中。
此时渡河的猎食者都是些体型不大,却非常能适应恶劣环境的群体猎食者,它们通常能吃下猎物的任何部位,群体作战,凶恶无比,否则不能待到现在才渡河。
这些体型小却凶猛异常的动物甚至成功猎杀过一只埋伏在泥浆中的水中霸主,十来只被水中霸主咬死、拍死的同族甚至被它们自己分食一空,更别提那只水中霸主了,最后只剩下一个雪白的骨架,小些的骨头和内脏全部都没有放过。
对于对岸的李识曛来说,这几乎是个令他绝望的事实。
数天来,白虎一直高烧昏迷,前面几天那两只暴龙一直盘桓不去,李识曛根本不能出去,而他们在地洞中的物资几乎消耗一空,李识曛想方设法地节约物资也没有支持多久,毕竟白虎在病中需要补充营养,李识曛再怎么节省也不能节省它的食物。
而现在尽管暴龙似乎已经离开,但周围的环境反而越来越恶劣,河边这样危险,几乎都是成群游荡的猎食者,天空中盘旋也都是食腐类的猛禽,不仅食草动物,现在连食肉动物们都饥肠辘辘,那些体形小小的猎食者看到李识曛都眼冒绿光,这让他的打猎采集汲水都变得困难无比。
李识曛对白虎的状况非常焦虑,他完全不知道白虎的身体状况是近来积劳成疾、还是受伤之下感染了什么疾病,又或者两者都有。明明脚上的扭伤已经快好了,浮肿已经消退,那个绑着的绷带都被李识曛取下了,它还是这样高烧不退。
水和食物都在减少,甚至连小树林都有干枯的迹象,地洞洞顶的水珠都在减少,再留下来,只有越来越危险。
但白虎这样高烧不退的情况,必须要不断地物理降温和补水,他现在知道的办法就只有用毛巾冷敷,这也需要水,除了这条半干涸的河,他根本不知道上哪里能找到那么多的水!
而此时水边无数的猎食者、泥浆中也埋伏着水中霸主,汲水简直是拿命在换水。
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简直要逼疯焦急的李识曛,他必须要拿个主意了!
想到都快瘦脱了形的白虎,李识曛抿了抿干裂出血的嘴唇,它的身体情况不能耽误。他还是决定冒险汲水,不然白虎根本没有办法降温,它的高烧持续得太久,就算没有什么医学知识,李识曛也知道无论什么动物,这样的高温持续下去对身体的伤害越大。
那是一群准备渡河的似鸟恐龙,趁着它们与水中霸主战成一团血液泥浆四溅的时候,李识曛飞速上前扔出一个竹桶,他根本来不及看桶中汲了多少水狠狠一塞桶盖,就抱着竹桶飞身狂奔而回。
无数眼冒绿光、关注水中大战的猎食者被李识曛吸引了目光,不必回头,李识曛已经可以听到耳边除了炽热的风还有无数轻盈的刷刷声。
那些追逐他的猎食者,各式各样,有的如豺狼有的如鸟类,许多体型只有他一半大,但却有着比他快得多的速度和剽悍的爪牙。
李识曛不敢逗留,只能尽全力奔跑,只要跑到小树林边缘他就能上树彻底甩掉这帮苍蝇一样的猎食者!
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小型恐龙奔跑最为迅捷,它一个跳跃伸出利爪就抓向李识曛的背后。
感到身后的风声李识曛没敢回头,脚步更不敢停留,他只是空出一只手将手臂上的盾牌朝身后一架,手臂上传来的巨大力量让他一个踉跄!
这只动物体型如此小却有如此大的冲力,可见速度之快!
急速的奔跑也让李识曛有些头晕眼花,多日来克扣自己的食水,他的体力本来就不如平时,此时再次压榨潜能,从大脑到心肺,仿佛每一个器官都在尖锐地疼痛抗议。
这一个踉跄几乎让体力见底的李识曛跌倒在地,他用力咬牙才继续稳住身形向前跑去。
他拼命地呼吸着,每一步的跑动仿佛都已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而是完全凭借着双腿自己的惯性在向前挪动,他根本不敢有休息的念头,一旦停顿下来,迎接他的就是猎食者的分而食之。
跑到树下的李识曛早已眼前一片昏花,他摸索到树上留下来的绳梯咬牙向上爬去,心脏因为巨大的负担和缺乏血糖而如擂鼓一般跳动着,他干渴的嘴唇似乎都能尝到肺叶撕裂的血腥味道。
好不容易爬上一截高度的李识曛缓了口气,他定睛往下一看,骇得几乎脚下一软倒栽下去,树下密密麻麻至少围了四五十只各种各样的猎食者,有的似乎想顺着绳梯上来,有的拼命往上跳跃想扯咬下李识曛,却始终差着些距离。
猎食者之间因为同一个猎物而互相摩擦敌视着,也不知是哪一只最先向旁边的竞争者发起冲击,这个冲击简直像个进攻的号角,转瞬间下面变得如同炼狱一般,饥不择食的猎食者开始攻击身旁的同行,不断有猎食者被咬下血肉,同时自己也在撕咬着旁边猎食者。
饥饿干渴让所有的猎食者同时疯狂,血腥味还在吸引着远处的猎食者源源不断地赶来,赶来赴这场用自己的生命做请帖的盛宴。
十数只猎食者在底下被分而食之,鲜血飞溅,那些争抢它们血肉的甚至不乏它们的同族,生存的极端压力下,对于食物血腥的渴望早已压倒了一切。
要不是李识曛刚刚强撑最后一口气奔上来,只怕第一个被分食的就是他自己。
他不敢停留,这样巨大的血腥味就像在一群即将饿死的人面前摆上一块香喷喷的蛋糕,只怕会吸引更多更可怕的东西,这个地方即将变成血腥绞肉场。
在口中塞进少少一块糖果勉强恢复了些体力,李识曛遗憾地看了下底下的血肉,这样危险的场所他恐怕还不能带着食物全身而退,他荡在密密的树枝间,借着枝桠的掩护躲避天空猎食者逃走了。
眼看小土包近在眼前,李识曛忍不住放下了一半的心,总算是带回了一点水。
然而踩上地面的李识曛高兴得太早,他刚刚用力撬开堵在洞口的大石块,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杠杆,一阵可怕的风声向他袭来,同时响起的还有尖锐的鸣叫。
他回身用手中杠杆堪堪抵住那只可怕的爪子,这只不知何时开始盯上他的猛禽竟一路在天空尾随,直到他暴露在比较空旷的小土包前才上前袭击。
他此刻根本空不出手来取身上的武器,只得一手盾牌护住要害,另一只手用杠杆抵御这只猛禽的利爪,完全是被动挨打的局面。
此时,天空再次传来一声鸣叫,李识曛心下一凉,这种禽鸟竟然不只一只!眼前这只他已经抵挡得十分勉强,手中的杠杆很难造成有力的伤害,盾牌也只能护住要害,握着杠杆的手臂上已经被撩出道道血印。
被血腥味刺激的猛禽狠啼了一声,速度更加迅捷起来,双翅也在不住地拍打着,李识曛只顾着挡那爪子,冷不防那只喙狠狠一啄,眼看就要在他头上啄出个血洞!
“吼——”一道白影从洞中闪出狠狠扑倒体型比它小了许多的猛禽,一口咬在它的脖颈上。
猛禽最后的挣扎几乎令无力的白虎咬它不住,李识曛握紧手中的长矛上前给了它狠狠一下才终于结束这场战斗。
看到趴在地上一直喘息不定的白虎,李识曛鼻中一酸,大概是听到他不敌的声音它才勉强爬出来帮他的。
此时的白虎已经完全瘦没了形,冰蓝大眼深深凹下去,腰腹之下都能看到空荡荡的皮毛,全身毛色干枯没有半点光泽,刚刚的一扑一咬似已耗尽它全部的体力一般,半天都动弹不得。
曾经那么健壮活泼的老虎如今病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体力也似消耗干净,要李识曛连拖带抱地才能回到地洞中,性格一向坚韧的李识曛此时也忍不住哽咽难言:“对不起……”
对不起,我这么晚才把水带回来。
对不起,我没能在你生病的时候照顾好你。
对不起,我太没用,让你在这么虚弱的时候还要来拼命保护我……
太多太多的愧疚与难过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要将李识曛压垮。
手掌下的皮毛滚烫却干枯,远不似平时的油光水滑,仿佛主人的生命似李识曛的指间沙一般,任他如何拼命握紧手掌,也没有办法去挽留。
李识曛急忙出了洞穴带回了竹桶和那只猛禽,似乎是慑于刚刚李识曛的长矛威力,天空的猛禽只远远盘旋并不敢直接下来。
他回到地洞,加了些柴火,将水桶中的水略微澄清了就舀了一些在锅中准备烧热。
此时的竹锅被他密密盖着,连挥发的水汽都不容浪费跑掉,被李识曛裹了一块兽皮吸收掉,但不烧开的水李识曛也根本不放心让白虎饮用,它的健康状况已经这么糟糕,饮用水的安全至少要保障。
待到水放得凉了一些,李识曛用竹碗盛了一些,剩下的水等会用来熬煮猛禽,那块被水汽打湿的兽皮也要用来给它敷额头。
李识曛熟练地把白虎的头放到自己膝盖上,多日来的训练,他现在不用那个两端凿洞的竹筒也能熟稔地给白虎喂水、喂食了。
它虚弱得一直在急促喘气,刚刚那场打斗似乎已经消耗了它最后积蓄的力气,爪子只是微微抬起,似乎想推开李识曛的手,却因为没有力气而掉了下去。
已经瘦脱了形的虎头轻微一拱,黯淡的蓝色大眼半睁着望着李识曛又无力地合上,似乎是叫他不要浪费食水了。
“不……”李识曛哽咽着嘶吼道,轻轻晃了晃膝上的老虎。我都没有放弃,你怎么能先放弃?!
似乎为那嘶哑低吼中的绝望与恳求惊醒,白虎勉强睁开眼睛,它似乎模糊看到他脸上的神情,那种哀切的恳求令衰弱到几乎要放弃的白虎也不得不叹息。
这样艰难的旱季,它都能想像得到,这个雌性是何等辛苦才打到这一点水的。
白虎似乎又勉强吞咽了一些温水,却立刻咳嗽着吐了出来,它无力到连咳嗽都有气无力,半昏迷了过去。
李识曛抱着老虎的脑袋湿了眼眶,他忍不住狠狠掩面,放下手掌时,除了一双猩红的眼眸,似已将所有的软弱情绪尽数压下。
李识曛整理好情绪开始收拾起那只猛禽,无论如何,他和白虎都要坚持下去,没有到最后一刻,他们都不能放弃,他能做到,这只白虎也要做到!
这只猛禽的肉被他炖得烂烂的,但昏迷中的白虎别说咀嚼了连吞咽都有些费劲。
李识曛没有放弃,将肉砸成肉糜,调了汤汁之后加入一些自己都不舍得放的盐再次给白虎灌了下去,无数次无法自主吞咽的白虎都是这样让他给硬塞下了肉羹、糖水、盐水,硬是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坚持到了现在。
“吃一点吧,吃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知是在对昏迷中的白虎说,还是在为自己鼓劲,似乎不这样催眠自己,连李识曛自己也无法再坚持下去。
这个黑暗洞穴中的光阴如此漫长煎熬,白虎一日日的昏迷消瘦几乎要压垮这个年轻人最后的一点坚韧。但似乎只要掌下的干枯皮毛还有一点热度,这个年轻人最后那一点坚韧便永远不会被真正击垮。
那双火光下显得更为猩红的眼眸让他看起来更坚毅,似是什么柔弱的东西一点点地被这残酷的世界打磨得坚硬起来,用那坚硬的外壳撑起一片天地,只为守护里面一缕弱小的微光——